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把小柔儿从凌锋那里抢过来,做自己的妹妹该有多好呢?当然,他也就是想想,他若真敢把凌小柔当妹妹,贺楼远就能跟他拼命。
李旬听着内务府总管向他禀报这次运进宫一车藕,支出两千两,虽说两千两对于一个皇上来说不能算是很多,可明显被人宰了一刀还是让他很不爽。
李旬不爽了,午膳都吃不下了,瞧着一桌子色彩缤纷的美食,坐在那里生闷气,也是后宫那些女人不争气,没事吃什么糯米桂花藕?若不是她们,他至于伸着脖子让贺楼远宰吗?
可又不能对贺楼远怎样,就变着法儿地想要折磨折磨凌小柔,将筷子往桌上一放,“福德,你去御膳房传旨,让凌小柔为朕做碗面来。”
福德领旨,既然是皇上亲自吩咐让他跑一趟,福德也不敢交给别人来做,真就跑到御膳房,尖着嗓子道:“凌小柔,皇上令你做一碗面,还不速速做来。”
因福德的话而突然变得惶恐的御厨们面面相觑,那一大桌的御膳可都是色香味俱全,皇上咋都不爱吃,非要来碗面呢?
凌小柔也不敢耽搁,她多少猜出来,皇上这是银子花的不爽,找她的别扭呢,反正也就是闹闹别扭,有贺楼远的保证,她也知道皇上就是个纸糊的老虎,既然爱使性子就让他使吧,反正食材也不用自家的。
凌小柔快速的剁了肉馅,又切了食材,那边已有御厨忙着擀面条了,很快,锅里的水烧开,御厨将面条下到锅里煮上。
凌小柔也用另一口锅加底油倒入葱花将肉馅炒熟,倒入黄酱,炒成炸酱,只要往面条上一盖再铺上黄瓜丝、莴笋丝就是很香的炸酱面了。
福德将炸酱面用食盒带到李旬面前时,李旬只看了一眼,冷声道:“不对,再去做来!”
福德只好将炸酱面带回,为难地对凌小柔道:“凌小姐,您再受受累,皇上要的不是这种面。”
凌小柔无奈,只好再做,心里却把李旬骂了狗血淋头,等她出宫以后,他再想买那些南方来的食材,都给他提价两倍!
这次凌小柔亲自动手做了抻面,煮熟捞在碗里,又用老汤煮了汤汁浇上,上面洒上一层肉丁和咸菜炒出的卤汁和香菜。
福德再次端给李旬,李旬又是只看一眼,“不对!”
福德抹了把头上的汗,也不知皇上是真心难为凌小柔呢?还是本意是为了惩罚他了。
连着跑了五趟,凌小柔做了五碗面,愣是没有一碗是李旬看上眼的,最后凌小柔也知道李旬就是为了找她的麻烦,这边送走福德,直接就将锅烧好,番茄面、阳春面、炒面、花生酱面、肉沫面……甚至还做了一种从王婶那里学来的一种四丁面,做好了摆成一排,就等福德再来都拿走。
果然,不多时跑得满头大汗的福德再次出现,还没等他开口,凌小柔指着桌上摆着的八碗面,话都懒得再说了。
福德苦着脸将面都装进两个食盒里,好在拎食盒这活不用他干,身后两个小太监都身强体壮的。
凌小柔也没在御膳房等了,直接跟了福德去见李旬,若是这次李旬还不满意,再敢说一句什么回来重做的话,她一准把那面扣到他头上。
来到李旬的雍和殿,凌小柔雄赳赳、气昂昂地跟在福德身后进到内殿,福德拦了一下,见凌小柔完全是铁了心,也只能为难地咂巴咂巴嘴,谁让他都得罪不起呢。
李旬见到凌小柔眼中有光彩闪过,果然还是沉不住气了嘛,这样正好,他还可以给她安个不大不小的罪名,让贺楼远为难那么一下下。
福德让人再次将面摆在李旬面前,一溜八碗都是色香味俱全,李旬目光在面上轻轻扫过,原想着找个借口,小小地给凌小柔一个难堪,结果目光落在那碗四丁面上时,就再也挪不开眼了,整个身子一僵,双眼狠狠地瞪着,眼圈也微微发红,那模样怎么也不像是在看一碗面,倒像是看杀父的仇人。
李旬看了半晌,才声音颤抖地对福德道:“将那碗四丁面与朕端来。”
凌小柔心里‘咯噔’一下,想不到李旬竟然认得这碗四丁面,王婶不是说这面是她独创的吗?
李旬端着四丁面,轻轻将面上面炒熟的肉丁、胡萝卜丁、香菇丁和土豆丁与面搅拌开,挑起一筷头,在眼前看了又看,那目光比看陈淑仪还温柔,许久之后才轻轻一口咬下,闭上眼慢慢地嚼着,嚼着嚼着,眼泪就下来了。
凌小柔下意识就想跑,她怎么也没想到一碗面就把李旬给吃哭了,这要是传出去,会不会有人想杀她的头呢?
脚步向后退,退至殿门前时,李旬突然睁开双眼,眼中含着喜意,对凌小柔问道:“这面……是谁教你做的?”
凌小柔也不知李旬问这话是何意,生怕说是王婶教的再为王婶惹来麻烦,干脆就自己把事抗下来,胸膛一挺,“没谁教,我自己做的。”
李旬的目光就更能柔的化出水了,眼神中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依恋。
挥手让人将午膳撤下,李旬起身朝凌小柔走来,走到凌小柔身前时道了句:“跟我来!”
说完,迈步出了大殿,凌小柔万般无奈,只能随后跟着,一直跟到御书房,李旬让人都在外守着,径直走进去,走到门前停下,朝凌小柔招招手。
凌小柔脚步沉重地跟了进去,李旬轻轻将门关上,转过身就那样一眼不眨地盯着凌小柔,盯的凌小柔紧抿着唇,想他若是敢乱来,不管他是不是皇上,也得先打晕了他逃出去才行。
结果,李旬看了一会儿,鼻子动了动,嘴一扁,眼泪就流了下来,倒是把凌小柔吓坏了,怎么好好的又哭了呢?
李旬问:“你今年十五岁?”
凌小柔点头,李旬又问:“那十六年前的事你可还记得?”
凌小柔无语,“皇上,十六年前还没有民女。”
李旬好似没有听到般,只是自顾自地道:“当年,你也是常给朕做四丁面吃,当时朕还不懂事,总是嫌弃只有四丁面吃的让人生厌,这么些年过去了,朕终于懂得,世上最好吃的也莫过于这碗四丁面了。”
凌小柔不敢接话了,总觉得李旬所说的当年就是十六年前,可十六年前,别说是她没来到这里,就是这个身体的原主也还没出生呢,怎么可能给他做四丁面?
背后一阵阵发凉,难道这又是一个人鬼情未了的故事?
转念一想,李旬那时也有五、六岁年纪,四丁面又是从王婶那里学来的,难道李旬所说的十六年前为他做四丁面的是王婶?
再看李旬那陷入回忆的目光,凌小柔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对王婶的身份也有了怀疑,从前她一直没问过王婶,难道王婶从前是李旬的乳娘,后来放出宫了,被李旬一直怀念至今?
凌小柔不知该不该跟李旬说起王婶,又怕这样贸然说出来会给王婶惹来灾祸,干脆就等出宫了见了王婶问问再说吧。
见凌小柔一直没接言,李旬自顾自地说了半天,突然挨了过来,拉着凌小柔的手将她按坐在龙椅之上,之后他往龙椅边上的地上一坐,将头伏在凌小柔的腿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凌小柔尖叫也不是,安慰也不是,只能任他这样哭的双眼通红,心里却跟滚水开了花似的,就怕他哭过之后觉得没了面子,再对她来个杀人灭口。
好在哭到最后,李旬没声了,凌小柔觉得这个姿势很难受,动了动腿,李旬的身子就向一边滑去,凌小柔吓了一跳,生怕李旬是哭抽过去,赶紧将人擎住,探了探鼻息,又听了听心跳,好在只是哭累睡着了。
凌小柔松了口气,也不再管李旬是否还坐在地上,直接松了手,李旬抽搭着倒在地上,倒是没醒过来。
凌小柔想了想,从旁边墙上摘了件黑色的貂皮大氅为他盖在身上,左右地下都烧着地龙,上面还铺着一层厚地毯,也不怕他在地上躺着着凉。
悄悄地从御书房出来,对外面等着焦急的福德做个噤声的手势,“皇上睡了,你们先不要去打扰。”
说完,挥挥手潇洒地离开,转出雍和殿就双腿发软了,除了被李旬压的之外,更多的则是吓的,幸好她够机智,没有让人进去看到李旬哭肿的眼睛,不然在这宫中还不定要和李旬传出怎样的绯闻来。
可这回还是受到惊吓,试问全天下,有几人能见着皇上哭的跟个孩子似的,在凌小柔心里那真是恐惧大于荣幸。
总算扶着墙走回偏殿,宫女们没想到这么早凌小柔就回来了,正要上来请安,凌小柔挥挥手,“去给我打些热水来,我要泡泡。”
宫女也不敢多问,飞快地打来热水,凌小柔泡在里面总算是脑中不那么乱了,好在离年三十也没几天了,等出宫了,她可得好好问问王婶四丁面的故事。
泡过澡后,凌小柔直接就换了身白色丝绸的里衣倒在床上就睡,难得被皇上吓这么一次,也就让她任性一回吧。
御膳房那么一直也不必凌小柔亲自过去,太后和陈淑仪的午后点心御厨们就能给做了,也就没人过来打扰凌小柔歇息,一觉睡到天黑,凌小柔被饿醒了。
隔着门让外面侍候的宫女去御膳房给拿些吃食,她连被窝都懒得爬起来了,屋子里黑乎乎的,凌小柔又有些犯困。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凌小柔只当是宫女拿了吃食回来,道了声:“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道人影走了进来,因背着月光看不太真切,但显然不是侍候她的宫女,凌小柔惊叫一声,拥着被子坐起身,“你……什么人?”
那人不语借着月光看清桌子的位置,走了过去,将手上的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碗和盘一样一样地摆了出来。
从那略为沉重的呼吸和身材轮廓,凌小柔很确定这是个男人,还是个身材不错的男人,只是身材再好,大晚上的闯进她的闺房也让她无法接受。
凌小柔双手在床上划拉,想要找个能够用来防身的物件,最期待的就是刀子剪子,可不用想都知道没那可能,那些东西在皇宫里可不是人人都能弄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