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红楼之水掬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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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南安太妃笑道:“你也忒谦了,你们几个倒也都是好的,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众人听了都是一笑,也都点头感叹,说道:“果然那大观园是极灵秀的地方,听钦天监说过什么五行之中东方属木,寓意万物根源,且是万木之源在那里,因此凝结了天下钟灵毓秀之气,极是熏陶养人的,只不知道到底是谁属木的?”

黛玉为木,在贾家亦已是人尽皆知之事,不然也不会有宝玉口中出来的什么劳什子木石姻缘。

只是今日当着无数王妃太妃之面,黛玉和三春等人自然是不说的。

想起如今诸位太妃王妃皆重黛玉,且又有此说,自然是对贾家极有益,因此贾母才笑道:“也不是别人,就是我这个外孙女儿,天生就是木命的,合府里也只她一个。”

众人笑道:“倒是林姑娘?果然双木为林,也只这样的灵秀的人儿,才配得是万木根源罢了。”

五行风水之说原深入人心,这些都是太妃王妃,自然更加信奉,不觉亦对黛玉十分亲热。

木于五行,发乎于心,无木则无世间万物,可说土虽为五行之首,但木却是万物之灵,非人间可轻易赋予自己。

各位太妃年纪大了,言谈之间不过都是一些风水或是轮回等事,黛玉等好生没趣,却亦只得忍耐罢了。

偏戏台子上唱戏,竟是一个小丑着了杖刑,众人十分好笑,老太妃忙命带过来打赏。

见那小丑也有十四五岁的年纪,面如满月,眼如水杏,竟是十分标致,身材略显丰腴,活脱一个薛宝钗。

忠顺太妃未曾见过宝钗,只笑道:“这孩子倒是看着面善,方才恍惚见到了谁带来的一个小姐。”

黛玉和三春听了都明白,卫夫人想了想,笑道:“是了,我也觉得面善,这样标致的孩子也是难得,倒是薛家小姐的模样。”

戏子优伶不过富贵人家取乐嬉戏的玩物罢了,在世上地位最是卑贱,不下贱民,将小姐比作戏子,可谓是极大的侮辱,众位太妃王妃不明其故,却知必定这位小姐必定得罪了忠顺太妃,因此哄然一笑,忙顺口问是谁,竟也十分标致不成。

听到这么问了,卫夫人却笑笑不语,许多事情,也是要点到为止。

忠顺太妃目光在偏厅里瞧了几眼,顺手一指,点头感叹笑道:“我也不知道谁是什么薛家的小姐,今日老太妃家里也并不曾给什么薛家下了帖子的,只是荣国府的王淑人带了一个小姐来,倒是和这戏子一般的模样。”

贾母听了,情知是忠顺太妃和卫夫人给黛玉出气呢,虽心里称快,只是却也损及了自家颜面,心里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北静太妃因笑道:“我也不曾给什么薛家下了帖子的,想来是因荣国府之故,攀附而来的罢。”

说着又道:“我也不认得什么薛家的小姐,倒是请来瞧瞧才是。”

薛宝钗原是来过北静王府里的,亦拜见过北静太妃,怎能说不认得?

只是既然北静太妃如此说了,意思十分明白,就是见过了的人,没那个身份,她也是不记得一些鸡毛蒜皮的人的。

王夫人虽在偏厅,听得却是十分明白,欲退又不得退,欲进又恐人取笑宝钗。

正在进退两难之际,紫云却走了过来,笑道:“太太今日来,不是说要拜见各位太妃王妃的么?可巧竟有这样的机缘,很该带了太太的侄女儿过来拜见才是,今日是老太妃的寿日,难不成还要老太妃来亲请的?”

目光流转之间,洋洋洒洒地笑道:“太太是宫里元妃娘娘的生母,见见各位太妃王妃才好。”

王夫人听了,亦顾及紫云是宫中女官的身份,还有方才北静太妃的话,只得携着宝钗进了正厅里。

听到满厅里的人竟拿戏子来比自己说笑,宝钗是又气又恨,又是羞愧,原不肯来,偏又北静太妃说要瞧瞧。

到了正厅里,宝钗只得按下心中惶恐羞愧,落落大方地拜倒在地,也不敢抬头,道:“小女宝钗,见过各位太妃王妃,给太妃王妃请安,恭祝老太妃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老太妃对各人笑道:“瞧瞧这嘴,竟这样清甜,说的话比谁都好。”

忠顺太妃笑道:“你叫薛宝钗?这名字倒是有趣的,乍然一听,竟是宝钞了。你家是做生意的罢?听这个名字就知道了。”

宝钗此时真真是恨起了自己的商贾出身,总是让这些权贵之家拿来说笑,欲不答又恐忠顺太妃降罪,只得忍羞道:“不过是做点小本生意,门第卑微,不敢在太妃跟前提起。”

忠顺太妃笑道:“我竟是猜得对了,果然的,门第不同,取的名字自然不同。”

说笑了一番,又道:“你且抬头我来瞧瞧,究竟如何一个模样,总叫我听说竟是国色天香。”

众位王妃太妃一听,便明白忠顺太妃必定是晓得薛家之名的,今日不过拿来取笑罢了,几个王妃年少,见黛玉风姿不俗,惟有自惭形秽之意,但见宝钗容貌丰美却是十分不喜,便故意笑道:“正是,我们也该瞧瞧才是。”

宝钗无奈,只得略略抬头,心中早已十分惶恐。

众人叫那戏子与她一起并立,果然一般的身材高矮,一般的容貌,皆是杏眼灼华,樱唇圆润,果然天香国色。

忠顺太妃笑道:“倒真是一般模样,瞧着倒是双生的姐妹似的。”

来贺寿的几位太妃王妃原皆以忠顺王府为首,听了这话,心中暗笑,自然忙附和道:“太妃说得极是,乍然见了,还以为薛家竟有一个姑娘流落在外了呢。”

宝钗含羞道:“家中独我一女,并没有别的姐妹。”

众人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只是见薛小姐身上似有伤痕的,难道竟也如这戏子一样,受了杖刑的?”

宝钗登时面色惨白,软软跪道,忠顺太妃冷笑道:“今日原是老太妃的喜事,怎么竟有罪人进来不成?”

方才还见忠顺太妃面带嫣然,却突转雷霆,众人都吃了一惊,王夫人脸色蜡黄,情知今日不好过,忙跪倒在地,低头道:“我这侄女原是比窦娥还冤,素日里为人处世都是极好的。”

忠顺太妃冷笑道:“窦娥?我瞧倒是‘卖鹅’才是!难不成朝廷上竟是错罚了一个女子不成?今日是大好的时候,原不该说什么的,可实在是瞧不过了,你也是大家里的太太,元妃的生母,连个规矩也不懂了?没得了帖子就擅自来拜寿,这也罢了,好歹你也有诰命在身,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由你了,只是却带一个贱民进来,岂不是忒不将北静王府放在眼里了?还是以为北静王府里竟是由着贱民随意出入的?”

眼见忠顺太妃疾言厉色,一旁的贾母长叹一声,虽然有心,可是却已力不从心。

王夫人嘴唇动了几动,终究没有话说出来。

宝钗更是低头含泪道:“小女子年幼轻狂,不懂规矩,以至于犯下如此弥天大罪。只是,”

说着向前跪行了两步,伏地磕头道:“圣人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女已经知错了,深悔当年无知,如今亦不敢再有辱王法,还请太妃恕罪。”

见宝钗双眸含泪,如一朵牡丹花儿带着几点露珠,竟是分外清新素净,惹人心怜,已有些诰命心中十分怜悯。

忠顺太妃却是因儿子嘱咐,且素性刚硬,便冷笑道:“知道错了改了就将一色都抹杀了?亏得是饱读诗书的小姐,竟不及一个戏子有见识,连戏上还唱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呢!”

说着对北静太妃道:“你婆婆的千秋,你也能叫这样的人进来?没的弄脏了这块地!”

北静太妃淡淡一笑,道:“你也是经历了极多的事情的,还有什么不明白?今日来往繁琐,我哪里有精神面面俱到?原想到底给宫里元妃娘娘一个面子,所以也就容王淑人进来了,也不曾想竟带一贱民来。”

忠顺太妃道:“既如此,就撵了出去罢,如今太妃王妃等人都在的,如何能容贱民搀杂其中?倒叫我们都扫兴。”

众年少王妃也都道:“正该如此,哪里有贱民和我们同祝寿的?且还是受过杖刑的。”

一叠声都叫着打出去,宝钗含羞带愧,自觉今日真真是丢脸之极,王夫人亦是满面羞愧,也只得早早告退。

忠顺太妃只吩咐人道:“拿了抹布来将这地擦了,竟这样脏了。”

众人都是笑,也都极口称是,果然几个小丫头提了水拿了抹布来擦,众人也都散了席,且去后室更衣。

紫鹃和紫云取来黛玉的新衣,却是一件粉紫无镶滚的斜襟衣裳,滚绣着淡淡的丁香花,领口有些细碎的桂花应景。

淡淡地施了一些脂粉,松松地挽起青丝,只用兰心簪挽着,别无花翠,只有手腕上带着玉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