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生站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愣是没敢说一句反对的话。
见贺楼远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凌小柔轻声道:“早就说这顿算我请了,要不……二位爷回吧?”
凌小柔原本还因误会贺楼远、庆生与那群混混是一伙的感到内疚,可这会儿却深信不疑了。在她看来,无论是之前混混们来闹场,还是庆生大展神威,其实都是他们自导自演的戏,目的就是为了吃烤肉不给钱。
不然庆生会有那么神勇吗?菜刀满天飞愣是没一把菜刀砍在人身上,她都没怎么看清,一群混混就扔了菜刀倒地不起,根本就是一出破绽百出的戏,左右不过骗吃骗喝一些罢了,她也赚够了银子,不差这点。
今日也是她考虑不周,等到了明日,将竹村的人都发动过来,这些人再想来自己这里占便宜就没那么容易了,这个亏就当破财消灾了。
话虽说的还算客气,可那“早就看穿你们”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
庆生瞧瞧坐在那里垂目的贺楼远,摇摇头,往桌旁一坐,“不必了!不就是做工还债,有什么活你就说吧,别的本事没有,一把力气倒是不吝。”
他也没指望贺楼远能心软,本来出门忘带银子就是他的错,王爷没当场责罚他,庆生已然满足了,不过是花些力气的事罢了。
大表少爷的马还拴在那里,相信大表少爷总是会回来牵马,大不了就让大表少爷把他和王爷赎回去吧,看着大表少爷跟这摊子主人也是有些交情,这点面子总是能圆回来。
不过,大表少爷会自己送上门吗?
凌小柔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不愿走,又瞧瞧养大爷似的贺楼远,叹口气,“这位爷,您还是走吧,我这摊子小事忙,万一把爷累坏了,我可担待不起。”
庆生脸上的肌肉抽了抽,怎么也想不到他这么大个副将,竟然有一天会沦落给小摊子做工还债都被嫌弃的命运,刚想发火,却在看到凌小柔“早就看穿你”的眼神中变成一句:“爷今儿还就给你做工还债了,就你这小摊子能把爷累坏?”
说着,将袖子往上一挽,“都有什么活,早做完爷早走。”
凌小柔“嘿嘿”一笑,“既然这位爷愿做工抵债,我也不矫情了,你先去那边垒个灶,再把桌子擦擦,车上的碗也洗洗,再有什么活,等我想起来再说。”
庆生眉眼直跳,他也就是做做样子,没想到这女人还真敢使唤他,可话都说出来了,若是不做王爷也饶不了他,只好认命地去一旁搬石头回来垒灶。
还别说,几年的战场生涯,让这位自小就养尊处优的少年将军做起事来也有模有样,灶垒的比凌小柔垒的还要美观齐整,只是他一人做事,被几十人围观的感觉不是很美妙。
见一群竹村人在旁虎视眈眈地盯着庆生,凌小柔转而笑道:“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嫂嫂,今日相助之情,大丫铭记了,既然来了,大丫这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不过些热汤热面,还请大家赏个脸。”
见危机解除,之前还横眉立目的汉子们都爽朗一笑,里长郭山道:“大丫开个摊子也不易,哪好意思来这蹭吃蹭喝,该干嘛都干嘛去吧!”
“对啊,大丫就别客气了,家里的饭还热着呢,我们回去吃就行!”
凌小柔忙道:“别,大丫这里还有些话想要说,等大丫擀好面条,大家坐下来边吃面边说。”
见凌小柔神色认真,想来要说的话很重要,里长沉吟片刻点头道:“行,既然大丫这么说了,咱们就别辜负了孩子的一番好意。”
见里长都说了,村民也不多说什么,围在桌边坐好,桌椅不够的,就先站在旁边等着,村里人也不计较,最多站着吃。
就是贺楼远身边也被挤了几个人,就算他不住地释放冷气,也没人把他当回事。
一个骗吃骗喝的骗子,还能是啥了不起的大人物?这一身气势也就是装装样子,怕他才有鬼!
这十年来,贺楼远还是第一次发觉自己的霸气冷气不好用了,就是当今皇上在他面前也没这些村民们率性,虽说心里有些怪异,却不觉得生气,还自在无比,不知不觉间周身冷气便去了十之七八。
人很多,好在凌成碗买的及时,就是不够,分批吃也够了,装在一只木桶里,等会庆生垒好灶了再拿去洗。
车上除了凌小柔让凌成买来的生活用品,还有一些调料和米粮等物。挑出五根萝卜,让凌小敏给切成薄片,待会儿就都下到羊杂汤里。
凌小柔又和了在一大盆的面,看差不多足够这些村民吃了,才拿出之前和好的面擀起面条。
见庆生很好用,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凌成和刘柱就跟一群大男人聊天去了。
虽然都是很沉默的男人,跟村子里的男人们一起时,话也多了不少,不过,一旦被问及摊子上的事,他们都只是“嘿嘿”地笑,“摊子是大丫的,有什么话,待会儿问她,我不晓得!”
一群大老爷们也不好跟凌小柔问太多,毕竟人家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还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带着个幼小的侄儿,话说多了会惹人闲话,若不是凌成这个大堂哥在这里,他们这顿饭也不会留下来吃。
再说,就算好奇人家小孤女赚钱的本事,也只是欣慰他们姑侄俩不至于过不下去了,若是这都眼红,那还算是人吗?
新垒的灶生起了火,上面坐上一口新锅,里面烧了半下的水,等凌小柔切好一堆筷子宽的面条时,锅里的水也烧开。
将面条下到锅里,用筷子划开,凌小柔继续擀面条,要擀够三十几人吃的面条也是个大工程,尤其是村里的男人饭量都大,既然留人家吃面总不能不给吃饱吧。
第一锅面出锅,凌小敏整整给挑了十碗,按凌小柔的吩咐浇上一层羊杂萝卜汤,上面再放上葱香菜,让二花嫂给端上桌,醋、盐和辣椒油就摆在桌上,谁爱吃就按自己的口味调拌。
羊杂面虽然简单,却足够引起所有村民的食欲,实在是这面闻着香,瞧着更香,红通通的辣椒油,看着就想吃。
面条只有十碗,被端给辈份最高的十人,剩下的人都眼巴巴地在旁边看着,一会儿瞅瞅锅里又煮着的面条,一会儿再瞅瞅别人吃的停不下嘴的碗,口水哗哗地咽着。
虽然是很简单的,甚至富人都不屑一顾的羊杂汤,可对于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肉的村里人来说,羊杂再不好也是肉啊。
庆生站在一旁也看着,从没想过羊杂汤竟然可以配着面条一起吃,原本还因被留下来抵债而生起的怨气都化为虚无,“大婶,你看我这里给你做半天工了,能不能赏碗面尝尝?”
随着他一声“大婶”,所有人吃面的动作都是一顿,朝凌小柔望了一眼,继续卖力地吃面,好似他们心目中竹村最美的村花,真就是个“大婶”一样。
凌小柔边擀面条边笑道:“行啊,一碗面条多做工半日,吃不吃?”
庆生下意识去看一边坐着要睡着似的贺楼远,见贺楼远微不可见地点了头,忙道:“行!来两碗!”
凌小柔手上一顿,抬头去看庆生,见他两只眼睛只往羊杂锅里盯,摇摇头:只为了口腹之欲,就把自己廉价地卖了,这是多么大的一个吃货啊!
当然,凌小柔也不同情他,有人帮着干活自然是好,反正那些混混吃了自己那么多的烤肉,让他做点事又怎么了?再说也是他愿意的,她又没拿刀子逼他。
至于,他们的目的到底是真为了一口吃的,还是设了个圈套,为了得到她做吃食的秘方,她真不在意,就好像这个烧烤摊子,凌小柔也没打算做多久,能被他们得去烧烤秘方,那也是他们的本事。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个道理,无论在哪里都通用,尤其是在厨师界,就是师傅也没有手把手把本事都教给徒弟的,偷师从来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只有能偷到才是本事,那些成名的大厨子,哪个没有过偷师的经历?
若是这两人能把她烤肉的秘方偷了去,她还得赞赏他们的好本事。
第二锅面条很快出锅,凌小柔也没食言,让庆生自己过来端了两碗过去。
看旁边凌小敏和二花嫂那怒其不争的眼神,庆生默默流泪,他容易嘛?好歹也是个世家出身的将军,竟然为了两碗面就给人做一日的工,这回人真是丢大了。
可看自家王爷那意思,若是他敢不同意以工抵面,回去会有更悲惨的事等着他啊。
满腔怨念化为动力,把面条吃的稀里哗啦,还别说,冲着这面的味道,他一日工也不算白做,就怕自家王爷一个心血来朝,住在这里不走,每天都来上几碗这样的面,他这工得做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直到贺楼远投来鄙视的目光,才让他收敛了,脖子一缩,再也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贺楼远吃的很慢,几乎是一根一根地挑着吃,之前吃了十分饱,肚子里还胀着,若不是这面实在看着就有食欲,他一准不愿动筷子。
不时有上山或下山的游人见这里吃的热火朝天,羊杂面的香味飘出很远,提鼻一闻实在是香的很,便会凑上来询问,最后多半会花上十文钱买上一碗,便有淳朴的村民殷勤地给抹了桌子让出位置。
只这一会儿工夫面就卖出十几碗,除了贺楼远那桌,别的桌子都给让了出来,村民们都端着碗蹲在一旁,边吃边聊着面的美味,再感慨一下钱是如此好赚。
等凌小柔将面都擀成面条,瞧庆生的面也吃的差不多了,拿过来一个麻袋,一把尖镐,往庆生手里一塞,“去那边竹林挖笋去,不许偷懒,到晚上不挖够三麻袋就没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