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座位于城北的大宅子,原本是一位南方的商人的府邸,后来商人年岁大了,要回乡养老,这才将京城的生意结了,带上家人回了南方,宅子便被凌锋给买了下来。
因原来的主人是南方人,从假山到园林再到小池拱桥都透着南方的精致,凌小柔一眼就喜欢上这座宅子。
当得知宅子已是属于凌家的产业后,更是抱着凌锋的胳膊兴奋了半天,连旁边的凌睿溪都一个劲地说姑姑像小孩。
有了宅子自然就得要下人,这么大的宅子若是要凌小柔自己来打扫一天也不用做别的了。
跟来的两个小厮都是凌锋在京城里买来的本地人,京城的人牙子也是熟识,很快就将一个人牙子找来,还带了男女老少不少的人。
有凌锋在,买人这种事就都交给他来做,凌小柔则带着凌睿溪,后面跟着小黑团子,围着小池边上跑来跑去。
池子里的水已结成厚厚的冰,用一块木板铺在冰上,凌睿溪趴在上面,凌小柔照着木板的一边踹了一脚,凌睿溪就从小池的这边滑到那边,还怪好玩的,把孩子兴奋的张着小嘴直叫。
等凌锋将下人买好之后,到后院来找,就看到玩的大笑不止的姑倒俩,果然还都是两个孩子呢。
买好下人,剩下的事只要交待下去就有人去做。
因宅子的原主人走的路途遥远,只带了家中细软之物和装了几箱子的贵重之物上路,像桌椅床箱都留在宅子里,折算了银两,如今住进来只要再添几床棉被就好。
让人将宅子里的地龙烧上,很快屋中就暖融融的,比南方的初春还要暖和很多,凌小柔就想往后真回了南方也要在宅子下面铺上地龙,不然冬天就是不冰天雪地也够冻人了。
宅门外的匾也换了凌宅二字,凌小柔很喜欢这座宅子,只可惜再住上十几日,贺楼远和老太妃就要启程回蓟城,凌小柔也觉得那里才是她的根,总不能在京城里一直住下来,这么大座宅子就要荒了,便与凌锋商议等过些日子他们回蓟城,就将这座宅子租出去,在京城这地儿,这么大的宅子,每年租金都要千两呢。
凌锋沉吟片刻道:“大丫,哥这次怕是要被留在京城为官了。”
一句话就将凌小柔的热情都给浇熄了,她真没想过凌锋会有不回蓟城的可能,满心算的都是一家团聚,就是她嫁给贺楼远也不分开。
可当凌锋留在京城的话说出口,凌小柔才愕然发觉,一切都是她想的太天真了。
京城虽好,凌小柔却总有种漂泊异乡的不踏实,可若是凌锋被留在京城,凌睿溪肯定也是要留在京城的,她又岂能独自跟着贺楼远回蓟城?
可就是她愿意陪着凌锋留在京城又能留多久?老太妃已不止一次地跟她说起要她和贺楼远早日完婚的想法,只要她点头,老太妃就会请媒人上门下聘,到时只要她嫁人了,还是要与凌锋和凌睿溪分离,到时一边在京城,一边在蓟城,千里迢迢的,怕是几年也见不到一次面了。
见凌小柔情绪低落,凌锋心里也不好受,虽然一想到妹妹要嫁进宁远王府,他心里就不舒服,可妹妹嫁人也是早晚的事,宁远王府知根知底,贺楼远也是值得托付的人,他最多也是就难为难为贺楼远,还真能为了让妹妹留在身边就棒打鸳鸯了?
可如今,他无论是功绩还是声望在大衍国都是空前的高涨,贺楼远的意思也是希望他借此留在京城再进一步,若是跟贺楼远回了蓟城,这辈子怕是都要在贺楼远的麾下效力。
无论是为了妹妹有个不输于婆家的娘家做靠山,还是为了他骨子里的骄傲,他都不愿永远屈居于贺楼远之下。
凌小柔自然也明白这点,就是为了凌睿溪,她也赞成凌锋留在京城发展,又岂能为了自己那一点私心,就将这对父子绑在她的身边?
很是洒脱地笑道:“哥哥想留在京城再好不过,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劝你答应我留下来呢。”
凌锋一脸疑惑,凌小柔笑道:“大丫这不是想开个麻辣火锅铺子嘛,正愁不知怎么开口,既然哥哥要留在京城,这铺子咱们兄妹就一起打理,保管不比君悦楼赚的差。”
凌锋笑眯眯地看着凌小柔,虽然他多少也知道凌小柔是为了他而留下,但妹妹的心意他又岂会不懂?
兄妹间,何必要说那些虚话呢?将来多多为大丫备下嫁妆,让她风风光光地嫁进宁远王府就是了。
凌府烧了一天的火,屋子里的潮气也都散了,将被子也都烘的干干爽爽,晚上兄妹俩带着凌睿溪围坐在屋中边烤火边吃涮锅,商量明日十五要怎么过。
凌小柔说她早就听人说过京城的正月十五有花灯看,还有元宵可以吃,还有舞龙舞狮,还可以猜灯谜得花灯,让凌锋明儿要多多努力,给她和小溪儿得几盏花灯。
凌睿溪在旁听了直拍手,顺便还提了一句也给小黑团子弄盏花灯,也不知真给小黑团子弄盏花灯,它是能提着,还是能顶着。
凌锋连拍胸膛打保票,保证明日一定不会让姑侄俩失望,别说三盏花灯了,他一出马三十盏花灯也是易如反掌。
听的凌睿溪对他崇拜不已,凌小柔则是一脸担忧,真怕他牛皮吹破了,明日若是一盏都得不到,凌睿溪还不得失望透顶了?
这些日子辣的吃的太多,今晚的涮锅就只是清汤,蘸了些凌小柔用芝麻酱韭菜花调出的蘸料,也是别有风味。
凌睿溪和凌锋都吃的肚子圆滚滚的,躺在床上直哼哼,凌锋不时再唱上两句从前在村子里学到的乡下小曲,凌睿溪就在旁边跟着和声。
凌小柔瞧瞧这没出息的父子,真不知若是被外面那些倾慕凌锋的姑娘们看到,会不会幻灭。
再说,一早下朝后就被李旬留在宫里切磋的贺楼远,回到王府听人说表小姐一早就被凌将军给带出府了,一同出去的还有凌睿溪和小黑团子。
贺楼远也没太放在心上,兄妹俩带着孩子出去玩罢了,玩够了不就回来了嘛。
一直等到黄昏日落,王府吃过晚饭了,贺楼远和贺楼玉坐在屋子里陪老太妃说话,再过几日老太妃和贺楼远就要回蓟城,近一年时间见不着小儿子,老太妃每每想起都心情低落,拉着贺楼玉的手可以说是千叮咛万嘱咐,就差没直接去给贺楼玉相看个媳妇回来替自己照顾他。
贺楼远的心思都没放在那娘俩身上,饭都吃完了,这几个人还不回来,贺楼远真心坐不住了。
这是把人带哪去了?不是他瞧不起凌锋,别看他使计把西夷王雷哲都给抓了,可那身手真的只能算是一般,万一遇到刺客的余孽,他保护得了大丫吗?
他眼看就要回蓟城,凌锋却要留在京城,一边是兄长侄儿,一边是两情相悦的男人,他几乎可以肯定凌小柔一定会选择留在京城,至少在他没有将人娶回去之前,凌小柔不可能抛开凌锋跟他回蓟城。
可就是没几日相处就要分别了,凌锋都不把时间留给他和凌小柔,真是太可恨了。
颓然地垂下头,贺楼远只恨自己怎么没早些下手,将人先娶回来再说,就算此时下聘选日子,然后回蓟城布置也得两个月,更何况凌小柔到现在还没真正同意嫁给他。
早知道不如就在京城里把婚事给完了,直接把人带回去,也不用坐在这里纠结。
老太妃直翻白眼,大儿子原本多沉稳个人啊?怎么事关凌小柔就不镇静了,不过是兄妹出去一日未归,瞧把他急的。
老太妃原本看着贺楼远急三火四的样子可乐,直到贺楼远起身要往外走,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要出去找人,老太妃才清清嗓子道:“回来!”
贺楼远止住步伐,“娘,大丫出去一日未归,孩儿派人出去寻寻。”
老太妃指着贺楼远之前坐着的椅子道:“坐下,担心柔儿,为何不问问娘?”
贺楼远眼前一亮,坐回椅中,“娘知道大丫被凌锋带去哪儿了?”
老太妃摇头,“娘不知道,凌锋只说今日在宿在外面,但娘知道凌锋极疼爱他那妹妹,又岂会置她于危急之中?你担心什么?这还是常常见面,若是等你回了蓟城,柔儿留在京城,你又该如何?若是有朝一日,柔儿再遇上之前那样的险境,你又该如何自处?还会为了她抛下一切,置英名与天下不顾?”
自从贺楼远与凌小柔相识以来,老太妃越来越觉得儿子像个正常人了,偶尔也会笑了,不时还会说上几句长些的句子,不像以往那般惜字如金。
虽然满意儿子的改变,可若是儿子这颗脑袋里每日想的除了凌小柔还是凌小柔,她可就发愁了。
凌小柔当初遇难时老太妃没有亲眼所见,但从下人传回来的话里,她可以猜到儿子当时状似疯狂的模样,那时两人还不算两情相悦,可以说只是贺楼远一个人的单相思。
那时贺楼远都能为了凌小柔不顾一切,连押送雷哲进京这么大的事都可以交给别人来做,老太妃不敢想像若是凌小柔真出了事,贺楼远会怎样?
那时也要庆幸雷哲后来的押送顺利,不然真出了意外,贺楼远就会成了大衍国的千古罪人,凌小柔也势必会成为红颜祸水。
老太妃很喜欢凌小柔,甚至说是当成亲生女儿一样喜欢,可一旦扯上她更疼爱的儿子,那种喜欢也只能放在一边。
贺楼远怔怔地望着老太妃,老太妃的话他听得懂,可是却无法很镇定地说上一句他自有分寸的话。
上次的事他不是没有后怕过,可事情真再来一次,他知道自己还是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若是从前,他绝不会想自己有一天会为了个女人抛开一切,可事情真发生了,他才明白原来他的心也可以被一个人塞的满满的。
贺楼远不想欺骗老太妃,自然也就说不出可以让老太妃放心的话,干脆就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老太妃叹口气,这又能怪得了谁?贺楼家的男人不都是这个德性?当初老王爷还在时,不也为了她把先皇都得罪了,愣是从先皇接人进宫的轿子里把人给抢走,若不是先皇还要仰仗贺楼家的男人抵抗外敌,光这一个罪名都能让贺楼家万劫不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