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场中的局势,姬阳不由的起了皱起眉,能敢如此得罪肃杀宫主的人,天下怕是难找出几个,而她首当其冲。
又是一把银针,南宫旭叫苦,还来?
只是,白袖清扬过后,她再次发起的银针,并无如她所意的那般直抵南宫旭,那疾驰如飞的银针,在半空中生生的被另一暗器击落,坠地。
而那所谓的暗器,不过是一把细小的砂石,而那些砂石抵过银针之后,直接深深的嵌入了殿中的大柱之内。
瞬息之间,大柱中孔点数数。
她微微侧头,凝向桌上那酒杯,已然被砂石穿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口,杯子却依然挺立着,杯中酒水般,如细水长流渐渐从洞口流出,直至空杯。
这样的力道,这样的身手。
肃杀宫大宫主。
南宫澈吗?
“大哥。”
微微落地的南宫旭,此时面容难看,望着单黎夜依旧清冷的面色,心中自是惭愧,连大哥的女人都打不过,这以后的日子当真会是难过极了。
门口的身影,那微微抬起驶去暗器的手,还未来得及放下。
单黎夜看向门口,顺着那手势而上,凌傲的双眸,妖人飘飞的长发,勾勒着身材极好的劲束黑衣,随着那张扬的手,在身后翻飞。
同样的黑色衣衫,唯独他穿着犹如修罗使者,无形之中凝结了似形似身的气节,让人不敢直接傲视。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张俊朗的容颜上,单黎夜有一刹那的失神,她不是没见过容颜极美的男子,也不是没见过如他那般凌冷的面容。
只是这脸容,像极了某一个人,让她不觉间动了念想。
那一双似曾相识的眼睛,那一张容颜……
“澈。”
她没有任何意识,薄唇轻轻启动,目光紧锁着那清冷的面容。
一声轻喊,所有人惊愕,特别是站在上面的颤抖着的女子们,从来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叫过大宫主,而她居然敢?
南宫旭凝眉,忽然间声声叹气,担心着自己以后的日子,如此亲热的称呼,足以说明,大哥在她心中的分量,让他有那么一瞬间后悔刚才的举动。
调戏嫂嫂不成,还得罪了。
姬阳微微一颤,按理说,她没见过大宫主,大宫主也从没以真面目在她面前出现过,她居然如此呼唤?
这完全不符合常理,难道她是在演戏?
可这,又不像。
然而最属惊愕的怕是门口之人,面容刹那的变化一瞬即逝,出口的话语俨然没有过多的温热:“认错人了。”
是的,认错人了。
他虽复姓南宫,单名一个澈字,但她口中声声呼唤的澈,当真是他吗?
“自己下去领罚。”
即便门口那人没有解释谁要领罚,但殿中的人却是心知肚明,姬阳私自将她带上肃杀宫,违背了宫规,这一点,足够。
没有过多的言语交谈,没有任何的寒暄,门口的黑色人影发了一条命令,转瞬消失,似是无形化解了一场尴尬。
而大殿之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胆敢发出声响。
而殿堂中央,那抹白衫女子,错开多人的视线,旋即跟随那抹黑影而去。
白色的衣衫展开,如翻飞的碟翅,扬开着,追着前面的那抹影子,一刻也不曾放松,而前面的人也轻然落下,立在肃杀崖边。
“你跟着我,做什么?”
单黎夜轻缓落地,淡然解释道:“我进入肃杀宫本是无意,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南宫大宫主见谅。”
许久,她又轻言启动着唇角,眸中也有寥寥的敬意:“现今跟着南宫大宫主,不过是想求证几件事。”
南宫澈的面容,有几分的冷意,他以为她至少会替姬阳求点情面,把姬阳的责罚悉数揽下,可她一开口,便对他如此的客气,犹如待一个陌生人般。
真的,把他当陌生人吗?
这样的单黎夜,是他从没见过的冷静。
他开口,依旧是那句话:“你认错了人,你说的那个澈,并非我。”
她却频频摇头:“我想问南宫大宫主的,另有他事。”
他沉敛着双眸,阴影的睫毛之下,分不清他的神色:“你认为,我会如实回答?”
“无需南宫大宫主回答,只需您点头,是与不是。”单黎夜临风而立,崖上的风,倒有些割脸了。
修长的黑色人影,只是静静的站着,不反驳她的话。
“太子谋反一案,是大宫主一手策划的,是吗?”她的声音又清悠了几分,“还有龙剑桭,也是大宫主让他逃的,不知我说的对不对?”
太子一案,没几年的策划,是不会做的如此完美,不会如此的成功,连皇帝都骗了过去,即便太子络烨想早日登基,又怎会想弑父夺位。
而这一切,归功于眼前悄然点头的人。
而龙剑桭,虽心高气傲却又是忠肝义胆的人,即便皇帝怎么罚他,他都不会如此越狱,她一直都未曾忘记过龙剑桭说过的,他要成为大将军,如伯父般一样为国效忠的将军。
一个有如此愿望的人,又怎会逃?又怎会当一个逃犯?
怕只怕有心人。
“你和龙剑桭说了什么,他竟会轻易听信你的话,当一个逃犯,还是我该问,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南宫澈保持一贯的沉默,清凌的双眼眺望着崖下,云雾缭绕,天下山河美景,无期岁月静好。
天下山河?天下?
她莫名的感觉到了什么,心中却是不安了起来。
“他是你哥哥。”南宫澈忽然莫名的来一句:“他也将会是个不错的将领,若是被永久埋葬在罪犯之中,岂不是可惜,我也只不过是劝说了他几句,他怎样做,还得看他自己。”
单凭最后几句,她知道,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因龙剑桭是她哥哥,而是龙剑桭可以为眼前人所用,而龙剑桭的选择同样决定着他的生死,若肯听从眼前人,便生,若不肯,南宫澈宁可错杀,也不会让龙剑桭为他人所用。
相比之下,她的手段,较之于眼前人,还是太仁慈了些,太不值一提了些。
“有一点让我不明白,还请大宫主一一告知。”她抬了抬清明的眸子,望向同样看着她的那双深幽墨瞳:“我与大宫主本无任何交情,相反的,在皇宫,我还算是开罪了大宫主,让大宫主的刺杀计划落空,可大宫主却是三番四次的救我,在剑山客栈,还有剑山与慕容佑的那一战之中的暗器,更甚者,在离开剑山之后,大宫主在破庙不惜一切的为我疗伤,这些,我都想不明白,大宫主帮我,是何意?”
在皇宫大殿,他曾说,他与她,定会再相见,只是未料到,真正再见时会是这般光景。
“你能想到的就只有这些吗?”南宫澈未回答她,敛了敛眸子。
她有些不明所以,南宫澈却是再次幽幽开口:“无心想杀断汐风与傅花隐,这两人此刻在肃杀宫,我帮你并无他意。”
“难怪。”她喃喃自语,难怪她之前一直都未有汐风与花隐的消息,却是南宫澈将两人保护得如此好,她还能说什么?
能说南宫澈知道影月的存在,还是说,南宫澈去过影月,顺带将汐风花隐救走?
呵。
反倒她还要谢谢他了?
单黎夜凝然了面容:“南宫大宫主行事一向神秘,肃杀宫也本是神秘之地,而这次,南宫大宫主似乎插手了一些琐碎的江湖事,这点倒让我不明白了,肃杀宫一向与江湖无任何牵扯的瓜葛,可这次为何如此做?”
“与你无关的事,你何必过问?”
“与我无关?”单黎夜轻哼,抬了抬清冷的双眸:“大宫主当真是说笑了,影月之事,龙怿山庄之事,还有我师父秦楚潇之死,大宫主只给一句与我无关吗?”
她的声音,忽然的冷冽。
“即便大宫主知情,碍于大宫主本身的立场不能告诉我,也不曾牵扯过这些事,但做这些事的那个人,您敢说那人与您无任何关系吗?”她清了清嗓音:“麻烦大宫主转告东凉的袭妃娘娘,这些帐,我会一笔一笔的,跟她算完。”
她的长篇大论,换来南宫澈不知明的叹息:“我小看了你。”
小看了她的聪明,小看了她的能力,小看了她整个人。
这么快,她便已知道袭紫陌这个人,知道那女人所做的一切,更知道,他与袭紫陌,暗中有些莫大的联系。
“是我小看了大宫主您,肃杀宫不曾涉踏江湖,又有谁会想到,肃杀宫的目的,是朝廷,而肃杀宫两位宫主,是前朝遗腹。”句句话语,不带半点的情绪,只有她不温不热的凉意:“只是,我不太明白,肃杀宫主竟会对碟谷的寒冰洞特别的在意,不知大宫主,想要什么东西?”
寒冰洞内的东西,太多太多,连她都已猜不透南宫澈与袭紫陌盯着寒冰洞想做什么。
“我想要的?”
这一次,南宫澈抬起了半敛的眸子,深意了几分,兴许是他听惯了别人的多话,对于她说如此多,倒也不恼,自己的话也不免多了起来:“五十多年前,若不是络家的人篡位,我南宫一族又怎会落得如此地步,我想要的,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完成先人遗愿,匡复我朝,如今天下四分,你真的以为四国如表面那般风平浪静?融洽和谐?我只不过是稍微动了动手脚,只要牵扯动其中的一根弦,这四国城池,便能不堪一击,唾手可破,合四为一,难道不好吗?”
合四为一,眼前的人,居然有如此大的意向,居然会在她眼前谈论这些国事。
可她,只不过是一介女子,又能如何?
她不是反对南宫澈,也不是认为一介女子便不能成大事,只不过是南宫澈所说的,与她无关而已,她关心的从来不是国家大事。
“你和澈,真像。”
相像的地方,岂止是面容,还有那不屈的性格,不甘人下方的性子,做事果断,不留半分情面的性子。
南宫澈为的是国,可澈却是和他大哥斗了一辈子,直到差点丢了自己的性命也不曾将他大哥从那个位子上拉下来,而亲手了结他性命的人,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是他最爱的雨。
如若不是她亲手引爆那炸弹,或许澈……或许不会……眼前这个人,一定不是他。
雨,雨,那是她单黎夜的代号。
“那个叫澈的人,果真对你重要,即便人已死了,也能让你时时刻刻惦记。”南宫澈的双眸,暗沉沉的,后面的话几乎是自己的呢喃,让人听不清:“那你和萧南翌,又算什么,算什么?”
“是我对不起澈。”她的手,不自觉延伸到肩甲处,轻抚:“如果不是我,或许他不会死,南宫大宫主的容颜与澈有几分的相似,是我无意间错认了,还请大宫主见谅。”
这一回,是她想错了,即便澈可以如同她一样来到这异空,可他还会认她吗?
又何况,澈已经不复存在了,这个人不是澈,只是有相似容颜罢了。
“我倒宁愿。”南宫澈停了停:“你唤我澈。”
是真的叫他,而不是成为别人的替身而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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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旭依靠在假石间,双眸微微蹙起,他可从没见过大哥和哪个女的聊得如此亲近,如此的久,即便是袭紫陌,也不过三言两语。
这个女子,是个特别例外。
南宫旭再次微微抬眸,眼前多了一个白衫女子,女子手中的寒冰剑极其耀眼,那清冷的眸子让他多了几分冷意。
“我的玉佩,二宫主何时打算还我?”
“美人的东西,自是要还。”
南宫旭瞬既露出大大的笑容,眼角邪魅了三分,伸出的双手,不自觉的往她下颌边勾:“美人给我个吻,我便还你,如何?”
而说完之后,南宫旭便有点后悔了,虽说他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见到漂亮女子自然得调戏一番。
但,她是大哥的女人,他这番作为,是不是有违伦理了?
大哥好不容易有一个看得上眼的女子,他这番抢了去,怕是不太好,伸出的手,在一番思想争斗之后,又收了回来。
单黎夜微微蹙眉,看着南宫旭的这一举动,却想不通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不过这一次,南宫旭没动手,单黎夜却是一步步的靠近他,南宫旭一愣,片刻功夫被她抵到了石壁边,她纤长的细手在南宫旭身上探索着,纤长的手指轻抚周身,她似笑非笑:“二宫主既然如此想要,我又怎能不给?”
南宫旭无路可退,只得这么盯着她游动的双手,眼角余光稍稍瞥向一旁不知何时过来又晾着冷了脸色的南宫澈,微敛开口:“大哥就在旁边,你这样调戏弟弟,怕是不太好吧?”
弟弟?
让一个大她七八岁的人在她眼前自称弟弟,她是该荣幸,还是该自嘲,她竟有如此老了。
在南宫旭浑然不知的情况下,她纤长的指尖,悄悄加重了力道,不留情的点在南宫旭的穴位上,令他动弹不得。
也在那一刻,南宫旭的面容无辜了几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副不能动弹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她轻松的从南宫旭怀里拿出血凤玉,这才退离了南宫旭几分,清冷的脸容扫过他全身:“这穴道没个三天,自身是冲不开的,若是南宫澈敢给你解穴,我会端了他的肃杀宫。”
“嫂嫂,你真不会这么狠吧?好歹我也是你未来的小叔子啊。”
南宫旭的眸子,又无辜了好几分,铃铃的波动下,看向了旁边一直自认为当是路人甲而不发一言的南宫澈。
“你认为呢?”
她的眉眼已然拧起,显然他方才的称呼,令她极其不满意。
然一旁的南宫澈,似是极其满意一般,一直紧绷的面容,此刻却是有微微的含笑。
他唇角细小的弧度,南宫旭看的分明。
可是——
眼前的白衫女子毅然决绝的离开,丝毫不管他这三天的死活,眼前的黑色人影,轻轻的在他肩膀拍了拍,有了一些当兄长的语重心长:“以后记得,对女人好点。”
因为,女人都是不好惹的动物。
一旦招惹,后果岂非常人所能想象。
“大哥。”南宫旭挤了挤眉眼:“你不会真见死不救?”
他自认他玩了很多女人,但栽在这女人手上,实在是他的耻辱,耻辱啊,从来都是他对别人这样,哪有别人如此的对待他。
何况,他的大哥竟然帮着一个女人,丝毫不管他这弟弟?
眼前的两人,一个是典型的浪荡子,一个是沉稳如重的成大事之人,如果说这俩不是兄弟,真会让人难以置信。
因为此刻的两人,有着无形的默契,有着兄弟之间的宠溺与捉弄。
“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沉重的双掌从他身上移离,毅然离去之前,南宫澈不忘再次补一句:“为兄明天再帮你解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