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李嘉睿进入院落,她发现这座位于越南岘港的院落竟为中式风格。房屋的硬山顶下是外挑的檐牙,回字形的院落,坐北朝南的堂屋,以及位置相对的东西厢房。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节省空间,没有常安熟悉的回廊,反倒设置成宋氏的条棱窗式门,外设凭栏。
正屋两扇窗门分别整齐打开了四十五度,光线有些暗,走近时,她才看清里面的情况。
屋中空间比她想象的要小上很多,不过一进三间,采光不够好。但被冥冥雨色映亮的一方天地,明暗虚实变得敏锐,别有一番韵味。
上来迎接他们的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缄于言辞,看到常安仅是点头致意。
她还是在同李嘉睿说话时,听到他说中文,方知道大家是同胞。
老者泡茶时,常安一直低着头很安静。偶尔偷偷看李嘉睿一眼,发现他正襟危坐,言笑不苟的肃然面庞,和他在车上有点不正经的模样比起,简直像换了个人。
她正因奇怪而发呆时,一杯未上釉的杯子已经递至面前。常安接过道谢,老者却向她摆手,随即起身向外走。
李嘉睿用眼神示意她等在这里。常安知道他们是要单独谈话,握着茶杯对他微微点了下头。
只剩她一人的禅房里,因和李嘉睿重遇而起伏的思绪,终于一点点归于平静。
刚刚他们遇到,她没有和他相认。一来是太过意外,二来认为他有可能只是好心撑伞,并不一定还记得自己。
以前她也曾设想过他们相遇的画面。
那时她不再是常常守在角落里,用热忱视线悄悄追逐他的那个女孩,脸上有了皱纹,身材走了形状,手里或许还牵着一个小小的孩子。而他外貌更成熟,目光更笃定,像当年一样意气风发。
如果真是那样,他肯定就认不出她来了。所以她也挺庆幸事情是现在这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才停了,常安百无聊赖走到院中。
门窗的隔音效果不好,他们谈话的声音传出时,她本想要回避,但内容实在特别,就没能挪的动步子。
“……印度在雅利安时代,统治者为了维护统治,推行了种姓制度。”最先听到李嘉睿的声音,竟有些压抑,“最高种族婆罗门和最低种族的首陀罗的男女结合,生出的后代被称作旃陀罗,还要被灌上‘贱民’称号。”
“是。”老者沉声应道,“这本是不公。可是佛倡导破除,曾设法与一名旃陀罗人相见并为其说法就是明证。”
“老师说的不错。但人心如贪食饕餮,永不餍足。”他平静语调中竟暗含轻微的讽意。
老者轻轻叹了口气,“Lee,英雄造时势,一切都逃不脱因果,你心魔深种,难以修佛。但若能以轮转王自视,救人救己,也是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