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商痛
8120500000096

第96章 女人、苦瓜和狗(1)

赵锡梅没有盼来那个男人,还好,盼来了周慧莎的电话。赵锡梅向她倾倒了一腔苦水。周慧莎也热语相慰:“锡梅,幸福是动态的。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我们总是在幻想,在幻想。女人,能有几个生在侯门相府,有几个能做文状元的妹妹武状元的妻?有几句话,像是在调侃我们:‘骑白马的不一定是王子,可能是唐僧;带翅膀的,不一定是天使,可能是鸟人。’有时我想,我们女人,心野得也不能太没边没沿儿了,胆小的女人,可能最安全。人生不是鼓书戏词,我们面对现实,从心理上把那个男人忘了吧,说不定他是专门搞红粉打劫的,我们权当他是狼,永远不给他开门。”

赵锡梅拥抱着周慧莎啜泣,伤心地说:“做女人难啊,我们期盼的白马王子,可能只看咱一次。而懦夫无赖,有可能常常来打搅。”之后,她皱起眉头,恨恨地说,“周总,下辈子我非托生个男人不可。男人!四肢发达,孔武有力,见谁哄骗女人,我一脚踢他两丈远。打掉他的门牙,叫他说话跑风,一句甜言蜜语都说不出来。敲断他的双腿,永远都别想和谁去约会。扎瞎他的一只眼,杜绝他左顾右盼。唉!要是我有这个能力,我就专找诱惑女人的男人,拧掉他的风流根儿。”

周慧莎带着几分调侃劝慰她:“不行,锡梅。一方面,鲜花在牛的视野里,只是饲料,我们需要提防吃了就闪的男人。另一方面,我们也得不断提高自己。女人就是女人,不能阴盛阳衰。女人不能都河东狮吼,那样男人谁还敢爱你呀!”赵锡梅流着眼泪笑了,周慧莎接着说,“离合总关情,聚散皆是缘。锡梅,把心放平些,像你这样一个综合条件挺不错的知识女性,我就不相信碰不到如意郎君。好了,你留留意,我也操操心,正版男友,天成佳偶,一定会出现的。但红莲,白藕,绿叶很难凑在一块儿,理想化的婚姻世上太少。我想,你们感情死机,说明你们不是同类项,所以结出无花果。也怪你当初太主动,不容人家亮完底儿,你火苗就蹿上来了,动真情伤身心啊。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善忘是种高境界。因为怀恨一个人,你需要以愤怒、诅咒等等作代价,付出的成本儿,比爱一个人还高。赔本儿买卖,我们尽量少做,最好不做。”

两人正在交流,赵锡梅的小女儿从外边回来,一进屋就要给妈妈背诗。周慧莎抚摸着孩子的脸蛋儿,看着她乌溜溜的眼珠子,鼓励她:“什么诗?叫阿姨也听听。”小女孩儿说:“邻居姐姐刚教我的,《大清河的变迁》。”她接着就背,“五几年淘米洗菜,六几年洗衣灌溉,七几年水质变赖,八几年鱼虾断代,九几年身心受害。”小女孩儿背完诗,朝两个大人瞪大眼睛,好像等待夸奖和点评。周慧莎说:“自然环境的恶化,是人生环境的恶化引起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锡梅,别难过了。去洗洗脸,把孩子的穿戴收拾好,再理个发,轻装上阵,把生意做下去。如果需要,我告诉他们一下,租金再减一些。”

赵锡梅说:“周总,你真好。”紧接着,她脸上溢出几分倔犟,咬着牙,似乎对那男人轻蔑地一笑,并动了粗口,“妈的,把生意做好,等赚钱了,男保姆用两个,用一个训一个;男朋友找两个,用一个踹一个。”周慧莎笑了,附和着说:“好的,你的幸福配方挺简单。等你有钱了,买房买两套,一套自己住,一套男人看。买车买两辆,开一辆,后边绑一辆。哈哈,不过,锡梅,不管是野心还是理想,买方市场,只有等你有钱了,才会出现。”

赵锡梅的精神创伤面很大,而周慧莎只是一张效力不高的创可贴。药对方,一口汤;不对方,一水缸。再说,一个心事重重的女人,也不可能说服一个心魔附身的女人。这时,哥哥赵锡成辗转来到省城做生意,手足亲情,给了赵锡梅莫大的宽慰。虽然,哥的生意做得不太好,但他给她带来的好处是多方面的。她可以衣食无忧地和女儿在一起,继续居住在城中村的租住屋里。翌年,女儿在邻近的托儿所入托了,她便给哥哥当帮工,做点儿小本买卖,辛苦并快乐着。孤鸿落雁,和江洋大盗殊途同归。

她的人生轨迹,从赵辛庄到山区小县,又从小县来到省城的卫生专科学校。生活的阅历,把一个清纯少女,变得既聪慧又带点儿偏执,既讲究实惠又难脱狭隘。反映到爱情上,她唯美的爱情观,打造出一个凄美冷艳的爱情故事。短暂的甜蜜,换来的是悠长的痛苦。从而,改变了她的价值取向。商海打滚,前景叵测。她对哥哥赵锡成说:“什么做生意?这个社会,做关系比做生意重要。”她迅速掂量出四海商场老总周慧莎的分量,并迅速把自己的经营理念,和周慧莎的身份地位挂钩,建立起了亲密的关系。以女人的灵感和机敏,走进周慧莎秘不示人的感情世界。

周慧莎的另一所住处新世纪是什么地方?市长行宫,流动侯门,富贵恋人的香艳城堡。而赵锡梅,有幸成为唯一一个造访过这儿的外界女人。她和周慧莎,两个伤感的女人,在橘黄色的光芒里,一起聆听小提琴协奏曲《梁祝》,一起设计女人的穿戴和化妆。甚至,两个没有婚姻的老姑娘,都没有避讳同时看到的,既核心又隐秘的避孕器具,既匆忙又悠闲的男人的裤头背心。

在众多的商户中,赵锡梅独享和老总周慧莎闺中密友般的关系。她一面编织自己的爱情梦幻,一面放任自己参与哥哥的英雄冲动。当然,关于这一点,这个卫校专科生,是不会在周慧莎面前走漏一点风声的。周慧莎对她的热诚和关照,有增无减,这曾使赵锡梅非常感动。

她把女儿送进“长托”,一个人的生活变得十分诡秘。在这段时间里,她和周慧莎见过一次面。她说想买套房子,周慧莎问:“你有钱?”赵锡梅掩饰着惶惑的眼神,回答道:“差不多够了。”周慧莎说:“祝贺你的生意有起色。”赵锡梅说:“运气还可以。”

周慧莎万万没有想到,大胆赵锡梅,不但参与了哥哥作案的全过程,还敢把带血的钱不经洗一下,就出手买房。胆大妄为,她把社会当成幼儿园了。要不是“12·6”大案告破,谁也不相信,这个挺爱哭不怎么张扬的女人,竟是“12·6”银行抢劫案的主犯。并且事后得知,在赵锡成一伙的作案过程中,是她骑着三轮车最后接应,把三个装满现金的蛇皮袋,从同伙手里接过来,从容地装上三轮车,又从容地转移了。曾有个老太婆瞄了她一眼,她刷地撒过去一把石灰面,烧得老太婆躺在地上嗷嗷乱叫。

此时此刻,戴着脚镣手铐的赵锡梅,站在武装押解的囚车上,思前想后,热泪涟涟。现在,最让她牵肠挂肚的,要数她正在上托儿所大班的女儿了。她终于挺不住,晕了过去。倒下时,头磕在前边的扶架上,鲜血直流。清醒后,她左顾右盼,想看看哥哥,看看村邻胡三丰,侄儿赵虎等人,但随被大声喝住。

她并不知道,在她囚车的后边,紧挨着的,就是胡三丰、仲笼头和赵虎。他们都站在囚车上,身体僵硬,表情木然。走出赵辛庄的时候,他们都是阳光小伙子。融入到城市后,就成了城市的果树,光会疯长,结不出好果子。

也是上船容易下船难。好吃好喝的生活,对他们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现在,叫下船也不下了。他们人在船上,心想着发财。梦中人胆大,弄啥都不怕,反正铁了心,不弄出个样儿来,不回赵辛庄。谁知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走上一条路,只是一念之差。比如上次从禹州出来,胡三丰和仲笼头,俩人腰里都揣着两万多块钱。要是这个时候,他们犹豫一下,说到家里看看再说,也许,他们人生的轨迹就会改变。胡三丰会亲着小儿子,老婆会做几顿好吃的,他稍微一动摇,就不到省城去了。仲笼头呢,要是见了漂亮的荷花姑娘,弄得神魂颠倒,荷花希望盖房和他结婚,没准儿,仲笼头大喜过望,就不跟赵锡成再外出闯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