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坐下,克劳蒂亚便跑来扎进了我怀中。她将白嫩的小手伸向我的脸,我用手臂揽住她,任凭她摩挲我的脸颊。莱斯特从窗口回到桌旁,阖上桌子上的那本书,放回了书架。“克劳蒂亚。”莱斯特轻轻地唤了一声,克劳蒂亚回过头望向他。莱斯特脸上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克劳蒂亚闻声站了起来,然后突然又回过头吻了我的额头一下,甜甜说着:“路易,等我一下。”说完,便跑向了她的房间。
莱斯特抬眼瞧了一下克劳蒂亚,然后倏然走到了我身旁。他微微弯下身子,右手架在沙发背上,左手搭在我的肩头,他的眼睛里透着一种很复杂的情感,担心、无奈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爱怜。他那金色的发丝在我眼前悠悠的摇曳着,我想避开,却身不由己地被他的一举一动所吸引。他的神情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等着他接下来的一番“意味深长”的教导,而这时,克劳蒂亚已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莱斯特只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直起身子,再次踱到了窗边。“路易,今天夜里新奥尔良歌剧院有一场戏剧,陪克劳蒂亚去看吧。”
我已经看到克劳蒂亚手中握着两张戏票。“那你呢?”我忍不住脱口而出。“我有一些事需要处理”,他回过头,用那如水晶般透明的指甲敲着窗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和克劳蒂亚,然后自他唇般吐出了一个低沉而平静的声音:“好好陪陪我们的宝贝女儿。”
我没再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呢?克劳蒂亚瞧了一眼莱斯特,然后挽住我的手臂,抬头凝视着我:“该走了,路易。”我已经隐隐能感觉到莱斯特要去做什么,但我并不确定。突然之间,一阵强烈的失落感如同汹涌的洪水一般涌上我的心头,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莱斯特从来都喜欢我们陪在他身边,穿行于奢华糜烂的上流场合,搜寻着猎物,我已经不止一次的见证过他那迷人微笑所带去的一次次优雅的死亡。那就像一场残酷而华美的梦,我贪婪地欣赏着它却又希望那绝非现实。
我们来到楼下的时候,马车已经在等候我们了。一路上,我都没怎么说话,克劳蒂亚也只是默默地望着窗外。或许她已经察觉到了我的沉默,我实在不忍心影响她的心情。我下意识地将她搂在怀中,伸手刮了刮她的鼻梁,对她说:“快到了。”她没有回答,只是似乎点了点头。
这一场是莎士比亚的《仲夏夜之梦》,我们的包厢所在的位置视角非常好,莱斯特对于这些细节的安排从来都很细致。这是事实,在这方面,他从来都富有经验。我无法不承认,他是一个懂得享受,任何美丽在他手中都不会有丝毫的浪费。
幕起幕落,时间在歌剧院的舞台上飞逝游移,每一次结局都是一场人生。一场歌剧对于一个凡人来说不过是浮生一瞬,而凡人的一生对于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不老、不死,同月光一样永恒。一切凋零、毁灭在我面前都没有了任何意义,我本身就意味着死亡。
舞台上的热闹非凡,演员们的念白与歌声,以及乐队相和的乐声都重重地锤击着我的耳膜。我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看不进去任何情节,演员们不停的移动着脚步,旋转,在我眼前凝成一只只白色的光晕,我终于再也不能忍受,将脸转向别处。并非演出不够精彩,而是我用来镇静欣赏的心境此刻已经荡然无存。“路易,不喜欢吗?”克劳蒂亚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异样,她握住我的一只手,放在她手心轻轻地揉搓着。“不,克劳蒂亚——”“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就——”“克劳蒂亚,好了,继续看。”我竭尽全力对她做出一个微笑的表情。我的心里空荡荡的,任何声音都如划破寂静的尖锐风声将我的心刺的生疼。我不想让克劳蒂亚看到我魂不守舍的样子,更无法向她解释我现在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