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杨超升?”两人怕听不明白,又齐齐反问了一句。
“他是叫杨超升。”老太太跟他们解释:“他是我妹妹家的孩子,昨天来这儿住的。”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刚才我不是担心你们会对他不利么。”老太太如此解释,岂知她越描越黑,李保朝仍然对此穷追不舍:“那他见到我们为什么要跑?”老太太吞吞吐吐:“我也不知道,他是六道沟子出来的,他从小没见过大世面,害怕生人。”
李保朝对此更加怀疑了:“你认为他能去哪儿?”
老太太完全回答不上来。她的额头开始见汗了,好半天她才憋出一句:“这个—有可能是去附近的招待所。”“他为什么不可能回家?”“他家里父母跟他吵翻了,他们很不愿意让他再回去。”“为什么事吵得架?”“好像是几块钱的事,我不太清楚,这你得问他父母。”“好吧,那你说说这个杨超升都有什么特征吧。”老太太便开始详细讲述他的特征。值得注意的是,杨超升也是左撇子,身高虽然只有一米七零,但那天夜里黑灯瞎火的,张娇兰在惊吓之中,完全可能有五公分甚至更多的误差。
李保朝最后对老太太道:“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个杨超升很可能是一个大案的凶犯,如果是因为你包庇而找不回来他,你可是要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的。”老太太肉跳心惊的问:“法律责任?那得判多少年?”李保朝有意吓吓老太太:“那可不一定,弄不好关你一辈子。”
农村人不经吓,老太太马上道:“那我再想想,想想—对了,他昨晚上说了句玉和。可能是在玉和招待所里。”李保朝道:“好吧。我们今天先问到这里。如果我们抓不回来他我们还得来麻烦你。”
黎、花二人急急赶往玉和招待所。这是一家门面非常小的私人营业的招待所,牌子上的漆已模糊的不可辨认,有十多个客房。李保朝向那个看门人出示了一下警官证,并说要查一下客房的登记情况。那看门人惶惶地给找了出来。李保朝一看今天的登记,头一个便是姓杨的,不过不叫杨超升,而叫杨海平。再往下的几个人都不姓杨,按照现有的住房政策,杨超升只能在招待所中过夜,而且现在形势还很紧张,杨超升要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跑到外地去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李保朝因此估计,如果老太太所言属实的话,那么这个杨海平很可能就是杨超升。于是他指着杨海平的房间号16号对看门人道:“带我们去看看。”看门人道:“他刚才登记的时候告诉我他昨晚一夜未睡,不让人去打扰。”李保朝道:“我们这不是打扰,而是执行公务。”看门人不敢说什么,只好带他们过去了。李保朝一边走一边询问这个人的特征,看门人却说他没注意。
走到了16号客房门前,李保朝示意看门人前去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谁啊?不是告诉你别来打扰了么?”看门人道:“有两位先生想要见见您—”里面传来了下床和开锁的声音,接着房门打开,走出一个仅穿内衣内裤的男子来。他看看李保朝,又看看王杰霖,问道:“你们二位找错了地方吧?”李保朝道:“没找错,我们就找杨海平。”那人很诧异地看着他们,双手把着门框,没有放他们进去的意思。李保朝道:“怎么?不欢迎我们么?”男子这才尴尬地一笑:“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呀?没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李保朝道:“我们是来同你商量招工的事。”他虽不敢肯定这人就是杨超升,但从他的衣着判断出他肯定是个无业青年,现在各工厂都恢复开工,陆续招了不少青年。因此他索性就蒙他一蒙。那男子果然面色一变,恭恭敬敬地将他们请了进去:“嗨,你们怎么不早说呢。”李保朝,王杰霖二人相视一笑,李保朝对那看门人道:“行了,这儿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吧。”
那男子住的是八人间的大通铺,上下左右都可以住人,但因为现在为时尚早,偌大的屋中只有他一个人,李保朝和他漫无边际地闲扯了两句,一边仔细打量他的体貌,越看越觉得他像杨超升,直接这么说的话他肯定不承认,李保朝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道:“今天就先跟你说这些,等以后有消息了再跟你谈。”也许是因为李保朝是公家人,无论是说话的气势力量分寸都与工厂的厂长书记们一般无二,那男子竟被哄住了,还将他们送至门口。李保朝见时机已经成熟,忽然回头喊了一声:“杨超升!”那男子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王杰霖立刻扑上前,牢牢地将他按住。男子顿时惊惶了起来:“你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李保朝冷冷一笑:“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咱们换个地方谈。”
李保朝将杨超升带回王启东的住宅,问道:“你说实话吧,来没来过这里?”杨超升颤抖了一下:“没来过!”“没来过?那你抖什么?我告诉你,你的罪行马上就要大白于天下,怎么,还要我亲口说出来!”李保朝仍是不紧不慢的模样,凭他的直觉,此人一定有案在身。杨超升目露凶光,却更加肯定地道:“我没来过!你们说我犯了什么罪?”李保朝道:“那我就找个人来同你对质!”说着他一挥手,张娇兰将李真珍带了出来。
杨超升眼睛一下子直了:“表妹,你怎么也被他们抓起来了?”李真珍摇摇头,道:“还不是因为王启东的事!”李保朝摆摆手,示意他们停止交谈,然后问杨超升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给你最后一次坦白罪行的机会,错过了这次机会可不要怪法律无情!”李真珍一听李保朝这样说马上应道:“我说我说,我有罪,但这件事与他无关!”杨超升一下子急了:“表妹,你可千万不能把咱俩的事儿告诉他们呀!”李保朝却微笑着示意王杰霖将他带下去,而后对李真珍道:“说吧,说了可以为你表哥减刑。”
李真珍道:“我与我表哥关系不一般,在和王启东认识之前我俩已经私定终身。王启东这两年来公务繁忙,我有时回娘家就能看见表哥。表哥尚未结婚,我知道他心里还有我,还等着娶我—所以有一次回家,我们俩就发生了那种关系,我一开始也挺害怕的,可后来觉得和表哥在一起比跟王启东在一起更能得到快乐,而且也不知咋的了,一会儿不见到表哥心里就空落落的难受—”
王杰霖很有些不自在地嘟哝道:“你这个****!”李保朝抬手止住了他,和颜悦色地对李真珍道:“我们是来破王启东死亡案子的,不是来听你和你表哥的私情的。你就直接说了吧,那天晚上你和你表哥是怎样合谋吓死王启东的,后来你表哥又是怎样半夜突然闯了进来,捡重要的说。”在他看来,杨超升既与李真珍有私,二人就更有可能害掉王启东了。而那个移动尸体的人,也是这二人最为方便,因为他们对这里的一切都太熟了,熟到可以蒙上眼睛仍能在门里门外转三圈的程度,所以李保朝准备只要取得二人的口供,就可以给这个案子定案了。
哪知李真珍却突然脸色苍白,大声道:“我们没杀人,更没移动过尸体!你不要血口喷人!”李保朝以为这是她的突然反复,忙交代道:“说吧,说了对你有好处!”但这个李真珍此刻竟是异常的倔强:“我们没杀人,真的没有!王启东死的那天晚上,我和表哥一直挤在邻居二傻家看电视,看那个《林海雪原》,不信你可以问二傻!”
李保朝在这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很有可能判断错了方向,于是他急匆匆地让张娇兰将李真珍带走,而后换上了杨超升,并询问他一个同样的问题:“你们那天晚上干了什么?”杨超升目瞪口呆了半天:“李真珍将我和她的关系都告诉你们了?唉,这个女人!既然这样,我就说吧,我从小就喜欢这个表妹,可惜家里穷,当时又盛行革命婚姻,组织上介绍的多,正巧就把她介绍给了王启东。他们就这么结了婚。谁知婚后李真珍偷偷跑回家来哭,在她妈的再三催问下才说王启东有那方面的问题,不能生育。我呢,时不时地来姨妈家玩,后来就和她有了那层关系。至于那天晚上,我们俩都不困,就跑二傻家看电视。正好演《林海雪原》,挺好的一个片子,我们一直看到下半夜两点多,后来二傻实在熬不住了,我们才出来的。”
李保朝听二人说得不差,便又叫王杰霖去打听情况。片刻后王杰霖回来说:“二人说的属实。二傻说他们这两个人就爱来他家看电视。虽说他家只有一台14吋的黑白,可那两人极有瘾头,一看就是一天,那天晚上他们一直看到下半夜快三点了,我要是不赶他们他们还不会走呢。”
李保朝重重一拍大腿:“唉!又走了许多弯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