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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雨绿茵铿锵玫瑰(1)

不管怎样,主队终于先进一球,形势一片大好,谢天谢地。欢乐锣鼓敲起来,唱起来,跳起来,击节喊叫起来。老球迷舒来根和梁金花挨着坐,俩人平时就喜欢打嘴仗开玩笑,现在坐在球场看台上,更是放肆嚣张。被大家称为学者商户的舒来根,不知怎的,身在球场,却对比赛心不在焉。他从单身老总周慧莎,说起什么是真爱的话题。舒来根说:“这爱情那爱情,我不懂。如果让我重新在世上走一次,我是不会结婚的。我会把我的青春、身体,还有金钱,统统献给婊子。婊子,不含糊,就是婊子。这么多做生意的人,都没有婊子讲信用。你掏钱,她就脱。一分价钱一分货,掏钱多了,服务项目就相应增加。往往你一摸钱包她就开始笑了。她们有胆有识,服务到位。”

梁金花不识多少字,谈不上和舒来根平等对话,但她赏识他的学问,当然也讨厌他的黄话和酸味。一个大学教过书的人,不是斯斯文文,而成了流流气气的糟老头子。所以,她也不尊敬他,骚对骚,浪对浪,谁怕谁呀!她说:“老流,有屁放吧,你半肚子学问,半肚子坏水,你还是多行善积德吧你。”

舒来根说:“爱不爱,恨不恨,都一样。穷鬼和富翁,死的时候都一样。恋爱有什么谈头,跟唱戏表演一样,一出场就满嘴瞎话,哪胜婊子哟。掏钱找婊子,是世界上最公平的买卖。”

梁金花觉得这老舒怪好玩的,但她为了表示自己的不认同,还是冲他白了一眼,眼和鼻子往一块儿挤了挤,蔑视地一笑。因为嘈杂声,舒来根提高嗓门,嘴又往梁金花的耳畔凑了凑,说:“当婊子,是一种谋生手段。所以,我们应该宽宏地把她们当成一个从业者。她们守信用也有成本,在她们的义务责任范围内,不经伙伴同意,床上是不能增加人的。而我们的老婆做得怎么样呢?她两天没回家,还不叫细盘问。跟哪个男人走了?不知道。婊子好,人家不蒙不骗,打个电话就过来了,公平公道。还不带录音笔什么的,不像社会上的其他交往,人人都留一手,以预防不测,多累呀。再说,和婊子相处,比和老婆相处简单——你得买家具,做饭扫地,生孩子了得好好养活,养不好,养一窝白眼狼。婊子比情人更好,情人情人,情人是躲在你身边摸情况的人。江山有奇峰,锁在烟雾中,寻常看不见,偶尔露峥嵘。请君入瓮,巧取豪夺。你要是不吃敲诈,即刻青面獠牙。婊子,是慰藉失落的男人而生的。我刚看过《历代婊子》这本书,文人评价婊子,美丽妖娆,节义双全,特立独行,情深似海。当然,婊子勒死男人的例子也有,那大多是男人不守规矩,占了便宜不给钱。”

一阵锣鼓的喧嚣又起,主队凭借主场优势,两次反攻气势如虹,但客队防守也固若金汤。攻得犀利,守得精彩,中都队得势不得分,久攻不下,急得球迷火烧火燎。有的人失去耐心,开始张口骂人。相反,客队在一段被动的防守之后,慢慢适应了主队狂轰滥炸的进攻节奏,逐步扭转了不利局面,打防守反击,信心如磐,一旦拿球,便即刻组织起凌厉的攻势,其势如水银泻地一般,哀兵必胜的势头清晰可见。

而占据主场优势的中都队,却像被施了魔法,眨眼间判若两队。进攻像瘸腿笨猪,防守如筛子漏勺。传球个个像斜眼,几乎每一脚球,都能传到对方脚下,去追个高吊球,都跟鳖爬一样慢。十来个人相互埋怨,自己人差点儿动起手来。人人张着嘴,鲶鱼缺氧似的喘气。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进攻之能,场面惨不忍睹,球迷们恨不得下去捶他们一顿,骂他个八辈祖宗。

主队的拉拉队也偃旗息鼓,众球迷陷入煎熬。环顾四周看台,几万张汗津津的脸儿直面草坪,体育场内鸦雀无声。四海商场的一帮球迷和全场的球迷一样,也都面面相觑,期盼奇迹的发生。

这时,中都队的右后卫终于表现出一点血性,从后场断球,沿边路左冲右突,晃过三名防守队员,一路助攻至对方门前,全场的主队球迷热血沸腾,都齐刷刷地站起来,凝聚成一个声音呼喊:“起脚!”“射门!”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向着对方的网窝飞去,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但随即听到“砰”的一声,被横梁挡了出去。数万球迷,发出一声叹息。高富有也骂了句:“日他娘,打铁掉地上,搭一火!”并下意识地扬起巴掌,抽了自己一耳光。清脆的响声,证明他迷上了足球,四海商场,又多了一名铁杆球迷。因为迷恋,转眼就走火入魔,随后便在一场足球骚乱中跟着别人兴风作浪。

比赛在激烈的对抗中进行,足球场的火爆场面,是好多球迷料想不到的。高富有看到,每当中都队一接到球,体育场内就即刻爆发出炸雷般的鼓动声。四周隐藏的大功率音箱,也会同时发出排山倒海般的虎啸。真叫人眼花缭乱,耳膜发胀。

比赛双方的身体接触越来越多,摩擦在逐渐升温。球迷几乎全部在站着看球,光是同时发出的嘘声,就足以使裁判手忙脚乱;更何况,看台上尽是生猛凶悍的土著球迷。这些喝酒不吃菜光膀扎领带的家伙,此刻,更是斜屁股吊胯,瞪着乌鸡眼看比赛,专骂对方顶尖队员,专找裁判的茬儿。

比赛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中都队的左前锋带球突破,被对方后卫一脚铲在小腿上,倒下去痛苦万状。对方严重犯规,但不知怎的,裁判只给了主队一个任意球,对严重犯规的队员,不但没有出牌,连个口头警告都没有。主队球迷不干了,体育场内吼声四起。塑料袋饮料瓶遮阳帽餐巾纸,凡是随身携带的东西,顷刻从四面八方一齐飞向草坪。

机灵的裁判,躲闪着“枪林弹雨”,像跳芭蕾一样跳来跳去。体育场内外的执勤警察迅速向场内跑道上集结,躁动稍稍趋缓,但责骂声仍不绝于耳。男人变成了匪徒,女人变成了泼妇。一串串撕嘴骂人的话,不绝于耳传向场内。

在高富有的前面,站着一个光膀子小青年,他突然向后旋过身子,举起他右手的一面小红旗,以命令的口气高腔大嗓说:“注意了,我喊‘黑哨’,你们喊‘下课’,谁不喊,我日他爹!”

没有哪个球迷害怕日爹,但却齐刷刷地答应了一声:“中——”再看,小伙子的眼前,是一堵黑压压齐整整的人墙。“裁判!”“黑哨!”“黑哨!”“裁判!”……倒裁的声浪此起彼伏。因为球迷鲜明的倾向性,很难保障裁判的公正性。球迷的施压,迫使裁判的哨音畏首畏尾起来,甚至对明显的犯规,都表现出不该有的犹豫。

比赛正酣,被球迷斥为黑哨的裁判,因为大批警察的出现,使他躲过一劫。场内又恢复了先前的热闹鼓噪气氛,中都队的传切配合,也开始行云流水般流畅起来,扩大战果的希望大增。

谁知天公不作美,刚踢下半场的时候,场内似乎有些阴暗,抬头往上看,只见天上几团浓厚的乌云正在往一块儿聚,像是要下雨了。天空中先是一道道干燥的闪电,步步向球场上空逼近。接着雷声响起,从远方滚过来,电闪雷鸣和着场内喧嚣混杂的声音,霎时,偌大的足球场变成了涌动的噪海。又过了一会儿,雨真的下起来了,而且越下越大,比赛被迫停止。绿茵场上眨眼有了积水。高富有、张河川、赵锡成、梁金花、桑葚红以及谭雨嘉等人,都相互关照着,躲进看台顶部的雨篷下。

黑云翻墨,白雨跳珠,眨眼之间,绿茵场变成了水乡泽国。体育场四周的灯塔全部亮起灯光,巨大的光柱,沉甸甸地射向绿茵场,足球场水天一色。只听得“哗哗”的雨声,盘鼓队,军乐团,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暴雨过后,绿茵场渗水很快,水汪汪的草坪,又恢复了芳容,开始比赛。不过,虽然明水没有了,草坪依然湿滑。队员奔跑的时候,常常带起一团团泥巴。有些看不见的水洼,仍不时溅起水花。足球变成了水球,大大影响了双方队员的技术发挥。

踢水球,有球迷偏爱看这种水淋淋的比赛。双方队员,在泥泞不堪的草坪上争抢对抗,首先拼的是体力,比正常的比赛消耗体力太大了。不过,球员全身沾满了泥水,都像泥猪泥猴似的,这的确增加了观赏性;同时呢,也增加了胜负的偶然性。足球的奥妙,不就是在于比赛结果的不可预测性吗?

使中都球迷担心的是,中都队是旱鸭子,不习惯打水球。平时的训练,总是在灿烂的阳光下练攻防,球迷说,旱鳖怕水。而客队南国队,恰恰善打水球。一个长传,把球吊到对方的禁区前沿,在混乱中寻找射门机会。球不管碰到谁,都有可能改变方向,钻入网窝。这支南国队,就是凭沾水的灵感,遇水疯,赢过罗马尼亚的红星队,挪威的豪门联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