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
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
中国北方古代盛产桑树,养蚕业相当发达。每当春天来临,女子们便纷纷外出采桑。由于采桑之处女子很多,所以也往往引来了许多男子,其地遂成为男女恋爱的场所。此诗对其情景有生动的表现。在春日的田野上,采桑女子三五成群地采桑。采完桑以后,她们同着心爱的男子愉快地归去。“行与子还兮”,“行与子逝兮”,也就是《豳风·七月》“殆及公子同归”的意思(参见下文《女心为何伤悲》)。
《汉书·地理志》说:“郑国……土狭而险,山居谷汲,男女亟聚会,故其俗淫。”“卫地有桑间濮上之阻,男女亦亟聚会,声色生焉。故俗称‘郑卫之音’。”颜师古注说:“阻者,言其隐阸得肆淫僻之情也。”清人毛奇龄《国风省篇》补充说:“则地凡有桑,皆其阻也,凡有桑者,则皆得为之聚会起淫泆也。”这也就是法国汉学家桀溺所说的:
但是桑园并非单单是个春季劳动场所,隐约展示大地春回,它还是个特殊的风景区,一个并非偶然,而是贯常的幽会之地,男女青年节庆时就在那里约会和举行婚庆。他们在桑树下轮流对歌,作阳台之会。马赛尔、葛兰言根据《诗经》的歌谣描述了性爱习俗的过程,并指出在中国南方和印度支那许多土著居民中,仍然保持着类似的习俗。(《牧女与蚕娘》)
《诗经》中吟咏“桑间濮上”题材的诗歌,如《鄘风·桑中》、《魏风·汾沮洳》、《豳风·七月》第二章、《小雅·隰桑》,以及此诗等,都或隐或显地涉及了桑林中的幽会。
据史料记载,在中国历史上,至少有两位大人物,是出生在桑林中的。一位是伊尹,一位是孔子,他们都出生于“空桑”之中。现代学者认为,“空桑”不是地名,而是桑林。而《史记·孔子世家》中更记载,孔子是其父母“野合”的产物。其“野合”之地,很可能也是桑林。把所有这些联系在一起,那么只能得出结论说:“两位圣贤出生的情况令人想起桑园是两性相爱的习惯场地,桑树也自然在传说中成了生儿育女的奇树了。”(桀溺《牧女与蚕娘》)这种习俗至少到汉代还存在,在后世出土的汉画像砖中,还有所谓的“桑林野合图”。
由此,在中国文学中,也产生了许多有关采桑女的爱情传说。其中的一个重要母题,就是一过路男子向一采桑女子求爱,女子或接受或拒绝。上古的大禹与涂山女传说,春秋的解居父传说,鲁国的秋胡妻传说等,都是具有这种母题的故事。汉代无名氏的《陌上桑》,辛延年的《羽林郎》,魏晋以后以“秋胡妻”为题材的诗歌,元代石君宝的《秋胡戏妻》杂剧,现代的《桑园会》戏曲等,则是这一母题在后代的变奏。日本汉学家铃木虎雄,中国学者游国恩,法国汉学家桀溺等,对此都曾作过饶有意思的研究。
所以,所谓“采桑者之歌”,并非仅仅是劳动之歌,而且也是爱情之歌。不是说文学起源于劳动吗?爱情也可以起源于劳动嘛!据说有些国家多有“office(办公室)勾搭”,那也无非是“野合”地点登堂入室,从桑林中移入了“office”而已,其同为“劳动场所”则并无二致。
原文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
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魏风·十亩之间》)
注释
闲闲:“闲闲然男女无别往来之貌。”(毛《传》)行:将。泄泄:“多人之貌。”(毛《传》)
今译
十亩之间啊,采桑者喧阗啊,将同你回还啊。
十亩之外啊,采桑者往来啊,将同你离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