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好流氓 (2)
残月想就此离开，再也不要看这场结局，但现实条件又不允许，他还不能走，他必须看到自己亲手泡制，而现在不想看到的结局。结局一定很残酷，残月没有想到，做梦都没有想到最残酷的是他自己。
霸王令飞落到恶神的手中，杀手和雇主的交易成功。恶神双掌捧着霸王令，视若神灵之物，面孔一阵严重的扭曲，阴厉厉地哈哈哈狂笑，给人的感觉不知道是笑抑或是哭。
大概恶神又在笑，又在哭，为能接下这笔生意，阿鼻七恶毁灭了五兄弟，只剩下他和恶仙苟延残喘，相依为命，但他最终得到霸王令，得到霸王令就等得到地霸族的最高权利。
就在恶神得意又悲哀时，恶神倏地止住了笑声，惊咦出声。
恶神捧着霸王令牌的那双手忽地冒出一股白色的雾气，雾气游走，紧接着他的手臂，躯体均冒出白色的雾气，并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味，让人作呕，不忍吐息。
“毒！”恶神极度恐慌地从嗓子里扯出一个字，只一个字却充盈着死亡的声调。
能让为患大地二百多年的恶神感到恐惶的毒，自非一般。霸王令落跌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当恶神惊悸地举目年青蒙面人时，对方从鼻孔里发出一阵得意的阴笑。
无疑，毒在霸王令上。仅仅瞬间，恶神躯体上的烟雾更浓，腥臭味更烈，犹如暑期三伏的尸腐，让人动魄惊魂。
“你敢投毒？”恶神疯了似地怒吼，一双本来就如鹰隼样的正月骤然血红，怒瞪对方，形如吃人野兽。或入场谁都没有想到青年蒙面人会来此一手，暗中的三人没有想到，恶神更没有想到，“不错！”年青蒙面人一点都不在乎地道，不屑的口气似乎早有投毒这种想法。
“为什么？”恶神厉声问道，在这种时候这样的问话不是传说中恶神的风格，大抵对方不是平庸之人，大抵他想问个清楚明白，大抵他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人不是一般的人，毒也非一般之毒。
年青蒙面人冷笑道：“第一，这包袱里的人头根本不值我看，因为他是假的，月部主根本就没有死！”
恶神猛地一震，血红的眸子里掠起一株惊疑，极不敢相信地瞪着对方，缓缓地将目光挪移到包袱上，惊声失调地道：“什么？”年青蒙面人讥笑道：“只有你这种笨猪才会上当，还配充当杀手，简直枉名一世，如果你的狗鼻没有问题，应该能分辩人血和猪血的味道区别！”年青蒙面人一针见血，形如木讷似的恶神突然想起什么时，脸上的肌肉强烈地扭曲，本来一张十分难看的脸孔几乎缩成一团，更加丑陋不堪，形象狰狞。原来年青蒙面人早知道包袱里的人头是假的，能从人血和猪血的气味加以分辩区别，他不愧是高阶能量者。恶神恼差羞成怒，怒吼道：“如此说来，不应该有第二个原因了？”
年青蒙面人干笑道：“对头！第二个原因就是杀人灭口！”简单的几个字，发音很轻，然而一出口，听在恶神耳里却如数柄尖刀堆地从他背后扎进他的脑门，让他就似刚从雪堆里扒出的狗一样一阵强烈的颤抖，连身上的毛发都在拌颤。恶神在顷刻间诸如发疯的凶兽似的发怒了，厉嗷一声，闪电般地飞扑向年青蒙面人，对方并没有将恶神放在眼里，轻松应对，两人一交手便缠在一起，身影连幻，不分你我，并不是很大的破庙，本来是杀手与雇佣者用来交易的场地，但现在，却变了斗场，肩佣者杀人灭口的场所。
尽管恶神已然中毒，但既然能被大地人称之为恶神，其绝非等闲之辈，只见他飞射起来的身影在劲风四散中，消逝踪迹，飘忽不定，一道道火红的光焰交烁飞掷，发出滋滋滋的爆炸声，卷向年青蒙面人，若火龙般的攻势一阵猛过一阵，破庙内火光骤起，如电蛇横空，倏尔而逝，转而暴现，破庙内忽明忽暗，忽红忽黑，闪烁不定。
年青蒙面人急急应付，周旋在火焰中，飘上射下，频殿绝招厉式，招式狂猛，力如大海波涛，劲力四射，波及数丈，与恶神相比，并不逊色。破讥内灰尘扬起弥漫，如气似雾，飙风四起，灰雾股股外扬，由残墙漏洞扑出，呛人难以呼吸。
“嘭！”在一声震耳欲裂的接实声中，残破的庙宇就像是发了地震似的，瓦片软软四飞四射，受劲力的震荡，半倚在墙壁上的石像在爆烈声中烈开，殿上的横梁也发出震裂的声响，破碎声接二连三，其中，还夹杂着沉闷的惨哼声。一场厮斗就这样过去。等一切都静下来时，胜负即见分晓。
经过剧烈振动欲摇欲坠的破庙最终没有破裂，也没有倒下，紧张的气氛恢复原来的死寂时，倒下的是闻名于两百年间的恶神。
恶神被撞到高高斜斜耸立的废石像上，又弹下来，跌落石像脚下，口角鲜血疾涌喷流，脸色发青，战战兢兢地瞪着依然如山巍立不动、气定神闲，看起来并没有受半点伤害的年青蒙面人，眸子里已然灰黯，却依旧燃烧着仇恨的火焰，身上的白雾不知何时变成黑雾，尸臭味随着黑雾飘散。
恶神挪了挪身子，似乎还想挣扎着跳起来，拼斗，大概是体力不支又不得不软下去。
年青蒙面人冷淡地道：“你中了尸腐毒，如果不想那么快就死，还是不要动的好，你应该知道，一动真气，毒发心脏，你就会死得更快些，倘若你未中毒，哼哼，在下亦未必是你的对手！”年青蒙面人发语如吐珠，阴森的语气语调令人不寒而栗，他对毒似乎十分了解。
恶神果然不敢动，为恶一此，他并不想死，他纵使能毫无顾虑地杀人，却始终改变不了做人的杀性，生命最可贵，他不是那种不惧生死的人。
恶神无神的目光落在地上带毒的霸王令上，重重地喘着粗气，此刻他比谁都清楚霸王令牌不是真正的霸王令，纵使他真的取下月部主的头颅与对方交易时，仍然难逃今日之孽。
杀人者最终被人杀，这似乎是人世间的定律，也是杀人者的结局。
恶神纵横大地两百多年，杀人无数，他前世今生都没有想象到，如今他会和即将被屠杀的糕羊一样，等待走上死亡之路，他亦知道了被人杀的痛苦和等待死亡的滋味。
以毒攻毒对他们二人来说，是最好的形容和解释，杀人灭口是杀人者一贯的作风，身为杀手的恶神没有想到。
恶神白忙活一场，临终换来的却是死路一条，他不能不感到悲哀。
杀手杀人只是为了财，正因为贪财，所以大地上的杀手才不顾一切地，甚至拼命地去杀人，但恶神却是因为贪心，贪心霸王令，贪心觊觎地霸族至上无上的权利。
贪心比贪财更可怕，所以恶神将比一般杀手死得更惨。
恶神的呼吸越来越重，他最大的感觉是呼吸不动，几近窒息，而且，全身发痒，就如有数百条蛆虫在心上、肝上、肺上爬行蠕动似的，奇痒无比，几乎比死更痛苦。
“你……你是谁？”恶神厉声问道，但每一个字之间似乎严重脱节，每一个字好像都用尽了他周身所有的力气。他问了一个他不该问的问题，他违背了杀手的规矩和原则，杀手的职责只是杀人，而不应该问及雇者姓名和身份地位。这是恶神杀人以来第一次破戒，在他即将踏上死亡之路时。他灰黯的眸子闪现一缕亮光，悲哀地盯着对方，期盼对方的回答。
他失望了，因为，那个年青蒙面人在他最后一个字落音时就已转过身去，面向庙门外，冷冷地甩出一句话：“你犯规了！”
恶神道：“是的，但游戏规则只针对杀人的时候，现在……我已不能杀人！”恶神的语调悲伤极了。
年青蒙面人冷哼道：“只要你是一个杀手，哪怕临死前的一秒钟都不能违背游戏的规则。”说完这句话，年青蒙面人赫然揭开自己的面纱，回头，瞪目，冷冷地盯一眼恶神，又回头，盖上面纱，所有的动作在一秒钟内完成，快得让人难以致信。恶神只是模糊地看到对方的面孔，他并没有告诉他的名字，人已挪步，步向庙外。现在，应该是他离开的时候，他已没有必要在留下来，他敢一百个保证，恶神绝不可能将他们之间的秘密说出去，永远不会！
恶神在他心中已死，他能揭开面纱让对方看一眼，已是最大的恩惠。
年青蒙面人走出门外时，恶神咚地一声倒下。暗中伏在断墙上的残月，在一阵电击般的晕眩中差点没有倒下，在年青蒙面客揭开面纱的一刹那间。
残月没有半点精神地低着脑袋，热血冲头一般炽热的感觉涌到心间，他的心也在流血，为那个年青蒙面人流血。
年青蒙面人居然是少帅寒冰。
寒冰就是残月导演一场戏剧，要看到的那个幕后主使者。
自打残月看到蒙面人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他是寒冰，但他不敢相信，直到他看到寒冰真实面孔的那一刻。
残月一直视为朋友，兄弟的寒冰却要取他性命，一个令人不敢相信，而又不得不相信的残酷现实。残月心已冷，血管里的血液同样冷，人已麻木，整个人给他自己的感觉就似一块冰。他不曾想看到的竟是这样残酷的结局。他不明白寒冰为什么要杀他，他没有去想为什么，也懒得去想杀人的原因。如果都说朋友间生死与共，同患难，共甘苦，残月算是认清寒冰是怎样一个人，和他的真正面孔。
寒冰已然飘远，三个人同时落到地面，伊人公主满目怒火，焦躁无比，大有欲杀寒冰之意，而残月自己却无半点愤怒，仇恨，无神地看着寒冰走远的地方，满眸惆收怅，百倍伤心。残月人已麻木，心已冰冻。
只有阳光不惊不诧，仍然一副沉稳不语的形态，他好像早就意料到欲取残月性命的人是寒冰。三个人之间，竟然没有一句话。
“走吧！”残月淡淡地从鼻子里哼出两个字，每一个字里都充盈着哀伤的语气。
残月亦会哀伤，而且是为朋友，像他这种什么都不在乎，对任何人都有可能耍流氓的人，看在阳光和伊人眼里，倒不像是事实。残月迈开步伐，脚步沉重如山。伊人公主见残月一副神伤的模样，大动肝火诅骂道：“杂碎，回岛后我必启禀父王，让他不得好死！”从心里出发，伊人公主不喜欢看到残月神伤的样子，他倒是喜欢残月的流氓德性。
“不必！”残月冷冷地扔出两个字，简直就是那种命令的声调。伊人公主一震，正要反驳，阳光微着朝她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开口多说。三人飘出胡同口时，看见恶仙的尸体，但是恶仙横倒在一棵枯老的树下，周身没有半点血迹，人已断气。至于是谁下的毒手，三人没有想便认定是寒冰。既然寒冰能杀人灭口，他当然不会放过七恶中的任何一个人。寒冰本来就是一个擅长于心计的人。
时限已到，三人连夜出城，在没有流星消息的同时，只能速回哈夫多多岛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