这件事沉寂了一个多星期,叶落照样每天做自己的事情。
而聂鞅接下来的几天非常忙碌,连给叶落打电话,都是抽空进行。
就在叶落几乎要把这件事忘记的时候,忽然有一天,聂鞅打电话回来,说电视台那个节目他查清楚了,没有太大问题。
聂鞅问她想不想去,叶落其实心里有些松动。法国的卢浮宫是她最喜欢的博物馆之一,如果能到那里去看一看,她打心眼里愿意,但电视台、摄影机这样的东西让她犯怵,她并不想抛头露面,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和麻烦。
叶落将自己的顾虑坦白告诉了聂鞅,聂鞅沉默了一会,说:“那么就这么办,我让人帮你推掉电视台的邀请,然后安排人带你去法国做个短期旅行。”
“只有我一个人,我去干嘛?”叶落笑着拒绝他。“就算要去,我也要等到你闲下来,带上诺诺一起去。”
“对不起,最近我太忙了。”聂鞅柔声安抚,声音里满是歉意。“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等我。”
结果叶落却没能等到聂鞅帮忙解决这件事,第二天就接到电视台的电话。对方又是哀求,又是保障,说了一大堆,让她务必帮他们录制那一期的节目。说了许多好处,又描绘了许多美景,又说属于她的行程最多两周,到后来,她已经有些怦然心动,终于挪不过,口头答应了他们。
聂鞅听后也只是笑笑,倒没反对,只是给她电话号码,并安排了法国那边分公司的人过来照顾她。电视台与叶落接洽的那位先生,也过来见面,将文稿和整个节目设想与她交了底,那种纪录片式的制作方式深得叶落的心,大家相谈甚欢。
聂鞅忙到连叶落要飞法国,也抽不出时间来见她一见,只是派人送了一款机械名表给她。说如果上镜,需要有名表衬托,才显得高贵大方,不丢他的脸。气得叶落在心里大骂他,但当即把表戴在手上,却发现大小正合适,品味也颇符合她的审美。
本来她是想带诺诺一起去的,可是到底还是有些担心,还是将他放在家里让这么多人看着守护着好。等到这些事情都告一段落,再让聂鞅带他们到世界各地走一番好了。
和节目组的人一起,叶落进入机场大厅,正走着,突然冲过来一个小朋友。叶落闪躲不及,被他手里的甜筒碰到了,衣服上顿时蹭了一大片粉红色的雪糕。小孩子看了她一眼,飞快地跑开了。
叶落看了看衣服上惨不忍睹的颜色,不由得苦笑。电视台与她接洽的那个人走过来,递给她纸巾的同时说道:“洗手间就在那里,反正时间也够,去用水擦一下吧。”
叶落点点头,没多想。“不好意思,那麻烦你们等一下了。”
她低头擦拭的时候,莫名地又觉得心里不安起来。总觉得,这件事是一个暗示,暗示她最好还是不要去。现在正是关键时候,她其实也不想离开聂鞅。人在国外,心里还记挂着他和诺诺,想必也玩得不开心。再者那个樊肇柏行事作风一向狠戾,谁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耍什么阴谋。想着,不由得自言自语道:“算了,还是等他有空一起去吧。”
正要转身出去跟电视台的人说,突然察觉身后站了一个人,刚抬头看向镜子。镜子里出现的是一张男人的脸,正待叶落要尖声呼救,一块脱脂棉捂上她的口鼻。在一阵奇怪的刺激性味道传来时,叶落听见那个人在她耳边说:“对不起,聂太太,这次不管你愿意不愿意,都必须跟我去法国。”
叶落又怒又怕,抬脚想踢,却觉眼前一黑,一阵眩晕袭击而来。
耳边有水声风声,似乎在相当遥远的地方回响。黑暗的昏沉之中,叶落仍然感觉得到那种颠簸。
心里深刻的不安随着这种外在的颠簸放大,再放大,放大到满心恐惧,却不知为了什么恐惧。那令她畏惧的东西蛰伏在浓雾的彼端,她明白只要伸出手去,似乎一切都会昭然若揭,但是若伸出手去,要失去这段时间以来习惯了的温情和宁静该怎么办?
突然之间,有谁撑开她的眼皮,一阵强光射入她的瞳孔。叶落痛苦地闷哼一声,有人用英文在说:“先生,她没有什么事,过一会就醒。”
旁边一个陌生的声音冷冷地说:“知道了,你下去吧。”
叶落眉头紧拧,心里一颤,清醒了大半,但不敢冒然睁开眼睛。过了一会,感觉到有人握住自己的手,大拇指在她的手背上摩擦着。那个陌生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让人颤抖的邪魅:“睡美人,该给你一个吻,才能解除身上的魔法吗?”
对方显然晓得她已经醒了,他的话看似自言自语,实则是威胁。叶落一惊,倏地睁开眼睛,瑟缩着挣回手。
等到看清楚眼前的人是谁,她蓦地瞪圆了眼睛。樊肇柏!
“终于醒了,我正想着把睡美人给吻醒呢。”樊肇柏慢慢地站直身子,眼睛带了笑,但笑不到眼底。手背在叶落脸上轻轻掠过,轻佻而吓人。
叶落赶紧避开他的手,瞪着他斜向上勾起的嘴角。竟异乎寻常地冷静下来,平静地对上他的视线。这是第三次见面了,确实她第一次将这个人的容貌看清楚。
与聂鞅的阳刚霸气不同,眼前的这个人气质偏向阴柔,但在阴柔里藏着一种可怕的冷。喜欢勾起嘴角笑,但笑不自心,看起来很邪气,十足的笑里藏刀。
“这么久不见,老师反倒跟我生分了,怎么办?”本来已经直起身子的人突然又俯下来,凑近她的脸。
叶落只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再次被吓到。一个人在知道危险将至,但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危险,总是免不了有心恐惧。一旦这危险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反倒能冷静下来。
现在看来,她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女子,突然被所谓的电视台青睐,只能是有人背后操纵。拍摄什么的只是一个借口,只怕那个人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让她离开G市。现在这个人,看来就是樊肇柏了。问题在于,让她离开G市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呢?如果要将她抓起来威胁聂鞅,那也只有在聂鞅的地方才有意义。还是,他只是想让聂鞅找不到她,继而方寸大乱?
叶落只觉得心底一阵冰凉,樊肇柏的用心太深也太可怕。找不到她,聂鞅的情绪和判断都有可能受到影响,而他便可以趁虚而入。
李嫣师姐说过,她和诺诺是聂鞅的致命弱点。一旦他的对手捏住了这个弱点,聂鞅就有可能输得很惨。现在,聂鞅知道她失踪了吗?是不是很着急?
吞了吞口水,叶落努力地压下翻涌而上的恐惧情绪,不能乱了阵脚!对上樊肇柏的脸,冷静地问道:“你到底是谁?我认识你吗?”
不能让他知道,她其实知道他跟聂鞅之间的恩怨,否则他就有可能对此加以利用。这个小人,最擅长的就是利用一个人的心理弱点。
樊肇柏一愣,继而笑得更加的邪魅。随手撩起她散落在肩头的长发,放到鼻子下轻轻地嗅着,像一条狗。“难道他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你?看来,他要么是将你保护得太好,要么就是你在他那里已经信任扫地。可惜,你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说起来,我还真不习惯老师这样冷冰冰地跟我说话呢。”
叶落很努力地控制自己,才忍着没一巴掌挥向那张令人恶心的脸。心底,暗暗地为他的话而吃惊。难道,她那时候的猜测,是真的?“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说什么?你这样子跟我打哑谜,有什么意义吗?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我和你或者是聂鞅和你有过什么纠结,如果你想从我这里知道点什么,那恐怕你要失望了。”
他只是笑,并没有因此而爽快地将一切和盘托出。“我并不想从你这里知道什么,我还不需要从你身上获取消息。我,不过是想念老师的味道罢了。”
说着,在叶落防躲不及的时候,被他亲了一下。
“你——你变态!”叶落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用衣袖使力地擦着被他亲了的地方,脸都疼了也不在乎。她死都不要留着这个人恶心的味道!
樊肇柏浓黑的眉毛一挑,朗声低笑,道:“如果我是变态,那当年为了跟我私会而急忙忙跑过马路导致出车祸的老师你,又算什么?淫荡,还是下贱?”
叶落猛吸一口气,好一会才确定自己听到的没有错,顿时目瞪口呆。“你、你胡说!虽然我什么都不记得,但是我绝对不会跟你这样的人纠缠不清,就算有,那也肯定是你的阴谋!”
每次她问到车祸的原因,爸爸妈妈都闪烁其词,不是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就是迅速地转移话题。他们的神色,奇怪且惊慌,她早就有了怀疑。只是不管她怎么问,都得不到想要的真相,只好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