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一生中,我觉得下述情况在某种程度上是个谜:我那善良的丈夫不仅像许多做丈夫的疼爱和尊重他们的妻子那样疼爱和尊重我,而且几乎对我怀有崇敬之情,仿佛我是个专为他而创造的特殊人物,在我们夫妇生活的初期如此,在他逝世前的全部岁月中都是如此。其实,我貌不出众,既无才华,也不具备很强的智力,只受过中等教育,却赢得了一个聪明过人、天才横溢的人的深挚的敬意,几乎是崇拜的感情。那些读过我亲爱的丈夫给我的信的人不会认为我上述的话是自我吹嘘。——安·格·陀思妥耶夫斯卡娅注当我读了瓦·瓦·罗扎诺夫在《被放逐的文学家》一书中对尼·尼·斯特拉霍夫1890年1月5日的信所作的注释时,我觉得这个谜在某种程度上已经解开了。现在我把这个注释摘录如下。(页208)
“任何人,甚至‘朋友’,都不能改造我们,但是在生活中碰到这样的人是巨大的幸福:他具有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气质、不同的观点,但他始终保持自己的本色,从来不随声附和我们,不迎合我们(喜欢迎合的人有的是),他的心灵不参与(参与是虚情假意)我们的心理活动,我们那些乱七八糟的思想,我们的内心体验——他却像一堵坚固的墙,阻止我们干‘蠢事’和‘丧失理智的事’,而这类事任何人都免不了会干的。这是一种由矛盾,而并非一致所促成的友谊。确实,上帝赐给我斯特拉霍夫这样的老师,我和他的友谊,跟他的关系,始终像一堵坚固的墙,我感到自己在任何时候都能依靠它,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能够在它那儿寻找庇护。它不会让人跌倒,而是给予温暖。”
实际上,我和我丈夫是“具有完全不同的性格、不同的气质、不同的观点”的两个人,但是却“始终保持自己的本色”,从来不彼此附和或迎合,我既不以自己的心灵参与他的心理活动,他的心灵也不参与我的心理活动;因此,我那善良的丈夫和我——我们俩都感到自己在精神上是自由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总是单独思考许多有关人类心灵的深奥问题,他想必对我不干预他的心灵和精神生活十分欣赏,因此,有时他对我说:“你是唯一了解我的女子!”(对他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他和我的关系始终像“一堵坚固的墙……他能依靠它(他感觉到这一点),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能够在它那儿寻找庇护。它不会让人跌倒,而是给予温暖”。
在我看来,这是我丈夫所以对我和我的一切行动极度信任的原因,尽管我所做的都是平凡而普通的事。
正是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使我们双方有可能在人世间至高无上的幸福中度过了十四年的夫妇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