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衫稍稍转头,瞧见了来人,他一夜未归,她在院落等了一夜,应该,又是去看那个女子了吧。
只是又昨夜发生了什么,他竟然一夜未回。
她与他在魔教虽一直同房,却从未发生过什么,她昨夜原本也想探望了那女子一番的,只道在半路碰到萧南翌,只好折回。
那他呢?
兴许是看到那两人太过恩密,才选择逃避,这一夜,怕是在哪个树堆里度过的吧……他的衣衫上,有未抖落干净的枯叶。
“你去了哪儿?”
即便知道,她还是想问,还是想听他亲口回答。
倾云移动步伐:“心情不好,去魔教外头走了一夜。”
“你确定是走,而不是逃?”
虽是秋末的气候,听到这句,林燕衫感受了寒冬提前来临的凉意,她看到门口的那人,那人脸上度了好几层霜,霜的背后,还有烧不尽的熊熊火苗。
“若是逃,我又怎会回来?”倾云亦是一脸的从容,清凉的眸子瞧向门口边:“萧少主怕是弄错了什么。”
“倾云……”
林燕衫低低唤声,又瞧向含有隐隐怒意的萧南翌,一时之间不明白两人的关系何时恶化到了这种地步,昨晚……两人又发生了什么?
“我只问一句,她在哪?”
眸子,冰寒。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眸子,清冷。
林燕衫才要出声,只见一把长剑在她眼前递过,剑柄之处还系着一块刻着龙纹的玉佩缨结,随后传来的是兵器交加的声音。
飞云剑与烈火剑磁磁而过,倾云与萧南翌执剑各立一旁,林燕莎顺势挡在中间:“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说出来大家都好解决,何必动武。”
“误会?”萧南翌的眸子一眯,声音沉了几分:“你问问他昨夜做了什么事,又去了哪儿,这会是误会?”
倾云将挡在眼前的林燕衫推开,嗓音寒冷:“是误会又怎样,不是又怎样,灵儿本就是利用你才来魔教,她完成她的事,自然要离开,你奢望她留下,简直做梦。”
倾云又加重了音:“除非我死,你休想知道她在哪。”
两人又是刀剑相撞。
林燕衫心里一沉,一口一个‘她’字,她怎能不明白这两个男人的争斗,又是为了那一个女子,只是那个女子……
稍稍抬眼,瞬既明白了萧南翌如此发怒的原因。
那个女子,不见了。
确切的说,是那女子已经离开魔教。
萧南翌与萧天寒虽明地里未监视那女子,但那女子若想离开魔教又谈何容易,而对魔教一切熟悉的倾云,昨夜暗中助那女子离开魔教,离开萧南翌身边。
是以,他身上才有枯叶,在魔教枯林中逃的太急,心心念念都是如何助那女子离开,又怎还会管自己身上的落叶。
耳旁战斗惨烈,她却在想这些,不由的苦笑了一下,眼见萧南翌的长剑向倾云伸了过去。
她移动脚步,轻起,身子便已架在那萧南翌长剑之下。
她偏头闭眼,不去看自己被剑伤成鲜血淋漓的模样。
萧南翌没有停手,她只觉得自己这次的死估计躲不过了,那么,至少也要让他记住她吧,好歹也因他而死。
凉凉的剑风在她脖子处划过,力道把握得刚好,她正震惊,腰间有另一双手带离了她一分,感觉到异样的她睁眼。
只见,萧南翌的剑尖偏移了一分,出手未果,执剑冷冷站立。
而她能隐隐瞧见萧南翌手腕处的通红,那该是用了多大力的暗器,才能下如此狠手,而敢对萧南翌下手他却不反抗的人,自是只有一个。
萧天寒。
才意识到这个名字,自己的身体便被人摔出,踉跄不稳,倾云及时扶住了她。
她从来不会想过,这个魔教教主还会在这样一场争斗中,竟会出手救她,保住了她微不足道的一条命。
又淡然一笑,打开了倾云过来扶的手。
倾云微愣。
林燕衫强装微鄂一笑,又凝向了此时正对立并且一直不太和的父子,一方白衣胜雪,执剑凌厉,一方黑衣鬼魅,垂手负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略微的一瞟,她这才发现萧南翌另一手中紧拽着一个东西,那只是一条青蓝色绣着蓝图祥云镶边普普通通的发带,还是属于男子的。
耳边传来萧天寒凝冷的声音。
“她走了你不会去找,偏偏在这里与一个无关的人发火。”
“萧南翌,你真我失望,也让她失望。”
倾云一愣,林燕莎微鄂。
虽然两父子不和,父子间嫌隙甚多,萧天寒常连名带姓讽刺萧南翌的次数也甚多,但这次张胆的讽刺,明眼人瞧着,却是萧天寒在帮那个女子,而且对那个女子还有几分不明的期待之意。
他竟然还肯让萧南翌去找那女子?
萧南翌的讶异并不低于两人,抬眼看着前方与自己甚有几分相似却又已苍老的容颜,又低头想了想,没说什么,收剑走了。
萧南翌并不觉得萧天寒说的很有道理,反而在仔细琢磨其中的蹊跷与深意,他让他去找她,还不一样是因为萧天寒需要她。
若是哪一天她没价值了,萧天寒还会这么说吗?
萧南翌悲呛一笑,他现在才听懂昨晚那个故事。
单黎夜,你说那个故事,是把自己比作了冰儛玥吧。
可他萧南翌却不是冥邪,冥邪有一颗想统治天下的野心,可萧南翌没有,甚至他会觉得,自己是那个故事里的司马鹤。
可南宫澈,跟冥邪有着一样不小的野心呢。
单黎夜,你是去找他,助他得天下吗?
凝着那方渐渐离去留下萧瑟背影的白色影子,林燕衫淡淡的收回了视线,她不知道那女子为何离开,可她能看出,萧南翌是当真爱极了她,甚至不惜与倾云动武。
院子又只剩下两人,气氛有些肃重。
“我出去走走。”
林燕衫受不住这气氛,才走出一步,腰间教人锁住。
“你在跟我生气?”
头顶,是他微微不耐的声音,她却又从中听出了一点难以分辨的笑意。
应该是嘲讽吧。
嘲讽她刚才竟然想去送死,她也觉得自己的做法实在是太蠢了,别说倾云,连萧南翌都不屑收手,真想取她的命。
“燕儿。”
她别头,没有回答,却又像被人淋了一盆水一般瞬间惊恐,她刚刚是听错了吗?
他叫她……燕儿?
“但我很高兴。”
他的声音,淡淡的,还能从中分出一丝淡淡笑意。
敢情,她生气他还高兴?
林燕衫气绿了脸,才想甩开他的手,偏偏的又愣住了。
她为什么会生气,不就是因他为了那一个女子一夜未归,还与萧南翌动手吗?
更确切一点,其实她只是单纯的,有些许醋意。
她醋,他高兴。
后背有暖暖的感觉,他贴着她,弄得她燥痒,还有他微微乎息出口的话。
“你真傻。”
“若你死了,报完仇之后,我还有什么活着的理由。”
“我表现得这么明显,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方才萧南翌见她冲过来挡剑并不收手,不是因为嘲讽与无知,若是哪一天灵儿被谁架在剑下,他萧南翌也会不眨眼皮的过去挡住。
萧南翌不收手,是因为,萧南翌知道他会救她,萧南翌的目的自始至终都是他,若伤了林燕衫,至少也要让他的心疼上一疼。
若伤不了,也至少让林燕衫知晓倾云什么心思。
倾云的心,不过几天时间,单黎夜便已琢磨得彻底,与倾云待在魔教如此长时间的萧南翌又怎会看不透,蒙在雾里的,至始至终都是当局的林燕衫。
从倾云看林燕莎的眼神,萧南翌便知道自己的情敌从来不会是倾云。
倾云搂紧了她,淡淡的嗓音:“燕儿,你可以等我吗?”
等他报完仇,等他找到妹妹,等他摆脱萧天寒……
“好。”林燕衫的声音哽咽,又笑了笑:“但是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不就是等吗?
她等了三年,不也是终于等来了他的这句话。
没错,她承认了,她就是喜欢他。
三年前就喜欢了。
倾云呼出浅浅的气息,回想着昨晚,那人逃离开乐初氿的视线,要他在枯林等,他很意外以她的能力出魔教并不是困难,可她却要他帮她。
他还记得出去之后,她说的一句话:“你帮我一个忙,我也会还你一份恩。”
他苦笑,什么时候他和她需要用帮忙与恩情来交谈了,可想想似乎除了这些几乎都没什么话可说的。
也许是吧,他尊重她,敬重她,甚至感激她,他甚至也有过一瞬的错觉,以为那是喜欢,以为她与他隔着世仇才不敢承认,可是不是。
让他明白什么是喜欢的人,是林燕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