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被风吹干了的冬季
8108800000052

第52章 难忘的旅程

那年的年关,我收完最后一笔货款,立即买了一张返回湖南的车票,登上了上海至重庆的列车。我买的是硬座,坐在我对面的是一对民工装束的夫妻,和两个大约八九岁的小男孩。列车行驶了两小时左右,车厢里的女乘务员开始查票。查到我这个窗口时,只见那两个小男孩的母亲右手往背后摸了几下,脸色突然变得着急起来,带着哭腔说:“糟了,小挂包不见了!”

男人慌忙站起身,一把拉开两个小男孩,眼光在座位上焦急地搜寻。座位上空空如也。男人立即弯腰低头往座位底下找,结果还是没有。男人的表情刹那间变得颓废而沮丧。女人则开始放声痛哭,声音很凄惨,看得出,这绝不是演戏蒙人。

乘务员已有些不耐烦,催促他们说:“怎么啦?是不是钱包丢了?快把票拿出来看一下。”

女人边哭边答:“我的小挂包被人偷走了,里面有两张上海至重庆的车票,还有我们辛苦一年打工攒下的八千六百块钱。”

“是吗?”乘务员板着脸,用怀疑的语气说:“不是为了逃票而故意编瞎话骗人吧?”

女人马上大声地申辩:“我们怎么会骗人呢?”

男人气得脸上的肌肉一跳一跳的,充满愤恨的眼光狠狠地剜了乘务员一眼。

乘务员无动于衷,过了一会又问:“其他行李丢了没有?”

女人用手朝行李架上一指,说:“两个大包都在,里面装的是衣服。”

那是两只很破旧的牛仔包。乘务员望了一眼,冷若冰霜地说:“没票就得补票,这是规定。”

女人和男人同时答道:“钱都丢了,拿什么补票?东西是在车上丢的,你们有义务帮我们去查找!”

乘务员怔了一下,转身走了。

没多长时间,乘务员领着两位警察过来了。警察详细询问了情况,然后说:“你们没钱买票就直说,千万不要编故事骗我们,这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男人急得要跳起来,大声吼叫:“要怎样说你们才能相信?”

这时,我听到那女乘务员对两位警察小声嘀咕道:“看他们的样子都不像会有那么多钱,这个月已经发生了几起无钱回家的民工为了逃票而谎报失窃的事件,我看这一家子十有八九也是想蒙混过关。”

警察们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回头安慰男人说:“你们也不要太着急,别气坏了身体,你随我们去登记一下,我们现在就开始帮你查找。”

男人跟着两位警察去做了笔录。之后,乘务员增加了在车厢里来回巡查的次数。

午餐时,那一家人什么也没吃。晚餐时,听着送餐员的叫卖声,两个小男孩直朝他们的父母喊“肚子饿”。可男人和女人好像没听见,只将搂着孩子们的手抱得更紧了。女人的眼中却似有泪珠在涌动。

我心生恻隐,叫过送餐员,挑了四盒菜肴最好的快餐送给他们。两个小男孩马上狼吞虎咽起来。男人和女人本来毫无表情的脸上立刻现出了感激之情,连声说:“谢谢你,小兄弟,你真是个好心人。不瞒你说,我们身上还有几十块钱,可我们到了重庆还得坐一百多公里的汽车,我们没办法才……唉,出来一年了,两位老人的身体也不知怎么样了……”

见他们和我热乎起来,站在车厢尽头的乘务员忽然高声喊道:“旅客同志们,列车上鱼龙混杂,请大家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要随便和陌生人来往,也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话。有些诈骗分子经常在车上使出各种骗人的伎俩,以博取旅客的同情心,从而达到他们不可告人的目的。”

很明显,乘务员此刻的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但我始终觉得这一家子不是坏人,便仍然我行我素,继续和他们攀谈。

一晚过去了。上午九时,列车进入了湖南境内。我整理好行李准备下车,同时取出五百元钱塞给男人说:“钱丢了可以再挣,重要的是别把坏心情带回家,免得老人家伤心。”

男人坚决不收,推辞了再三,我硬塞进了他的口袋。

就在这时,那两位警察走了过来,将一只女人专用的小挂包送到他们面前问:“你们丢的是不是这只包?”

女人的眼睛霍然一亮,惊喜不已地说:“就是这只。”

其中一位警察说:“刚才有一个形迹可疑的青年在餐车里大吃大喝,上前一盘查便把你们这个案子给破了。钱已被他花掉了两百多,你们再点一下吧。”

男人的脸上豁然开朗了,他什么也不说,拉着女人的手双双就往地上跪,慌得警察们连忙扶住他们下坠的身子。

看到这一幕,那位乘务员顿时涨红了脸,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后记:这是个真实的故事,虽然已过去好多年了,但我始终没有忘记。现在把它写下来,只是想告诉大家一件事:再机警、再精明、再有经验的人,也会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因此,我们为人处事绝不可太自信,也不要太冷漠,常怀一颗仁爱之心,世界将会变得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