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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最后的救赎(3)

我不想让亦晨看到我不堪的一面。寝室里同学经常玩游戏玩到夜里三四点,有时我一天只能睡两三个小时,好累。在白天我和亦晨走在一起的时候,意识都会模糊。

青春的情愫是浪漫的,但大多是短暂的。朋友对我说,谢霆锋和张柏芝离婚了,我再也不相信爱情了。其实,我更愿意相信柳飘飘和尹天仇之间的那份感情。在那个有一棵老树的小院里,尹天仇教柳飘飘如何装清纯学生。柳飘飘慢慢地抬起头。尹天仇用手托起她的下巴。在那一瞬间,一个是英气逼人,一个是纯情美丽。伴随着像流水一般的音乐,镜头慢慢拉大,老树,才子,佳人。这一瞬间震撼心灵。

奋斗,努力!尹天仇对着大海孤独地呼喊着。

我要奋斗,我要努力。多少次,我在心底呐喊。无奈的是,我现在却连一个正常人都无法做了。没有足够的精力去面对,空有一腔热血,却被紧紧地束缚。没有清晰的头脑去做想做的事情。甚至在眼前这个美丽善良的女孩面前,我也只能瞒着她,用最后一丝力气去撑起这张皮,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将会失去她。这是不是一个美丽的泡沫?或许,我真的该告诉她实情了。

8.7 给卢老师的信

虽然大一下学期抑郁症病情有缓解的迹象,可我仍然看不到康复的希望。失眠,头痛,一直折磨着我。在2005年9月,大二的第一学期,我终于鼓起勇气,写了一封长长的信,发到了卢老师的信箱。

在这一封信里,我将毕生的写作才能都投入进去了,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细致地描述了抑郁症给我带来的万分痛苦以及我对康复的深切期盼,一字一句都是痛苦的沉淀。我想写得更感人一些,也许这样可以感动卢老师,让她给我提供咨询,帮我早日脱离苦海。信写完后,我又反复修改数十次,3000多字的求助信终于完成。我最后的希望就寄托在它的上面了。

看着花了一天写出来的求助信,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按下了鼠标左键点击发送。电脑屏幕上显示着:邮件正在发送中……

等了差不多一分钟后,屏幕上显示出“邮件发送成功”。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看天意了,我做了所有我能做的事情。如果这一次,仍然被拒绝,那我真的没有希望了。

我忐忑不安,一直守在电脑边上,每一分钟就刷新一次收件箱,期待着信箱那边的回音,脉搏仿佛也成了时钟。人生最难受的事情莫过于在不确定地等待。

终于在3个小时后的一次刷新,邮箱提示:“你有一封新邮件。”卢老师回信了:“请拨打028-8460****电话预约下周二下午咨询时间。”

我激动得泪满眼眶,我终于等到了:卢老师终于同意为我提供咨询服务了!

8.8 卢老师的第一次咨询

在希望中等了两天,盼望着卢老师是一个医术超群的心理咨询师,可以用一次咨询,就将我混沌的大脑变得像以前一样的灵光。

我幻想着,就用一次咨询可以让我压在胸腹的气团散开,不再胀压难受。可能只有期盼,只有对未来充满着希望,这样才能活下去。

星期二下午,我早早地来到了咨询室门口。门已经开了,学生会的同学在值勤。这是一个新来的女生。我照样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和女孩聊了几句天,了解了一下卢老师每周咨询的情况。卢老师的确很忙。她每一周的咨询都排得满满的。

女孩说:“本来今天的咨询都已经排满了。昨天卢老师特意打电话过来通知我们,今天会有一个楚同学过来咨询,让我们协调一个空位出来。原来是你啊。” 女孩浅浅地笑着,笑得很好看。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应声说:“嗯,是我。”

以前有个女孩问我:“你为什么每天的心情都很好,像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一样?”其实,我的心底压着好多烦恼。只是曾经我可以将它压制住,现在它已经越来越强大,我早已深深地陷在它的魔爪之中了。

人活得太累,就是因为在乎的太多了。在这个值勤的女孩面前,我仍然不愿意示弱,不愿被人看到可怜的样子。

最开始我用的是新浪邮箱,后来不用了。我也曾查过这个邮箱,虽然邮箱还打得开,但里面的邮件全没有了。

唯一还能查的是Gmail里的邮件了。其中最早的一封是2005年底的,那时的Gmail还不开放注册,只能被邀请。

又重温了一遍Gmail里面还未删除的邮件,回想起当年漫长的咨询过程,恍若隔世。

我的命运就是在那一年慢慢地回转过来的。

除了咨询,还因为我终于碰到了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那个人。因为她,生命原来也可以如此美好。

走进咨询室,我终于见到了卢老师,一个30多岁,很精干的女老师。卢老师的声音有点像周迅,并不像她的外表这么纤美,有点粗粗的。

卢老师示意我坐下,然后说:“小楚,从最开始你来要求咨询,到现在我接触你也已经有大半年了。上学期的选修课接触的比较多一些。从我的了解来看,你的交流能力还是可以的,比如上台发言等。我之所以一直不接受你的咨询请求,主要是因为给你提供咨询的吴老师并没有反映说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而从你的状态看,各种逻辑和表达能力相对普通人来说也算是优秀的了。

“昨天下午,收到你的Email。你说我不给你提供咨询,是我怕得罪吴老师。呵呵,不是这样的。我们咨询老师,都有分工,首问负责制,最先找谁咨询的,谁就负责到底。”

我说:“我找吴老师咨询过10多次,一直很失望。从上学期,我选修了你的人际交往心理学后,我一直盼望着,你有一天能同意给我咨询。”

卢老师说:“对于抑郁症,并不是说咨询起主导作用。如果一个人他内心就不想好,没有这种积极的主观推动,那么再优秀的咨询师也帮不了他。”

我说:“我巴不得马上好,甚至连电疗我都想试。我有时想,要是我这病,真的做一次手术就能好起来该多好啊。可是,这病手术不成,吃药也治不好,什么都试过了。我都被折磨三年了,我的青春还剩几年啊?我不想一直这么下去。”

卢老师说:“每个抑郁病人都会说自己很想摆脱。其实呢,当处在这个情况下,会对这种病形成一种依赖,或者说是一种借口。

“当你做一件事情,而没有做好的时候,其实是自己的努力不够,或者就是能力不够,但是,可以把原因归咎于抑郁症。”

我听完了,若有所思。是的,我现在一遇到任何不顺,就把失败归咎于抑郁症,并且总是假想,如果没有这个病,我会怎样。

就如钱钟书先生说的那样,人总是把没有发生的事情,想得过于理想。似乎这样可以让自己心安一些。

我点点头若有所思:“好像是的,你不说,我还真不觉得。”

卢老师说:“心理咨询的一个重要意义,就是把你自己忽略的一些东西,剖析出来给你看。但是,最后的一个重建和修正还是要靠你自己来完成。”

我说:“上一学期的心理咨询课,改变了我的一生。因为我在这门课上找到了一个女朋友,交往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月了。有了她,我觉得我的生活变了。”

卢老师说:“哪些变了呢?”

我说:“比如:我不再一个人在那里乱想了,可以和她缠在一起,一起去看书,可以打电话聊天,发泄情绪。”

卢老师说:“你觉得,你在感情生活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呢?”

我说:“其实,我很多情。在小时候,看《天龙八部》,我就觉得我好像段正淳,见一个爱一个,但是,从来没有真正地谈过恋爱。有过朦胧的那种感觉,好多次。”

卢老师说:“这些事情,没有绝对的对错。我们要的是一个健康的心理。如果说一个男人即使有婚外恋,但他有强大的心理,可以应对这些事情,那也可以。但是,如果你没有这么好的能力,这些事情会让你的心理无法承受,从而让你的生活学习失衡的话,那么就需要权衡了。”

我着急地说:“我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我的身体不再这么难受。我总是精力不足,精神难以集中,永远缺乏睡眠。”

卢老师说:“咨询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至于生理上的难受,如胸闷、气胀、肠胃失调、记忆力下降的这些症状,需要服一些药来治疗。我没有用药权,我给你留一个华西心理卫生中心的我认识的教授的电话,你去找他看一下,他会给你开药的。”

一听又要吃药,我的心一下子仿佛又跌进了万丈深渊。药,药,药,永远都是吃不完的药。药的副作用是如此的大,可传说的效果却一点也看不到。

“可以不吃药吗?”我伤心地问。

卢老师严肃地说:“小楚,据你的介绍,你出现这种情况已经两年多了,并且伴有长时间的生理症状。我们对其他同学的处理方式是这样的:如果是在一周内的,都不会建议吃药。其实吃药并不是多可怕的事。比如,上周一个女生连续半个月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我也推荐她去华西心理卫生中心买了点药吃。现在她也好多了。吃药可以缓解各种生理状况。”

我们慢慢地聊着,半个小时过得很快。卢老师最后说:“这次咨询结束后,你把你的情况、家庭、学习、恋爱,都详细地写成一篇文章,发到我的邮箱里。这些将作为为你提供咨询的材料。”

咨询一直是一种地下状态,我不敢跟任何人说,包括此时我的她。虽然知道她很善良,但我害怕,一旦她知道这个事实,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对我另眼相待,甚至选择离去。在中国,民间普遍存在对抑郁症的轻视,抑郁及其他心理疾病的病人承受着很大的心理压力。

8.9 医院那个让我伤心的地方

经过第一次咨询,我告别卢老师,回到寝室,慢慢地梳理自己的思路。从生病到现在,时光飞快,两年仿佛一下子就过去了。青春的岁月,却埋在灰色的记忆中。我要开始一一回忆曾经发生的一切,找到我生病的源头。

曾经有人说过,回忆自己的伤痛,那是把已经愈合的伤口撕扯开来看。但只有挺过来了,才能重新看到明媚的阳光。有些事情随着岁月的流逝在记忆中会渐渐变得模糊。有的伤痕,渐渐淡忘了。

2003年,那一年我18岁,却走向黑暗。在2005年9月,我买了一台电脑。嘈杂的寝室,唯一让我留恋的便是那台电脑。只要能不在寝室多待一秒,我就不会多待。我不喜欢寝室嘈杂的环境 ,也不喜欢制造嘈杂声音的这些人。

我喜欢有规律的生活,早睡早起。我喜欢安静的环境,可以静心地思考自己想做的事情。然而这个世界,与我是这么格格不入。难道我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同寝室的同学都爱玩CS,喜欢开着重低音,听狙击声。我也曾尝试着和他们玩,想适应这种环境。有时我玩了半天,猛然起立,便觉得天旋地转,从心底涌出一阵阵的恶心。CS是那种激烈的游戏,刚开始玩,会因为画面运动过快而产生眩晕的感觉。

我本爱一份平静,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接受这份嘈杂?

这一周,我一反常态,天天待在寝室里。我一点一点地回忆过去。那一天,大约是我打字打得最多的一天,最后一看,居然达到一万多。原来人生的苦难可以在不自觉间加深。

我试着去找过这封邮件,很遗憾,已经没有了,新浪的邮箱,只要三个月不开,就让所有资料消失的规定实在是太垃圾了。

在这封信里,我把我的家庭,在学校的经历,以及曾经的那些朦胧,都一一写了出来,然后用邮件发给了卢老师。

发送出去后,我又猜想着卢老师读信后的想法。今天,我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去重新揭开曾经的伤痛,为了什么?凤凰涅槃,也要浴火才能重生。

因为集中精力写,眼睛很痛,我躺在寝室的床上休息,心潮浮动。我想着卢老师的叮嘱,终于决定下周一到华西去拿一点药。

晚上,我在电话亭前徘徊犹豫,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8点多,估计母亲已经睡了。

打了电话给家里,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父亲的声音,而不是母亲,我便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父亲,我要400块钱,下周要到医院去看病拿药。你能不能给我?”

父亲说:“ 好吧,我跟你母亲说一声。”

我担心地说道:“不要,我不想让母亲知道。”

父亲:“放心吧,我会处理好的。你就别担心了。”

三天后,我收到了家里给我汇来的400元钱。

几个月后的寒假,我回到家。外婆告诉我,当父亲告诉母亲我需要400块的药费后,母亲在家砸东西,又哭又闹,哭喊着:“这400块钱是我的血汗钱啊。”

我默默地听着,难过而又平静。我早就料到是这样了,这是意料中的事。

寒假里的一天,我到一个亲戚家为亲戚祝寿。一帮亲戚聊起各自的儿子。大家都在替自己的儿子说着这样那样的好话。

可母亲却在不停地诉苦,说她一个月给我900块钱,又说父亲还非要给这么多钱。

乍一听,仿佛我每个月都要了这么多钱,拿着这么多钱去奢侈浪费。亲戚朋友纷纷出来指责我不是。那一刻,看着她得意的眼神,我没有一句辩解,心里却充满了怨恨。

为了尽量少让她出钱给我买药,我把生活费中的相当一部分,都用来买药。

周一早上6:00,在室友都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我又背着包,早早地出了门。坐在公交车上,我很快就睡着了。对于我来说,这真是一种享受!华西心理卫生中心,小学路48号,一年前我曾到过的地方,留给我的是绝望。今天我还是抱着希望前去。两年的时光,已经磨去了我的锐气。

上午9:00,华西心理卫生中心,药房新来的美女护士投给我甜美的微笑。这一次,我挂了一个上午的号。

然后,我又重新挂了一个医生的号。我问:“医生,我这病真的能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