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此诗共三章,这是第三章。前面二章叠章重唱,只有几个字不同,意思基本上一样。
此诗写在一个“风雨如晦,鸡鸣不已”的夜晚,一个女子终于见到了她的丈夫(或情人),于是她那惶惶不安的心就平静了下来。朱熹说:“淫奔之女言当此之时见其所期之人而心悦也。”(《诗集传》)除“淫奔”用词不当外,所见甚是。这样的诗歌,在《诗经》里有许多,前面也已经介绍过了(参见上文《幸福指数》之一)。
此诗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情景对比的微妙。“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时分,本来是所谓的“哀景”,容易让人感时伤怀的;可是由于见到了丈夫,所以“哀景”反成了人生高潮的背景与见证。于是所谓的“幸福指数”,便也在情景的微妙对比中,成倍地增加了。
类似的例子,在《诗经》里还有许多。如《小雅·采薇》的“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正如清人王夫之《薑斋诗话》所说:“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一倍增其哀乐。”(参见下文《士兵归来》之二)。
日本江户时代僧人良宽,在衰老交加的晚年,偶遇一个年轻的尼姑,本已静如枯井的心,又获得了爱情的慰藉,遂有无限欢喜涌出,在一首情诗中写道:“望断伊人来远处,如今相见无他思。”惟其因为是衰年的艳遇,添上了“风雨如晦”的底色,所以其感怀也更加刻骨铭心,其滋味也更加五味杂陈。
晚年的川端康成,多写老年人的畸恋和变态心理(如《睡美人》),在刻画人性的深度上远超其早期的那些名著。晚年的谷崎润一郎也是如此,以《疯老人日记》惊世骇俗。他们都认为,即使到了“风雨如晦”的老境,“幸福指数”也仍取决于“性”福指数。这也就是龚自珍所谓的“设想英雄垂暮日,温柔不住住何乡”(《己亥杂诗》)罢?
川端康成最后是自杀的,仅在他获诺贝尔文学奖后的第四年。在那年的获奖演说中,他曾提到过良宽那首情诗,并说它“也是我所喜欢的”。
人生的哀乐,哪里是那么容易言说的!
原文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郑风·风雨》第三章)
今译
风雨如晦天气,公鸡打鸣不已。已经见到老公,怎么会不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