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国和西夷国是世仇,大仗小仗打了无数,尤其是蓟城这样离着西夷不太远的地方,对西夷人可以说是恨之入骨。
几乎人人都在谈论要把那个西夷人怎样的扒皮抽筋,挂在城门上示众。
还有那个见机逃掉的女人也要抓回来,可不能让西夷的奸细在蓟城胡作非为。
凌小柔越听越茫然,她真心不觉得那女子是西夷奸细,不然为何在络腮胡子闹事的时候不阻止?反而倒像是亲自把络腮胡子送过来给人抓的。
只是没亲耳从女子嘴里听到真相,她可不敢乱说自己的猜想,万一被当成和那女子一伙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回到后院,李氏和凌小敏都急的直转圈,如意刚打听回来,前面闹哄哄的说是抓了个奸细,可到底情况怎样却不知道。
好好的开个酒楼,怎么就扯上奸细了?私通外敌那个是要诛九族的大罪,万一被人做成事实,就是有宁远王府这门亲,她们也别想好了。
李氏更是一句句地说:“早知道也这事,还不如就在竹村里不出来了。”
凌小敏也急的直跺脚,“娘,谁知道能出这事儿?当初来这里也是你答应了的,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就先乱了阵脚。”
方氏在旁倒是镇定,“怕啥?有事也是大丫的福荣楼惹出来的,我们只要咬准不知情,再跟她撇清,不认她这门亲,或许就没事了吧?”
凌小敏冷笑:“现时就让我哥休了你,也免得你们方家跟着受牵连。”
方氏想说她没这意思,就见到凌小柔不知何时站在门前打量她,目光冰冷刺骨。想到之前说的话,心里一虚,垂下头一言不发。
李氏也看到凌小柔进来,赶忙过去,问道:“大丫,听说外面抓了个奸细,没伤着你吧?”
“没伤着我,就是刚刚在酒楼闹事的,听说是西夷人,张知府还说我们福荣楼抓奸细有功,要公告表彰我们呢。”
凌小柔目光柔和些,虽然李氏有各种各样的毛病,耳根子也软,到了关键时候还算关心她,比方氏强太多了。
听凌小柔这样说了,李氏才放下心中大石,“这就好,表不表彰倒没啥,只要没酒楼啥事我就放心了。”
凌小敏还是不放心,将凌小柔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确定她真没受伤才道:“我就说酒楼里的人都是用惯了的,哪就能有西夷的奸细。”
因为在福荣楼抓了西夷奸细,对西夷人都恨之入骨的大衍百姓都自发地组织起来,对身边一切可疑之人各种审视,收获还真是意想不到。
短短一天时间就抓了十几个疑似西夷人,更是从他们口中严刑逼供出另外的二十几人。
过程虽然让城里的别国商人胆战心惊,结果还是好的。
张知府惊心又庆幸,若不是先发现了络腮胡子的混入,他还真不知道城里有这么多的西夷人,若是等他们编织好一个惊天阴谋之后,他就是有几颗头也不够砍了。
这回,不但无过,反而有功,只凭着抓获西夷奸细的功绩,他就可以在宁远王面前记上一功。
只是,让他不安的是那个与络腮胡子同时出现在福荣楼的女子一直没抓获,按说西夷女子与大衍国人从相貌上还是能分辨出来。
这么久,也抓了几十人,却一直没有女子的消息,若不是这女子太会隐藏,就是……她长的跟大衍国人很像?
把络腮胡子再提出来严刑逼问,瞧他那一脸被剃的像斑秃似的胡子,动手的差役是半点没手下留情,可这络腮胡子也真是硬气,被吊起来打了三天,愣是一声都没吭。
张知府无奈,又不敢让人把他打死,总觉得这样嚣张的络腮胡子还能被派到蓟城来,他一定是有着可以让他嚣张起来的靠山。
万一把人打死了,将来却发现他是条大鱼,张知府就是好心办坏事了,还是等宁远王的命令再行事。
不过,虽然不能把人折磨死,张知府也没想对他客气了,打是不能再打了,张知府就让人弄了蜜糖水涂抹到络腮胡子身上的伤口,让人把络腮胡子搬到蚂蚁窝多的院子里,捆在大树上,就等着闻了蜜糖味的蚂蚁爬他满身。
美其名曰:蚂蚁上树!
把络腮胡子折磨的死去活来,哀叫声和怒骂声不断,可张知府坐在不远处的亭子里看的直捋胡子,一壶小酒,配上几样从福荣楼里买来的小菜,吃喝的别提多舒坦了。
酒菜的香味飘到院子里,络腮胡子已有三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为免他总要方便,每天就是一碗半干不稀的粥。
既吃不饱也饿不死他,把命吊着就成。
谁能体会到一面饿着肚子减肥,一面写着美食的桑桑的痛苦?
将葱姜蒜末用热油爆出香味,放入剁好的肉末煸炒,新做好开封的辣豆瓣酱一大勺,加少许酱油,倒入泡软沥干水份的地瓜粉,调入高汤煮至汤水收干,洒上绿葱花。
凌小柔看着盘子里新做出来的蚂蚁上树,耳边听着一个二厨讲起从他当差役的堂哥那里听到的知府衙门后院蚂蚁上树的传闻。
怎么都觉得对这道准备在下个月推出的新菜有了阴影,大厨们举筷品尝,凌小柔却一点吃的意思都没有。
因城内出现西夷奸细,蓟城关闭城门严查,原定着回高县的行程不得不更改了。
虽然宁远王府这点特权还是可以有的,可屈夫人也不放心这时候留自己的姐姐一个人在王府里,谁知道那些敌国奸细来的目标会不会是老王妃?
凌小柔就觉得她认个义母咋就这么一波三折,但愿回到竹村时锦记那些点心不会坏掉,这几日望着一堆点心,可把李氏给心疼坏了,一日三餐都吃的点心,凌小柔见了都替她反胃。
李氏不但自己吃,还发动女儿和媳妇一起吃,若不是一天到晚抓不到凌小柔的影儿,凌小柔想必也逃不过点心充饥的命运。
辣豆瓣酱是按着郫县豆瓣酱的方法做出来的,以最优质的胡豆为原料,咸鲜辣爽,是很多菜肴的必备。
有了辣豆瓣酱,很多川菜都可以做出来了:水煮鱼、麻婆豆腐、豆瓣鲫鱼、鱼香肉丝、回锅肉……想想就可口的很。
尤其是凌小柔最爱吃的水煮鱼,私心里她暂时还不想让这道几乎就能够撑起一间菜馆的菜出现在福荣楼的菜谱里,也没想着教给大厨们,但不影响自己做了吃,回到庄子里关起门,她一定要好好地做上一大碗水煮鱼吃个痛快。
既然暂时不回高县了,凌小柔还是挺挂念庄子里的农务和水煮鱼,和李氏打了声招呼又回庄子了。
凌小敏知道凌小柔要走,二话不说跟着就出来了,一是她在庄子里住了这些日子,虽然日日忙着干活,却比在酒楼后院憋屈着自在。
二呢……瞧那才吃了十几盒的点心,她真心吃不下去了。
凌小柔也没反对,凌小敏到庄子里还能帮自己做很多事情,哪怕很多事情不用她动手,有个自家人在,庄子里的人也不敢偷懒。
别看那些人都是用银子买来的,比佃户用着放心,可自古以来用工就是这样,主人家都不上心,还能指望着别人给你一心一意干活?
姐妹俩坐在马车里奔城门而去,如今蓟城森严,别人出城或许很困难,但手里有着张知府亲自送来的令牌,凌小柔可是不受限制。
因这几日抓奸细的影响,城里很多别国人都心慌慌躲在宅子或客栈里轻易不出门,免得被人当成奸细抓了。
就是一些胆小怕事的蓟城人也关门闭户,整个蓟城一反往日的喧嚣,路上行人都不多,宁静的有些风声鹤唳的意思。
相比之下,福荣楼的生意不但没受到影响,倒更热了几分,很多蓟城的富贵闲人都扎进福荣楼,三一群、五一伙围着桌子讲见闻。
果然不管在什么时代,闲着的人都好聊个小道消息啥的。
凌小柔和凌小敏的马车走到一处街道时,正将车窗帘子撬个缝透气的凌小敏对着路边的小巷“啊”的惊呼一声,“大丫,巷子里倒了个人,一身是血。”
按凌小柔的本意是不想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世道谁知道是不是仇家寻仇,管闲事再把自己搭进去。
凌小敏却已让车夫停车,不等车停稳就跳了下去,凌小柔怕她出事,只能随后跟上。
小巷很窄,细长的路笔直地能向前方,虽是午后却因地上躺了个鲜血淋漓的人而显得阴森。
凌小敏胆子再大也是个姑娘家,从墙边拿了根竹竿对着地上人的手臂捅去,“哎,你还活着吗?”
凌小柔也找了根粗些的棒子拿在手里,随时戒备。
地上的人没动,凌小敏又用竹竿捅了下,人还是没动,正当姐妹俩都当这人已死,打算去知府衙门报安时,那人嘴里却发出一声申吟。
吓的神情紧张的凌小敏当时就扔了手里的竹竿,跳到凌小柔的身后,“姐,怎么办?他还活着。”
凌小柔无语地看了凌小敏一眼,她跳下马车不就是为了救人?可这话说的倒像是她杀的人似的。
想过去看看那人,无奈她也吓的双腿发抖,“要不咱们去找人来吧,这么一个大男人,就是活的我们也没法搬动。”
凌小敏忙点头。
姐妹俩正想出去巷子喊人,地上的男人却出声了:“不,不要喊人……”
声音虽然微弱,却清晰地传进姐妹俩的耳朵。
凌小敏走到那人几步远停下,“你伤的很重,不喊人来你就死定了。”
也不知那人是清醒的还是迷糊的,嘴里只不断地重复着:“不要喊人……不要喊人……”
凌小柔也向前几步来到凌小敏身边,拉了凌小敏一把,“他伤的如此重,却不让喊人,一定不是好人,我们先离开再说。”
凌小敏这时胆子却大了,走到男人身边,将脚放在他没有染血的左肩上,用力一掀,就将卧在地上的男人翻了个身。
当看清男人的相貌时,凌小柔和凌小敏都不由得低呼一声,接着就很快地捂住嘴巴,再也不提喊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