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清弦觉得自己有些气血上涌。
而轻易挑起他怒意的那人浑然不知,还将烤肉朝着他推了推。
“你尝尝呗?虽然我的手艺不好,但我用了你们云台天池的醉仙酿腌制,也还能下......”
“醉仙酿是哪里来的?”
小雪团子的眼睛都有些红了。
醉仙酿是师尊亲自酿的酒,就算古老世家的家主来访也喝不到。
也唯有师尊的至交好友才有幸品尝。
陌风临笑嘻嘻,“这你就别管了。”
酒是小师叔离开云台天池前留给他的。
重塑经脉的过程太痛苦。
让紫穆都看不下去了。
留下醉仙酿,不过是为了让他在忍受不了的时候把自己灌醉免得经受折磨。
只是,这个倔强的孩子,除了烤肉时洒了一些外,竟一次没用过。
而某个将师尊当做神明崇敬的雪团子却立刻误会,怒不可揭。
“你偷我师尊的酒?”
难得愿意送次东西的某个小美人也突然愤怒起来。
在天衍圣城的时候,就算他什么都不做。
若是丢了东西,也总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总归他只是城主从外面接回来的私生子。
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也上不得台面的人。
手脚不干净,也正常吧?
而且,这样的推罪,也正好能讨到看他不顺眼的主母欢心。
看着那双星辰般漂亮的眼瞳骤然冷下,脱口而出的雪衣男孩却莫名地心悸了一下。
这双眼睛太冷了。
仿佛这才是他的真实一面。
所有的嬉笑怒骂,玩世不恭,不过是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的表象。
唯有,冷漠、防备和不信任,才是真正的他。
紫衣男童本想发火,甚至想按着这个不相信他的人揍一顿。
然而,目光一转,正正好扫在他手中抱着的琴上。
半年来,他在天池中泡了多久。
梵清弦就在雪岩上弹了多久的琴。
就算这是他师尊的命令。
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不悦和为难。
甚至,在他每次精疲力尽爬不起来的时候。
或以风刃逼着他上岸免得继续被天池水影响,或弹奏清心凝神之曲,助他减轻身上的痛苦。
他本来可以弹完就走,却每次都等自己离开天池后,才飘然离开。
陌风临冷冽的面色变了又变,最终冷笑一声,拂袖将端来的烤肉尽数洒在雪地上,傲然离开。
雪袖下的手,紧紧蜷成了拳头,又慢慢放开。
刚刚一瞬间,梵清弦被杀意所激,真的做好大打一架的准备。
这个家伙居然就这么走了?
看着他故意挺直的脊背,冷冽若剑,又孤寂如峰,呆立在门口的雪团骤然生出了后悔的情绪。
“小师弟,你怎么来酒窖了?师尊可是说了,成年之前,咱们都只能喝果子酿哦。”
替云弛大帝看守酒窖的三弟子子康在一众师兄弟中,是最不起眼的一个。
甚至,许多人都不知道这名弟子的存在,也不知道他的修为究竟几何。
然而,他却是最受云台天池上下欢迎的一人。
因为,这是一枚厨艺狂魔!
云弛大帝引人称道的琴棋书画医酒茶中,从来没有厨艺这一项。
偏偏,这个被他从战乱西域带回来的弟子,也许是幼年忍饥挨饿的日子留下的阴影太重,让他的一颗心都扑在了厨艺上。
世人推崇的云弛大帝随心所欲并不是传言。
针对弟子的这一爱好,他并不反对,反而在外行走时,看见有趣的菜谱酒谱茶谱都会带回来。
子康,不仅仅做得一手好菜。
亦是酿酒和制茶的高手。
云台天池的美酒佳茶,一多半,其实是出自他之手。
当然,连云弛大帝的酒窖,也是由他亲自照料。
“最近山上人多手杂,我来看看师尊的醉仙酿有没有少,以免马上召开的娑婆花会不够用。”
梵清弦垂眸,一本正经地道。
“小师弟什么时候也关心这些了?”
子康有些好笑,看着雪团子没啥表情的俊俏脸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
云弛大帝的嫡传弟子,其实只有四人。
大师兄云羲礼仪风姿修为术法都无可挑剔,堪称云台天池的门面。
老三子康虽然不务正业,可他的天赋放在外面,也是一等一的天才。
而其实,还有一个最不喜修炼的,那就是二弟子陆英。
陆英的修为进阶堪称蜗牛爬!却继承了云弛大帝的医术。
虽然和自己的三师弟一样很少离开云台天池,可慕名来求医的人不少。
而这四个师兄弟之间的感情,其实并没有旁人看见的那么淡。
只是因为他们都各自有许多事情要忙,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
而梵清弦这个在旁人看起来无比高冷的小家伙,在自己师兄们的面前,也不过就是一枚软萌包子。
某包子眨巴着眼睛,有些怨念地盯着三师兄的手。
却见自己的师兄神神秘秘道,“别说我每天都要清点一边醉仙酿。这里的阵法,除了师尊和我、大师兄外,谁能打开?”
“不过......”
许是幼年流落市井很久,子康是云台天池上最不正经的一个。
他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师弟,弯了弯眼睛。
“咳咳,其实小师弟你若是嘴馋,师兄也可以给你舀半勺子尝尝。不过,下次师兄试验新菜,你过来我旁边弹琴。听说音律可以影响菜的味道......”
某个小家伙不等自己师兄说完,就面无表情地朝外踱去。
走到一半,又突然折返,从隔壁茶叶存储阁中挑了一盒,背着小手走了。
子康目瞪口呆地看着自个的小师弟,半晌跳脚。
“喂,你拿的是我才制好的娑婆花茶!我还没来得及给师尊尝呢!”
不管他如何跳脚,小家伙已经瞬间去得远了。
明明年纪最小,可实力却远超他的修为。
这种妥妥的暴力狂资质,让某位师兄羡慕嫉恨了一下。
然后一转眼,又痛心疾首地继续研制新茶。
修炼什么的,哪有烹茶酿酒做菜有趣?
梵清弦定定站在自己隔壁的房屋前。
也难怪对方会生气。
他怎么能随便污蔑对方偷酒?
这种行为,和那些背后嚼舌的世家子弟有什么区别?
某个单纯的雪团子很后悔。
然而,几次抬手、几次落下,却始终不好意思去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