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阿歪的屁股才停止了疼痛。屁股停止疼痛的当天放学后,阿歪拉着朱透就去找那个算卦的大师兴师问罪。
阿歪和朱透在放学的路上看到一个老头。
那个老头戴着一副墨镜,坐在黄色的盲道上。在他的脚前是一块脏兮兮的白布,上面写着“求学求财、姻缘吉凶,不灵不收钱”。
阿歪说:“朱透,咱们算一卦。”
朱透说:“神经啊你,老师说那是迷信,骗人的。”
阿歪说:“你现在要回家写作业吗?”
朱透说:“不,放下书包出来玩。”
阿歪说:“那就当算卦是玩。”
他们刚往算卦的老头面前一凑。老头就说:“去去去,哪凉快哪待着去。”
朱透说:“老头,你怎么这么不友好?”
老头说:“因为你们妨碍我接待客户。还有,不要叫我老头,要尊称我大师。”
阿歪说:“大师,我们就是你下一秒钟的客户。”
老头说:“看你们的年龄……”
阿歪打断他:“大师,你不是瞎子吗?你怎么能看出我们的年龄?”
老头被他瞧出破绽,很是慌乱。他用脏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两眉中间说:“是这里的天眼看到了。看你们的年龄……”
阿歪又打断他:“大师,什么是天眼?”
大师又被打断话头,很不高兴,但看在这个小家伙渴求知识又勤学好问的面子上,只好耐心做答:“天眼是人的第三只眼。世界上的人分两类。第一类是神人,经过修炼之后,就能打开天眼,看到过去未来。第二类是庸人,再怎么修炼都打不开。看你们的年龄……”
阿歪问:“大师,什么是庸人?”
大师说:“庸人就是笨蛋!看你们的年龄……”
阿歪又问:“大师,那我俩属于哪一类人?”
大师四次被打断话头,气得想把阿歪打成四段。他说:“你俩属于第二类。”
阿歪说:“哦。那后边呢?”
大师奇怪地问:“什么后边?”
阿歪说:“你该说‘看你们的年龄’后边的内容了。”
大师学乖了,等着阿歪第五次打断自己,谁知他没有打断自己,心里那个气啊。他说:“看你们的年龄是在上学。难道是问‘求学’的事?”
阿歪说:“我们还不高考。”
大师说:“那是‘求财’喽?现在的小学生都有网瘾,都急需银子。”
阿歪说:“那是我爸爸他们的事。”
大师耐着性子问:“这么说来你是早恋了,要问姻缘?哎哟,没看出来啊,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欠揍……”
阿歪说:“呸呸呸。”
大师说:“你个小孩子怎么这么对待大师?”
阿歪说:“亏你还吹自己开了天眼,能看过去未来,连我是来问吉凶的都没看出来。”
大师尴尬地咳嗽两声,说:“我当然看出你是问吉凶了,刚才那些问题算是进入正题之前的热身谈话。好了,进入正题吧。你遇到什么难题了?”
阿歪说:“大师啊,最近我老不顺。天天被唐嫣记名。昨天去超市买东西,少找了我一毛钱。前天丢了一支圆珠笔。刚才出校门的时候,撞到了电线杆子上,到现在还疼呢。”
幸亏没长胡子,要不大师的胡子会被气得四散飞扬。大师说:“去去去,少在这儿捣蛋!你当开一次天眼是买方便面一样容易吗?那要耗费我三个月的精力,需要吃三百盒蜂王浆才能补回来。”
朱透嘴里咝咝地响着惊叫:“这么牛啊!”
“你听他吹牛吧!”阿歪说,“他根本就是个骗人的家伙。”
大师心里说:“算卦的本来就是骗人的。这俩小东西老是赖在这儿不走,严重影响我的生意,干脆骗骗他,把他打发走算了。”
这样一想,大师就说:“好好好,我给你看看吧。”
大师装模作样了几秒钟,然后向后一歪身子,惊叫一声:“哎呀不好!”
阿歪问:“大师,你被蝎子咬了吗?”
大师说:“不许胡说,我再给你看看。”
大师又装模作样地想了几秒钟,然后再次向后一歪身子,惊叫了一声:“哎呀,就是不好。”
阿歪问:“怎么不好?”
大师说:“据我从天眼里看到,你最近老倒霉,是因为有个女人的命和你犯冲,她在克着你。”
阿歪问:“你看清楚了?是个女的吗?那个女的是谁?”
大师说:“不可说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告诉你,那个女的就在你们学校。眼睛下长着一颗黑痣。卦书说,在眼睛下长痣的女人是克夫命啊。”
阿歪噗哧笑了:“我才十一岁,又不是她丈夫。”
“笨!”大师说,“你将来不长大吗?你将来不结婚娶媳妇吗?”
“你的意思是我将来要和她结婚?”
“聪明!”大师向阿歪伸出脏兮兮的手,“拿来吧。”
“拿什么?”
“刚夸你聪明怎么又装糊涂啊!”大师说,“卦资啊。”
“大师,什么是卦资?”
“就是钱!”
“你还没教给我破解的方法呢。”
大师说:“你只要让她亲口对你说一句……你叫什么?”
“阿歪。”
“你只要让她亲口对你说一句‘阿歪,我恨你,这辈子再也不想见到你’,就没事了。好了,拿来吧。”
“你的卦灵不灵?”
“灵灵灵,不灵不要钱。”
“那我还没试呢,不知道灵不灵怎么给你钱。”
“可你不给钱,要是灵了我去哪儿找你去?”
“哎呀,我忘记带钱了今天。朱透,你带钱了吗?”阿歪摸了一下口袋儿,大叫一声,一边说一边向朱透眨眼睛。
朱透问:“阿歪,你眼睛进虫子了吗?怎么一个劲眨啊眨的?”
阿歪气得举起手来想抽他一巴掌。
朱透看着阿歪的手说:“哦,你要向我借五块钱啊?我正好有……”
阿歪崩溃了。
然后对大师说:“大师,你开一次天眼也不容易,五块钱我怎么能拿出手呢。要不你再等五分钟吧。我爸爸就要过来接我们了。他们城管大队最近太忙了,要不早就该到了。”
阿歪还没说完,就见大师收起那块脏白布,一道烟跑走了。
朱透奇怪地问:“阿歪,你爸爸几时调到城管大队了?”
“笨啊!”阿歪恨铁不成钢地大吼,“不这样说能保住你口袋的五块钱啊!你脑袋进水啦?我刚才向你眨眼睛,就是让你说没钱。”
朱透说:“神经啊你!我又不是你肚里的虫子,怎么知道你眨破眼皮是干什么!再说了我看他也不容易的,说了那么多话。”
阿歪说:“那么多话全是骗人的废话!”
话虽然这样说,但晚上睡下后,阿歪失眠了。他左翻一下右翻一下地在床单上烙肉饼。他把学校里认识的女生的脸,在自己脑袋里逐个过了一遍,突然大惊失色:哎呀,班长唐嫣左眼下长着一颗小小的黑痣。不会是她吧?难道将来我要和她结婚?怪不得我一捣乱她就记我的名,老是对我管东管西的,原来她这是在练习管理将来的丈夫啊。妈妈说买东西的时候,越是挑剔,越说明想要买。倒霉,真是流年不利啊,我完了,这辈子被唐嫣缠上了。
第二天一到学校,唐嫣就说:“阿歪,你的作业呢?快交作业!”
阿歪想,倒霉,她现在催促我交作业,将来就会催促我交工资。
自习课上,阿歪扭头和朱透说话,唐嫣说:“阿歪,不许扭头!”
阿歪想,倒霉,她现在不许我扭头,将来就不许我喝酒。
放学的时候,唐嫣说:“阿歪,不许跑,你没值日呢!”
阿歪想,倒霉,她现在逼我打扫卫生,是在培养我结婚后做家务的习惯。
因为一直想着唐嫣的事,值完日下楼的时候,阿歪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扭伤了左脚。
阿歪想,倒霉,没结婚呢她就开始“克”得我一个劲出事,要是结婚了还不得被她“克”死啊。在这样想的时候,他又因为走神,和路灯杆狠狠撞了一下,脑袋肿起了一个难看的大包。
阿歪对朱透说:“朱透,你快帮我想个办法吧。要不我就要被唐嫣‘克死’了。”
朱透说:“你忘记大师告诉你的话了吗?”
阿歪说:“哪句话?”
朱透可逮着报复的机会了,他大声说:“笨啊!你真是个笨蛋!是让唐嫣亲口对你说的那句。”
“明白。”阿歪揉着大包说,“我是当局者迷了。谢谢!”
第二天一到学校,阿歪想借交作业的时候和唐嫣说话。唐嫣收下他的作业,然后举起来冲着教室里追赶打闹的几个男生大喊:“你们几个,不许闹了,快交作业!看看人家阿歪,今天多主动啊。”
阿歪想,倒霉,女人都爱夸自己的丈夫,唐嫣也不例外。
他说:“唐嫣,你能不能对我说一句话。”
唐嫣今天心情好,就说:“什么话?”
阿歪说:“你就对我说‘阿歪,我恨你,这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你’。”
唐嫣说:“不能说。我和你又无冤无仇,凭什么讲这样的狠话。”
阿歪想,倒霉,她现在这么干脆地拒绝我,将来我提出离婚的话,她一定也会干脆地拒绝的。我必须想个有效的解决方法。
阿歪因为冥思苦想解决方法,所以上课走神,被毛木老师抓了起来。课间又因为太专心想事,下楼的时候又踩了个空,右脚又扭伤了。到厕所的时候,又因为走神,把尿撒到了自己脚上不说,临离开的时候,还差点滑倒掉进尿池里。
在阿歪持之以恒地想啊想的想了一整天零两小时五十二分钟之后,他在纸上写下一行东西,然后拿着纸去向唐嫣请教:“唐嫣,这几个英语单词是什么意思?”
唐嫣咯咯地笑了起来:“这也叫英语单词啊。这是汉语拼音!”
“不会吧?”阿歪说,“朱透说这是英语,‘欢迎您到中国来’。”
“什么呀!”唐嫣说,“这就是汉语拼音。听我给你读一下……‘阿歪,我恨你!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
“谢谢你放过我,唐嫣!”阿歪高兴地跳了起来,“我解放了!我保住命了!”
他太高兴了,从地上跳到椅子上,又从椅子跳到课桌上,然后又从这一行的桌子跳到那一行的桌子上,然后就听“哗啦”“咣当”“哎哟”一阵混乱之后,阿歪掉到了地板上。
三天之后,阿歪的屁股才停止了疼痛。屁股停止疼痛的当天放学后,阿歪拉着朱透就去找那个算卦的大师兴师问罪。
“那个家伙一定是个骗子。”阿歪说,“我都让唐嫣说了那句重要的话了,可我还是接着倒霉。”
他们怒气冲冲地来到那个大师的办公场所,就看到大师被一圈人围着。他们从大家的腿缝里往里一瞧,就见大师正给一个美女算卦。大师说:“我用天眼看过了,他老是气你,总和你吵架,是因为你们的星座是死对头。你是射手座,他是双子座。”
阿歪一听,拉上朱透就走。
朱透问:“你不去揭破这个骗子啦?”
阿歪说:“揭什么揭啊,我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吧。怪不得路露和我一见面就斗嘴,原来我是射手座,她是双子座,是天生的冤家死对头。明天我带钱来,一定让大师给我想一个破解的办法。”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