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劲裂青天
清晨,乳白明露点缀着遍山绿叶,天空之中霞光锐吐,将整座山峰撒入了光明中。一条长江贯彻而过,江水或碧或红,更有数缕金蛇晃动,弹吐蛇信。江水自林中贯入定襄,沿江两岸或是裂岩枯桩,或是黄沙白骨,平添几分死气。
东方翔云、歹火刀二人伫立在山林之边,焦急地等候着钱轩的飞弓骑到来。眼见寅时将近,却始终未到,二人不由是心急火燎,等了约有半晌工夫,远处终于有一缕黑烟悠悠腾起,一列黑影慢慢自远处升起。
歹火刀等候了半晌终于等到他们到来,心头顿时是大喜,正想要上前招呼,蓦地耳闻东方翔云一声惊呼,目露惊讶之色。他微微一怔,转头向那黑骑看去,不由身躯一震,失声惊呼起来。
原来所来的飞骑并非飞弓骑,此次所来的一列飞骑,皆是深黑长甲,胸刻血字,正是银羽军中的第六团——暗夜龙骑团。东方翔云呆了呆,看着逐渐逼近的黑影铁骑,喃喃自语道:“怎么……怎么会是他们呢,不应该是飞弓骑来的么?”
歹火刀脸部微微抽搐了下,忽地身躯一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慌忙道:“东方,我去报告将军,你去拦住他们!”言罢,飞一般地冲进了林子,将他撇在了此处。东方翔云一声苦笑,上前将背后“鹰翔戟”解下一抖,厉声道:“来者速速止步!”
那一列黑骑瞧见半途挡人,纷纷勒紧住马缰,一干黑马一声长嘶,纷纷掠足而起,形若转直,猝然止步。先头那一骑摘下了头盔,冷冷道:“东方翔云,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阻挡我们的去路?”
东方翔云觉他言语无状,心头不由暗生恼怒,沉声道:“郭凌涛,你等人掀起大片烟尘,难道想让突厥知道我们的行动么?小心将军将你军法处置!”郭凌涛怔了一怔,忽地哈哈一笑,冷然道:“你一介降将,也有脸皮来训斥我?哈哈!”
东方翔云面色骤然一寒,浑身散发出一股杀意,双眉一挑,冷冷道:“你再说一遍试试看!”郭凌涛双目一凛,似乎是知道东方翔云的枪法厉害,冷哼一声,不耐道:“你快点给我让开路,不然我一枪头下去,你可就要再去投降阎罗王了!”
东方翔云目光冷厉,杀意暗含,“鹰翔戟”枪尖隐颤,似有鹰啸其中,直欲破枪而出。
原来这次来的士兵是暗夜龙骑团,而非钱轩的飞弓骑。暗夜龙骑团如今分为两派,一派是穆笺卓早先亲自训练,以宋天等人为首的原本一批人,名为银甲,另一派是击败白衣军后新加入的士兵,还有当初唐太宗指派加入的玄甲兵,名为黑羽。
双方都是互相瞧不起对方,一直争吵不断。银甲自持资历,黑羽年轻气盛,有一次黑羽居然强行抢夺银甲的军粮,又公然将一名银甲士兵殴打,险些致命。结果差点就酿出了兵变之祸,若非歹火刀等人奋力阻挡和穆笺卓及时赶到,恐怕暗夜龙骑团中就要血流成河了。
“哦,降将又如何了?”郭凌涛话音才落,一个声音自丛林中飘然而起,“庞德一介降将,箭败关羽,宁死不屈;姜维一介降将,率蜀七伐中原,建立了赫赫战功;张文远白袍名将,以少胜多,大败孙权于逍遥津,以上三将莫不是降将,却均是名垂青史,不知郭将军以为如何?”
话音才落,一道海蓝色的身影自林中飘然而出,一干骑士乍见到此人,无不纷纷下马拜倒在地,郭凌涛瞧见来人,心头莫名一颤,慌忙拜倒道:“郭凌涛见过将军!”穆笺卓剑眉飘展,沉默了半晌,忽地冷冷一笑,仰天道:“郭凌涛,你胆子可越来越大啦!”
郭凌涛心头大震,失声道:“末将只是……末将只是……”穆笺卓重重一哼,目光扫过诸将心头,慢慢道:“你们初到暗夜,便道自己高人一等,不把一干将士放在眼中,险些惹出兵变之祸;如今又掀起如此烟尘,想坏了我们的计划么?”
他沉默了下,忽地哼哼一声,冷笑道:“还是说,你们不把我这个将军放在眼中,如果是,你们可以滚回玄甲军去,只消等级高你,便是你顶头上司,而且我们银羽军人人平等,绝不干强盗流寇之为!”
此言如惊电厉雷,众玄甲军兵不由纷纷是面颊冒汗,连连拜倒称罪。穆笺卓冷哼了一声,淡淡道:“你们不随着李元帅,跑到我这里来干什么?”他此言一出,郭凌涛轻轻地松了口气,知道将军不再责怪他了,当下从怀中取出了一封书信,递上道:“度军师叫我们把信给将军,一切事情,信上皆已道明了。”
穆笺卓眉宇一皱,伸手接了过来,一振信笺,看了起来:
将军:
精骑、黑羽积怨已深,此城易破难攻,以二军并进,当收和谐之效。
度素
穆笺卓微微一沉吟,转头说道:“歹火刀、东方翔云听令!”二人四拳齐抱,上前揖首在地。穆笺卓目如精电,闪烁不休,冷冷道:“歹火刀率领飞骑团、东方翔云率领黑羽军,随我前行!”
他于银羽军中积威三载,闻其所言无不识若天旨,黑羽一干骑士虽然与东方翔云不合,但慑于穆笺卓无敌神威,皆是没有敢有所异议者。
当下两股骑兵并排齐进,左银右黑,整齐无错,甚是雄伟。
六千精骑脚力了得,不多时已然到达了定襄城的北城口,穆笺卓在距离三里之地下令止步,独自运起,先去城口上探路。
他纵步半晌功夫,便以瞧见了定襄城北的大致轮廓,只见城墙之上兵铁林动,赤旗高展,沉吟了半晌,身形平地一拔,有若玄蓝长虹,直接跃上了城头。方才纵上城头,四周立时是叱骂不断,兵铁群动,寒光林立,无数的人影纷纷冲涌而来。
穆笺卓目光骤然一凛,右手顺势一抡,三截断枪立时飞上了半空,左手一掌若推若吸,将身周士兵瞬间就推撞了开去。这一式“浪滔天”乃他“邪龙真诀”的第五式,如同滔滔怒浪,层层叠出。
众士兵一合收挫,便知道了对方厉害,当下纷纷并肩而立,锋刃前出,直指向穆笺卓,与他默默对峙。穆笺卓一声冷笑,沉声道:“快点让蛮拓尔来见我!”喝声方出,人群中立时一阵耸动,一人问道:“你是什么人,为何要见我们将军?”
穆笺卓心头冒火,但此刻却发作不得,沉声道:“不用多问,让他来!”陡然间,一声沉喝自人群中传了过来,人群立时分开了一条道路,只见一名红衣大汉快步而出,浓眉朗目,鼻挺硬坚,双手拽着两柄紫色长钩,长发一梳垂肩,他目光如电,扫了扫穆笺卓,皱眉道:“我就是蛮拓尔,你是什么人?”
穆笺卓冷冷一笑,从指间扣出了一截白色羽毛,淡淡道:“银羽大将军,穆笺卓!”蛮拓尔目光倏地一变,哑然道:“什么……你……你就是穆笺卓?”穆笺卓悠然一笑,颔首道:“不错,我便是穆笺卓。”
蛮拓尔身躯颤动了数下,上前一把拽住他手臂,嘶声道:“太好了,我……我终于把你等来了,快……快开城门!”穆笺卓自方才谈笑之中,已然运起了“潜龙诀”,略略一探测,发觉四周并没有太多士兵,心头微微地一松,颔首道:“我这就去把他们叫过来!”言罢,又取出了一只白鸽,扔向了半空。
那白鸽自半空扑腾了数下,向着丛林中飞去。穆笺卓思忖了下,回头问道:“蛮拓尔,你手下有多少人可以用?”蛮拓尔怔了怔,微微一想,迟疑道:“好象……还有三千多吧……具体不是太清楚。”
穆笺卓知道他们不善整齐,见状并不多言,轻轻一笑,转头又看向丛林。约过半晌时间,黑白二军并肩齐来,先头二将正是歹火刀与东方翔云。二人遥遥便瞧见穆笺卓伫立城头,便一振缰绳,疾步纵入城池。
蛮拓尔瞧见歹火刀,心头大感兴奋,上前哈哈大笑道:“老歹!”歹火刀乍遇到故友,一时也是心神激奋,二人抱了又抱,笑声洪亮。穆笺卓瞧的皱眉不止,轻轻咳了一声,见二人分开,方才上前一步,淡淡道:“歹火刀,你领骑兵团去东门;东方,你带着黑羽骑去南门;蛮拓尔,你去攻打西门,待得攻占后呈包围之势齐扑中心。”
东方翔云、歹火刀是他部下,闻言自然齐齐拱手领命而去,蛮拓尔不料他居然也指挥自己,略一迟疑,疑惑道:“你不怕我是骗你们么?”穆笺卓微微一笑,四下一瞥,瞧见一座石刻巨象,上前足尖一挑,将那巨象瞬间就挑向了半空,右手冲上一提,立时就撑住了石象,淡然道:“若你欺骗我,即便是千山万水,也必将你如同此象!”
话音一落,劲催五指,“浪滔天”顿时发作,由内冲吐,将石象炸成粉碎。蛮拓尔瞧见如此神力,目光倏地一变,定睛细瞧那石象,已然化为了细细沙尘,他舔了舔嘴唇,失笑道:“将军好神力!”
穆笺卓淡然一笑,他知道这些突厥人素重勇士,与中原人不符,他们重武轻文,不似中原人狡诈诡异。蛮拓尔当下便不再迟疑,率着手下士兵赶往西门。
眼见那三支部队都渐渐远去,穆笺卓双目之中寒光霍然绽放,转头看向一边漆黑如墨的深巷中,冷冷道:“阁下隐形匿影了这么久,也该现身一见吧?”言语未断,他右手凌空一挥,“青龙掌法”呼啸而出,直取那深黑长巷。
只见那深黑长巷中金色淡影一晃而过,“青龙掌法”轰地击中了地面,无数碎石纷纷迸裂而出。穆笺卓瞳孔一缩,一丝惊讶显现而出。
此人动作凌厉似电,竟然躲开了他凌厉一掌,更加是一等一的隐息之人,必定是一方高手,但他此刻行动机密无比,容不得半点闪失,当下运起轻功,“潜龙诀”无息张开,摄住那人气息,笔直纵步追去。
那人的轻功极为了得,一步一跃,皆是处在十丈之外,更加令人惊怖的是,此人竟然常常身处半空,突然就扭转了去势,向着另外一边飞去。若非穆笺卓的“接云步”有步走十方之妙、“腾龙奔海”更有流星追月之速,恐怕早就已经追丢了。
饶是如此,他也已经是拼尽了全身的功力,方才不至于追丢此人。但只要在侧粗略一瞧,便可发觉二人之间的差异了,那黄衣人步履飘然,悠悠轻荡,而穆笺卓却是面颊呈红,呼吸急促,显然是处在了下风。
二人追逐了约有半柱香的工夫,那黄衣人蓦地止住步子,一身黄袍无风自动,脸颊微微一侧,下颚长须飘然舞动,涩声道:“你不要追了,老夫不过是偶过此处,你再不去城心,恐怕将有大患!”
穆笺卓不屑地一笑,冷冷道:“小心牛皮吹破了!”那黄衣人身形抖了抖,一股杀气蔓延而出,冷冷道:“老夫若要杀你,不过举手之劳而已。”话音才落,半空陡然弹射起了一簇烟火,形若白羽,随风缓缓扩散。
“天灭……”穆笺卓瞧见那烟火,目光微微一变,此支烟火乃是他银羽军中的第一级别信号弹,除非遇到紧急灭亡事态,否则绝对不能使用此烟火。念到此战重要,穆笺卓再也不能去管那黄衣人了,匆匆一瞥,转身纵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