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塞可坐在溪流旁，以水为镜，梳洗打扮，溪水清澈见底，甚至还有三五成群的鱼不时游过。
瑾萱从不远处走来，身后背着一只狭长的弓箭，手里提着一只死掉的野鸡，和一大串果子，正朝塞可缓缓走来。
“这里还有野鸡？”塞可起身，不免有些惊讶。
“是啊，不止野鸡，还有野兔，斑鸠，山鹰，各种猎物，只要你想吃，没有我抓不到的。”瑾萱满目自豪地笑了笑，一边又将野鸡和果子放在庭院内的石桌上。
瑾萱所居的这座庭院虽朴实简陋，却被她清扫得一尘不染，窗明几净，她又将西侧那间草屋挪出来，让沈星尘和塞可暂住那里。
“你一直靠这些为生吗？”塞可打量着满院晒干的果子和腌肉，有些难以置信。
瑾萱满不在意地点点头，开始给野鸡拔毛，“这附近山里野味颇多，不过最好吃的还是野鸡。”
见塞可兀自盯着自己，瑾萱不由得抬眸，爽朗的笑容中透出几分悲凉，“当年我被困在玄镜，以为自己活不成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我无意间发现了玄镜中竟有这样的世外桃源，当时我就觉得，我死不了了。”
她放下野鸡，眸中透着万分坚定，沉声道：“我独孤瑾萱可不是轻易能被打倒的。”
塞可不禁蹲下身，握住了她的手，“你不会再孤单了，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
瑾萱神色微怔，旋即露出傻傻的笑，“我不孤单，你看这里有这么多鱼儿鸟儿陪着我，每天无拘无束的，不知比在天界时好多少倍。”
话音刚落，瑾萱忽然顿住不语，眸色渐渐黯淡下去，塞可知道她不过强颜欢笑，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连阳光都照不进来，住在这里怎会好。
塞可不由得拍了拍她的肩，这一拍不要紧，瑾萱扑进塞可怀里开始放声大哭：“其实我在这里一直很孤单，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有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出现在那个山洞，他受了重伤，我便将他救回来，安置在那间草屋。”
瑾萱泪眼朦胧地抬眸看着塞可，幽怨地开口：“可是你忽然出现了，我才知道，原来他是你夫君。”
“谢谢你救了他。”塞可淡淡地开口，却被瑾萱冷声打断：“不用谢我，我也不是因为你才救他的。”
末了，她垂下眼眸，一脸黯然地小声说：“我是为了我自己。”
塞可笑了笑，“你喜欢他？”
瑾萱忽然红了脸，不自然地白了塞可一眼，“谁无爱美之心？是你夫君又怎样？还不许我喜欢他吗？”
“瑾萱姐姐喜欢谁我自然无法干涉，只是我听闻姐姐好像很久以前就嫁人了。”
瑾萱蓦地怔住，半晌无言，塞可凑近一步小声说：“其实我一直不解，你为何被困在这，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瑾萱彻底扔下手中野鸡，死死捏住衣角缓慢起身，满目怨恨道：“我是被天帝困在这的。”
塞可挑眉，淡淡地问：“为什么？”
瑾萱冷笑几声，不屑地说：“怪我自己太蠢，我一直在天帝身边替他做事，也许是我知道的太多，他担心我走露他的秘密，便将我弃如敝履，关在玄镜中不准我离开。”
塞可眉心微动，若真如她所说，瑾萱岂不是天帝的人？她不由得悄悄退了几步，就感觉到身后有温暖的怀抱扣住了她，她回身一看，沈星尘不知何时已站在院中。
塞可悄悄松了口气，沈星尘握住她的手对她笑了笑，又看向近旁的瑾萱问道：“你一直在天帝身边替他做事？”
瑾萱不明所以地蹙了蹙眉，缓缓点了点头，沈星尘轻声冷笑：“这么说来，你应该一直居于天都，可为何你的起居习俗看不到一丝天都的影子？”
瑾萱陡然一惊，沉声问道：“你想说什么？”
沈星尘不急不缓地开口：“我见过你蒸茶的方式，和天都的习俗完全不同，且你这些房屋内常备熏笼和手炉，卧榻下又有炉炕，这是长期生活在苦寒之地才会养成的习惯，如果我没猜错，你在被困玄镜前，应该居于天界的长洲国。”
“长洲国？”塞可略微沉吟，便开口道：“那不是天帝的大皇子倾瑞殿下所居的国家吗？听闻天帝将长洲国分给大皇子，又封他做了国主。所以，瑾萱姐姐离开母国后，是嫁给了大皇子吗？”
塞可暗自思忖，瑾萱在母国只是一介医女，能嫁给大皇子也算殊荣，只不知为何从未听瑾萱提起过。
瑾萱忽然缓缓笑了起来，眸中带着几分钦佩，“向晚，你夫君究竟是何许人也？几句话便识破我的谎言。”
“如此说来，瑾萱姐姐真的是大皇妃？”塞可不禁诧异。
“呵，”瑾萱冷笑，面色阴沉，道：“我一个小小医女，怎么做得了大皇妃，不过是倾瑞殿下的侍妾罢了。”
她敛眉凝神，咬了咬唇，又冷声说：“当年大皇子随天帝寻访天界各国，游历至我母国时，大皇子偶感恶寒，我身为医女被派去替他医治，大皇子便看中了我，向紫玉国国主求娶，国主自然不会拒绝，于是我便跟着他一起回了长洲国。起初，他对我百般呵护，可后来我才知道，他不过是看我擅医术，又通晓毒术，利用我罢了。”
她蹙了蹙眉，继续说：“他贵为长子，却一直不受天帝待见，天帝钟爱二皇子倾夜，将来也会将天帝一位传于二皇子。倾瑞看似与世无争，安心居于偏远的长洲国，其实一直耿耿于怀，想在天帝面前有所作为，向他父亲证明他的能力。恰逢天帝因千圣国密谋造反一事头疼不已，于是倾瑞便带着我去了一趟天都，他向天帝献了一计。”
塞可的身子晃了一晃，她忽然意识到瑾萱接下来要说什么，不由自主地将沈星尘的手握得更紧。
“倾瑞告诉他父亲，他有一种毒药，只需悄悄投入千圣国井水中，那个国家便不攻自破。”
“尸毒吗？”塞可面色阴沉，冰冷入骨的音色不禁令瑾萱一怔。
瑾萱苦笑，露出几分悔意，“原来你都知道，那我也不瞒你了，尸毒是我研制的，可我并不知，倾瑞竟然打算用尸毒，毁了整个千圣国。”
“所以后来，天帝用了他的法子，将千圣国变成了一座坟墓，是吗？”塞可死死盯着瑾萱的眼睛。
瑾萱眸色一暗，轻轻摇了摇头，“不，天帝并不赞成倾瑞的提议，应该说是极力反对，他不想伤及无辜百姓，那天，他们父子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倾瑞一怒之下，竟失手杀了他父亲。”
塞可惊得倒吸一口冷气，沈星尘也剑眉紧锁，睁大了眼眸。
半晌，塞可才回过神来，呢喃道：“大皇子杀了天帝，那么现在的天帝……”
瑾萱沉声道：“没错，是大皇子假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