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山村有两百多户人家,因其大部分都姓张,且又都聚居在一个山角落里,因此,金山村又称张家大屋。
民国末年,张家大屋有位四十来岁的胡姓女巫,颇负盛名,乡人皆称其为胡婆。
胡婆神通广大,替人画符念咒、驱鬼辟邪,无一不灵,偶尔还会大发慈悲,义务为贫困的乡人治治疑难杂症,分文不取。因此,胡婆在乡间声名远播,慕名而来接其上门“施法”的老百姓,络绎不绝,应接不暇。
胡婆治病有一奇,那就是从不用药。有小孩哭闹、大人身体不适或精神不振者,只须请胡婆在其面前念几句咒语,喷一口冰凉的“法水”于脸上,神效立见。每年的春季,乡间多易爆发流行“胀耳风”(流行性腮腺炎),凡未患过此病的小孩极易感染。患者耳下两腮都胀成一面小鼓,痛苦不堪。这时,胡婆便大开其门,广布大法。只见她手执一只毛笔,在一瓶臭墨汁中搅几下,接着抬眼望天,口中念念有词,然后在患者的两腮上涂一团臭墨。不出三天,患者一定痊愈!
胡婆最擅长的是“神符”治癫狂。她对那些令郎中们头痛的癫狂病,只须一道“神符”便立竿见影。每次有癫狂患者家属请胡婆去驱妖治鬼,胡婆都只带几道“神符”前去,在患者的厅堂前摆上一张八仙桌,端一碗清水置于桌上,接着点香燃烛化钱,再跪地向天祷告一番,然后立起身,披头散发围绕患者转圈,口中大声哼唱咒语:“天灵灵,地灵灵,王母娘娘派吾下凡尘,捉鬼除妖,驱邪治病,喝吾神水妖逃鬼散癫安宁。”作法完毕,胡婆立即取出随身携带的“神符”,烧几道于桌上的“法水”中,转身说:“喂给患者服下,妖魔鬼怪,立即脱身。”说也奇怪,患者一服下,瞬间便安静下来,再不胡言乱语、四处乱走了。
还有更奇的是,有一年夏天,大山冲里的一位汉子,腹部时痛时痒,多方求治了几个月均无效果,身体越来越消瘦,面色萎黄。后请胡婆上门“施法”。胡婆询问了病情后照例对天祷告一遍,哼几句咒语,然后叫人去山上取来一碗黄土。胡婆将黄土掺酒调成糊状,捏成一粒粒小泥丸,叫那汉子禁两顿饮食后吞服。两天后,汉子竟屙下一堆泥巴,而泥巴中居然藏有无数条蚂蝗!汉子的腹痛一下子好了!胡婆的“法术”真是神而又神。
据说胡婆的“法术”乃世代祖传,且传女不传男。可是传到胡婆这一代后,却无法再传了,因为胡婆膝下无儿无女。村中有几位知心老姐都劝胡婆破例收徒,以免她的神奇法术失传。胡婆也动过几次心,却又似有难言之隐,每次人家提起收徒之事,她总是委婉拒绝,一拖再拖了下来。后来,胡婆渐渐老了,黄泥齐颈了才又猛然想起老祖宗的传家宝就要断送在自己手中,心有不甘。最终,为不让祖宗的“法术”失传,她果断地物色了乡中的一位年轻女人,将“法术”全部传给了她。
可是,新弟子秉承衣钵后,却无人问津,直至胡婆死去了许久,那弟子仍然是空山孤寺无人拜。再后来,随着医学的发达,和科学技术、医疗技术的普及,乡人都已慢慢脱离了对女巫的依赖,女巫的“法术”已英雄无用武之地了。于是,有一天,那新弟子毅然将女巫的神秘面纱揭开,公之于世。
原来,女巫竟是一挂羊头卖狗肉的高手!大凡女巫在病人面前向天祷告,口念咒语,其实是稳其心神鼓其信心,未治病先治心,喷“法水”乃是凉面醒脑振其精神。不服药病已好一大半,此谓“心疗”。墨汁治腮腺炎,乃是事先将具和血排脓、消肿解毒之功效的红豆,磨成粉状调和于墨水中;“神符”治癫狂,乃是事先将安神定惊、明目解毒的朱砂粉撒在纸符上;至于那黄泥治腹中的蚂蝗,则是胡婆根据患者所处的地理环境,以及饮食起居,察言观色而偶然推测出了病因,再运用自己祖传的一些民间偏方歪打正着的。这些其实都是“药疗”,而胡婆却运用得神秘莫测。胡婆真可谓道行高深,法术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