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水掬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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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素玉笑道:“你难道不知道的?那福寿禄三星中,那寿星可就是骑着一头梅花鹿的。那西游记里还说那皇帝吃了寿星公三枚红枣就大病尽去的,这梅花鹿跟着寿星公这么些年,就是那吃的草也沾了些仙气,自然也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了。”

黛玉笑不可抑,道:“胡说!胡说!我也记得那西游记,可不是什么寿星公,好似是南海仙翁罢?”

素玉道:“你说是好似,可见你也不知道,我说的就是真话。你听我说,听说要是若是有一个女孩子亲自烧了这鹿肉奉给自己最敬重的长辈,不但能得了那福寿,也能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的。”

黛玉也是极博学的,自然明白是自己哥哥杜撰,只不知道他杜撰是何意。

听了这话,姐妹们倒也觉得有趣,忙都凑过来拿着肉串烧起来,素玉只扶着黛玉坐在贾母身边,道:“炉子烟气大,你离得远些才好。”

说着又坐回了炉子边,可巧那宝钗也坐在他对面。

素玉身后就是窗子,还是特特打开透风的,风吹着火苗儿跳动不住,摇曳有趣。

炉子内火烧得正旺,几点星芒都跳出来,吓的小姐妹们忙都左右避开,你笑我我笑你的,笑声不绝。

正在这时,忽听宝钗一声惨叫,一大片火星子竟都随着火势烧上了她的脸,登时那面上就是一片血肉模糊。

且说姐妹们都围着火炉烧鹿肉,一时风起火星迸,姐妹们都笑着左右避开,深恐轻易迸溅上今日穿的新衣上。

可那宝钗偏因坐在窗对面,窗外风雪一吹,那火势就自然窜向了她面上,登时半边脸血肉模糊。

广内本来笑语之声不绝,此时不觉都是大惊失色,薛姨妈登时吓得木了半边的身子,竟不知道如何反应。

眼见竟无一人能沉稳下来,贾母一面命人去请大夫,一面忙吩咐莺儿扶着到跟前细看。

宝钗只觉得半边脸竟热辣辣得生疼,想起自己容姿绝美无双,此时风吹火至,必定面目可憎,心里的悲痛欲绝比脸上的痛楚倒是还深些,几乎晕厥。

贾母瞧着她半边脸都是血肉模糊,若是能得神医医治,倒还是还能恢复一二,若是大夫不行,只怕难复容貌。

见宝钗伤得如此重,且毁的又是容貌,薛姨妈和王夫人心中担忧之极,自然没了兴致,薛姨妈急忙带了宝钗回房里等大夫诊治,不然自己一辈子的依靠也就没有了。

素玉却拿着白铜小火箸拨着炉子里的火苗,那火势登时消了下去。

王夫人不知为何,自己总瞧着他心里极不舒服,便冷冷地道:“这可奇了,好好儿的,怎么火势却上了宝丫头的脸上?”

素玉淡淡地道:“这鹿肉生油,滴入火中,自然容易滋生火势,且窗外风助火势,突然大了起来,也没有什么奇怪。难道太太竟不记得的?正如薛姑娘说的,她亦不过失手而已。”

姐妹们虽都担忧着宝钗的伤势,素玉却是说着慢慢地重新烧了三串鹿肉,放在定窑白瓷盘里,送到贾母跟前,笑道:“老祖宗坐了这么一会子,光听着老祖宗在外面夸我烧得好,可还没尝尝我的手艺呢。”

贾母虽然担忧宝钗的伤势,可是已经请了大夫,自然有大夫照料的,便让李婶道:“今儿是姨太太取了银子来请咱们的,若是不用,又未免太不敬她,只好我们仍旧用些儿罢。只这鹿肉堵胃,多吃不消化,倒是略尝尝意思还是可以的。”

李婶忙欠身谢了,取了一串来吃,只道:“这宝姐儿伤的竟是脸,若是留了一点半星的疤痕,她年纪轻轻的,又是女孩子家,可别迈不出这个坎儿。”

贾母听了便道:“到底是亲家太太,心里是极良善的。”

对鸳鸯道:“我记得匣子里有治烫伤的玉肌膏不是?那是进上的,你取些送给姨太太去,好歹叫宝丫头先将养着。”

鸳鸯答应一声,笑道:“这个可是极有效验的,我记得先时我给开水烫了,用了点子,竟没留下疤痕的。”

王夫人素知那玉肌膏极金贵,瞥了正和惜春说笑的黛玉一眼,便笑道:“难为宝丫头的福分,用了老太太赏的玉肌膏,必定复旧如初的,仍旧是咱们家里最标致的姑娘。”

听了王夫人这话,屋里人都明白她的意思,说是宝钗就算是烧伤了脸面,也是能复旧如初的,到时候仍旧是艳冠群芳。

宝琴却拉着黛玉的手,笑道:“我还是喜欢林姐姐的,我从小到大,父母兄长家人都说我生得比堂姐标致,可是到了这里就给林姐姐比了下去,不管堂姐如何,可见林姐姐才是最标致的。”

惜春自然是举双手赞成,笑道:“这话是极有道理的,记得家下人将宝姐姐和林姐姐比作姣花纤柳,是姣花好看?还是纤柳好看?姣花是皮相,纤柳却是意境,更别说林姐姐才来的时候大家都说是花朵儿似的了,如今兼姣花纤柳二者之长,自然清新妩媚林姐姐第一。”

听惜春竟拿话堵自己的嘴,王夫人心中暗暗恚怒,更恨惜春明明是东府里的小姐,却一应衣食起居皆在自己府中,更是恨得咬牙切齿,却当着贾母的面只得将气咽下,面色淡淡地道:“说来倒是我说的不是了?”

惜春笑道:“太太的话岂能有不是的?不过我说的话,想来也是姐妹们的心声而已。再说了,怎么说宝姐姐都是太太的亲侄女儿,自然觉得自家人远比别人好的,所以我也觉得林姐姐生得好,谁叫她是我们家的人呢!”

王夫人听了自觉她话中带刺,不由得勃然欲怒,李婶儿忙笑道:“四姐儿年纪小,话也直,自然说话心意都和咱们有了年纪的人是不同的,各人都是有各人的喜好的,也强求不了什么。”

贾母也笑道:“正是,有人爱花儿朵儿,有人就爱素面朝天,原也是喜好罢了。”

说着对王夫人道:“既然她伤着了,素日里你们最亲的,你也不用陪着我们,且去瞧瞧罢。”

王夫人原也不想在贾母跟前伏侍受气,听了这话,便立即起身告了罪,径自往蘅芜院去。

未到门口,便已先听到一阵哭声,细细听时,正是宝钗母女两个,听得王夫人也不禁有些心酸起来。

一面进去,一面道:“宝丫头哭是有什么用处的?且仔细一些,别叫泪水浸了脸上的伤,鸳鸯不是送了玉肌膏不是?妹妹和宝丫头不知道缘故还罢了,我却知道那不仅是进上的,还是一两金子买不到这一两的药膏子呢,不管是怎么样厉害的伤,都能不留疤痕的。”

宝钗听了心里倒也有些安慰,只泣道:“姨娘说的果然是真的?”

瞧着她半张脸都包在了纱布中,纱布上还隐约透着血迹,王夫人十分怜爱地道:“姨娘什么时候骗过你的?宝玉从小到大也烫伤过的,从来都没留下疤痕,用的就是老太太这个药膏子,你只放心就是。”

薛姨妈方放下心来,恨恨地道:“都是那个叫林素玉的,必定是他动了手脚才烫伤了我儿。”

王夫人眉头一皱,也道:“若没什么差错,必定是他!不知道是哪个野种,让我见了一回就生气一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眼里对我满是愤恨和不屑,似乎我对不起他似的。”

薛姨妈冷笑了一声,道:“还有什么的?还不是那个狐媚子?生得一副狐狸样子,整日价里立着两只骚眼睛卖弄风骚不说,别人说个一两句,动不动就泪水连连,真真是心黑得了不得!不过就是我儿生得标致一些,她竟看不过眼了,背地里嘱咐那林素玉这个不知道哪里出来的野杂种!”

王夫人听了这话,道:“细想想,果然如此,必定是那臭丫头支使的了。”

宝钗眼中射出极明亮的光彩来,恨道:“若不出了今日这口气,我必定枉生了这一世!”

王夫人自然心胸大快,问道:“老太太吩咐请的大夫怎么说?”

薛姨妈脸上却有不满之色,道:“真真竟如此偏心不成?依我们家皇商的身份,有的是银子,还是请不起太医的?那林丫头素日里不过一点儿小风寒咳嗽什么的,老太太风声鹤唳地立马就吩咐人去请太医院里的太医来诊治,到了我这宝丫头身上,只唤个江湖郎中来!”

王夫人叹道:“这原也是规矩的,太医院里有供奉的太医,只给一品以上的诰命夫人或是王妃太妃郡主等人诊治。就是我如今熬了这么大年纪,也没得过哪一位太医来诊过脉息,只有素日里来给老太太诊脉,才带上了我。倒是这林丫头和四丫头每每病了,老太太才吩咐人去请太医来。”

薛姨妈有些儿疑惑地道:“那林丫头也罢了,谁都知道她是老太太心坎子尖上的人,如今也都戏说她什么王妃不王妃的,到底是皇上的师妹,有些儿身份也在那里的。怎么那四丫头素日里不过孤僻清冷的,倒是也能得了这太医诊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