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痴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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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丝竹之声早就停了,大殿一阵沉寂,北朝最暴戾的三王子铆上了北朝身份最尊的王后,这事儿是谁也不敢插手,谁也不敢从中调和。众人生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两人,反而落得里外不是。

“三王子的话不无可能,只是……”王后悠然开口,果然还是要趁机刁难。

三王子冷冷一笑:“王后有什么直说便是!”

王后眼底闪过算计,脸上却是笑靥如花:“三王子不必动怒,本宫也没说不放人,只是‘奸细’一事关系到社稷安宁,三王子总不能让本宫凭着你的一番猜测便这么不清不楚地放人吧?”

王后说得有理,三王子一时无言以对。王后神情得意,她双手搁在膝上有意无意地翻弄着手里的一块雪缎,原来雪缎里包裹着一柄玉如意。王后拿起玉如意左瞧又瞧,似在辨别它的好坏,又似对它爱不释手。

三王子喝口茶,脸色阴霾:“王后意思如何?到底要怎样才能放人呢?”

王后将手中的玉如意搁下,凤目扫过大殿上的众人,她又仔细再瞅了我许久,想从我眼里看出些眉目,我自然不会让她得逞。只听她威仪道:“放人可以,但事情查明之前,三王子得承下担保之责,万一公主奶娘真是他国奸细,三王子要受连坐之罪。”她顿了顿,然后才问:“即使这样,三王子你还是要执意带走公主的奶娘吗?”

原来这才是王后的目的,如果三王子真的答应下此事,只怕她们的下一步便是栽赃嫁祸!

“公主奶娘是不是奸细,相信在座的很多人心里都清楚。儿臣不傻,自然不会稀里糊涂应下这样的承诺。当然,儿臣也不会胡抢蛮缠要求王后放人,儿臣也不想王后和五弟为难。”三王子说得通情达理,只听他接着道:“王后,五弟,要不这样?奶娘此前所犯的事我一概不理,但我可保她以后无事。我将公主奶娘监视在三王子宫,如果她在三王子宫犯事,到时儿臣愿承担责任!”

这很冒险,应该也是三王子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我明显注意到和也眼中闪过的不赞同。为了奴婢摊上整个三王子宫,作为三王子的智囊,和也肯定认为不值。一股暖流从心中淌过,我对三王子多了几分感激。

“咳咳!”奶娘激动得咳嗽起来。“不咳不咳!慧明拍拍!”我连忙为奶娘抚背顺气,暗中使用了内力,奶娘内息紊乱,我不得不出手。

奶娘朝我摇摇头,双目满是慈爱。

“来人,倒杯茶来!”五王子吩咐。

奶娘双手不能动,而我又不肯让别人靠近奶娘,所以三王子只好将太监递过来的茶亲手端了喂给奶娘喝。我的视线穿过三王子落在王后的脸上——她的脸上竟然浮着诡异的微笑。我心头一震,目光不由自主地集中在茶上。

“三王子向来高高在上,本宫一直以为你视奴才之命如草菅,想不到你也会屈尊喂一个奴婢喝茶,看来这位奶娘上辈子肯定积了不少福德!”王后嘲讽,她勾勒轻弯的嘴角看在我眼里,只觉得有着说不出的阴寒。

我内心担忧地看向奶娘,后觉后怕,王后该不会真在茶中做了手脚吧?

“今日这一闹,儿臣也没心思再吃晚宴,再加上儿臣有伤在身,所以就先告辞了!还请王后多多体谅!”三王子也不发怒,他暗朝和也使个眼色,和也立刻过来扶奶娘。我因为和也是三王子的随身近臣,所以对他没有过多的抵触。

王后微笑:“既然如此,那三王子就早点回去休息。三王子既然决定带走奶娘,往后可别忘了你今日所说过的话!从此以后,社稷的安危,也要系在三王子的后院了。”王后话里带话,明显用心叵测。不知不觉中,我与奶娘似乎处在了风暴中心。

三王子暗暗咬牙:“这个不必王后操心,儿臣自然省得!”

“三王子走了,大家也都散了吧!本宫也乏了,好好的一场家宴,竟让一个奴才给搅了,真是晦气!”王后的声音远远地从身后传来。我悄悄望一眼三王子,他的神色冷峻得骇人。我心中暗忖:从三王子与王后两人的态度看,两人肯定交恶已久,以至于已经到了不再掩饰而直接交火的地步。想起王后那诡异的笑容,我的心再次强烈地不安。

“你这该死的奴才!我不是千交代万交代要你将那杯茶放在右边给殿上的奸细喝吗?你怎么就给我拿错了呢?这事要是让上面知道,你我脑袋均会不保!我被你害惨了!害惨了!”

“公公,我错了!求您饶了我这一回吧!奴才再也不敢了!”

“我饶你,谁来饶我?”

“奴才知错了,真知错了!奴才现在就去将茶换回来!”

一名老太监使劲用手里的拂尘打着小太监,嘴里叫骂着,连我们一行人走近也不自知。小太监手里端着茶盘,盘上茶杯里的茶水因为他身体的躲闪而溅出许多,他嘴里一叠连声认罪求饶。

“换回来?怎么换?你还真是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你现在去换茶,这不是找死吗?你存心想害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此事你若敢让别人知道,我先扒了你的皮!”

小太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一边挨打,一边眼泪涟涟。

“什么事?你要扒谁的皮?”三王子脸色不郁。

老太监回头一看后面站着我们,他认识三王子,三王子在北朝令人闻风丧胆的威名他早就如雷惯耳。三王子面色不善,他怯怯地看一眼身后的我们,待他发现和也背上的奶娘时,立时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小太监少不更事,见了三王子也不知是谁,只跪着行礼不吭声,待见到老公公吓晕过去,这才扔了手里的茶杯瑟瑟发抖起来。

老太监的神色明显是心虚,三王子朝老太监踢两脚,朝小太监道:“起来回话!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小太监吱吱唔唔:“回主子,没……没什么,奴才没做好事,管事的公公正在教训奴才!”

三王子冷哼一声,“你当本殿是三岁小孩吗?本殿刚才明明听到你们提到什么‘奸细’的事情!”

见三王子生气,小太监立刻吓得磕头如捣蒜:“不知道是殿下,奴才该死!其实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奴才给王后殿上茶时不小心端错了碗,所以公公才发怒。这全是奴才的错,与公公无关!”

我心中暗赞小太监人不错,明明刚才还挨了老太监的打,可现在他却反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可见是个老实厚道人。

三王子与和也对视一眼,问:“原本的茶呢?”

小太监连忙将身旁的茶盘托起:“还在这。”

三王子点点头,和也将奶娘放下,他将茶盘中的茶端到鼻下嗅了嗅,随即与三王子暗递一个眼神,复又退下背起奶娘。

三王子眼里渐渐起了杀意,如果我没猜错,刚才和也验过的茶里肯定有问题。为了不让别人知道此事他们已知晓,他们一定会找机会对眼前的这两个太监灭口。这是帝王家常有的事。我想到小太监无意间救了奶娘一命,不由得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我拉着三王子的手臂:“慧明也常常会打碎碗拿错东西,也要挨骂吗?”

三王子朝我宠溺一笑,眼底的杀意渐渐退去。“傻丫头,本殿怎么会骂慧明呢!”

我噘嘴不服气:“慧明才不是傻丫头!”

三王子笑:“对!慧明不是傻丫头!”地上的小太监两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我朝他友善一笑,上前拉他:“小豆子快起来,以后要乖乖的,这样就不会有人骂你了!”说实话,这次的谎言我自己也觉得有些蹩脚。

“小豆子?小豆子是谁?”三王子问。

我“嘻嘻”一笑,一脸神秘地告诉他:“小豆子是奶娘认的干儿子!”接着我又踮脚拢住三王子的耳朵:“和你说个秘密,小豆子经常从厨房偷东西给慧明,是慧明的好朋友!这是只有慧明和奶娘知道的秘密,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还有,奶娘说以后见了小豆子要装作不认识!”我谆谆告诫。

三王子是聪明人,很快就将事情猜到了大概,为了彻底消除三王子的疑虑,奶娘也从旁帮我圆谎道:“殿下,这个小太监年纪和小豆子一般大,声音和长相也与小豆子有八分相似,估计是公主认差了!”

三王子脸上依旧有些猜疑之色,按常理,如果是好朋友,即使是痴傻之人也应该不会认错。我不能出面澄清,心里暗暗焦急。奶娘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她进一步解释道:“小豆子因为对公主好,可又怕其它人发现,所以他每次见公主都是偷偷摸摸遮脸蒙面,公主仅凭对他声音和身材的印象认人。以前还在南风国时,就因为有一次认错了人惹了祸,从此小豆子也……”

“被人杀了?”三王子蹙眉。

奶娘泪光盈盈点头:“嗯!这事公主不知道,奴婢怕她伤心,一直瞒着她。而且说了也不一定顶用。”

“呃……”三王子叹口气,对着地上的小太监道:“起来吧!今天算你运气好,过两天我让内务府将你调到三王子宫当差,你就好好陪公主解闷吧!”

转祸为福,喜从天降,小太监自然欣喜谢恩。

“哦,对了,你以后就叫小豆子,是公主赐的名,以后得记着公主的好!”三王子走几步回头,突然说。

小豆子连连应“是”。看他举止生涩,应该刚入宫不久,请奶娘好好调教一番,将来说不定大有用处!我三心二意地走着,冷不防一道红色的身影朝我撞来。“哎哟!”来人与我异口同声叫。

“三……三王兄。”来人看到三王子,脸上有惧色,看起来很怕他。

三王子将他从地上扶起,不亲不疏道:“起来吧!以后别再莽撞了!万一哪天撞伤了自己,你母后可是要大发雷霆的!”

来人十一、二岁年纪,圆圆的脑袋,乌黑的眼珠,身上衣着华丽,脚上的黑靴绣着金龙腾飞。

“三王兄教训的是,王弟记下了。”小王子唯唯诺诺。三王子称他母亲为母后,难道他是王后的儿子?

“姐姐对不起!你没伤着吧?”他过来扶我。

我揉揉屁股,尾椎骨位置痛得厉害。小王子一脸担忧,看三王子的眼神又畏又怕。

“你怎么没参加今晚的家宴?”三王子问。

“因为我昨天惹母后生气了,所以被母后关了禁闭。”小王子老老实实答。

三王子面色放柔,“好了,去吧!以后小心点!”

小王子应一声,又瞅我几眼,端正走几步,然后一溜烟地小跑着离开。

“王后向来不喜欢十九弟,因为十九弟心太善良,不适合成大器!”五王子追过来,他突然出声。

三王子莞尔:“今日之事多谢五弟了!”

五王子微微一笑:“举手之劳,我不过是不希望北朝由此生乱罢。和亲是为了边境和睦,不是为了恶化关系!”

我困惑,听三王子的口气,似乎今日五王子暗中相助了我们。

五王子走过我身边,“公主殿下貌美如花,王兄要多加宠爱才行!哪日王兄在公主心中的地位可比公主奶娘时,说不定公主对王兄会大有帮助!”

三王子不以为然:“我从来没有想过在大婚之后再将慧明卷进是非中来!”

五王子意味深长笑:“那只怕由不得三王兄你了!”

望着阔步而去的五王子,我突然有种他很深不可测的感觉,尤其是他刚才临走之前的那一瞥,总觉得特别有深意。难道是我在哪里露出马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