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没急着等我回答,她转移话题道:“你知道吗?我之前交过一个外国男朋友,是个美国人,我俩当时都要结婚了,他回美国办一些事情,结果死于交通事故。”
“挺可惜的。”
李锦叹了口气,继续说:“我觉得在你身上有一些他的影子,所以我才会和你上床。”
我明白李锦说这些话的意思,只是为了博取我的同情和好感,为我收购她的公司做铺垫。我甚至觉得她是在编故事骗我,因为我之前和她聊过感情方面的问题,她从来没提起过那个美国人。李锦低头转动着手里的戒指说:“当年他给我买的戒指,我到现在还戴着。”
我敷衍地说着:“现在很少有女人能做到你这样念旧情。”
李锦笑了一下说:“你知道吗?我每次见你都能想起他来,你的举动、说话方式和他太像了,有时候我甚至都产生错觉,认为坐在我面前的是他,而不是你。”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李锦好,对她笑了笑,点了支烟。李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继续说:“现在我自己都分不清是喜欢你,还是忘不了他。”
我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说:“我现在可是有妇之夫啊!”
“讨厌,你总是这么不正经,你觉得你们收购我公司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觉得可能性不是太大,毕竟我们没有收购你公司的必要,私交归私交,公事归公事。但是,也不是说一点儿可能都没有,我回去和丁凡东商量一下,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嗯,只能这样了,好了,说说你的小娇妻吧。”
“还不错,现在怀孕三个月了。”
“还真够快的。”
说完,李锦叹了口气,接着说:“如果他没有死的话,我估计我们都生了好几个孩子了,他特喜欢小孩儿,看见外面不认识的孩子都会逗他们。”
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李锦站起来用筷子给我夹了一筷子菜,笑着对我说,多吃一些青菜好。之后,从自己的爱马仕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递给我。我问她是什么东西。李锦说,算是我结婚她随的份子。我看了看塑料袋里钱的厚度,大概有五万元,我把钱推到她那边,对她说:
“你的钱我不能要,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和我爱人决定了,这次一律不收份子钱,一分钱都不收。”
李锦听我说完后,执意要我收下,又把塑料袋推回到我的面前,颇有一副不收下她立刻生气的架势。我拗不过她,打开塑料袋,从一沓钱里抽出100元钱,剩下的钱推到她面前,对她说:“行了,我收一张,剩下的钱你拿回去。”
其实李锦送我钱的意思,我感觉还是和收购她的公司有关。李锦这个人做事一向这样,现在弄得我都不敢收她的钱了。我今天这么做,既给她留了面子,又不至于让自己太为难,一举两得。
李锦苦笑了一下,把钱又收回到包里,对我说,这钱先放在她这儿,等我孩子出生了,留着给孩子买奶粉用。
4
雷刚今天上午给我打了个电话,跟我说,张甜甜的爸爸今天上午判了,一审判了15年。我笑着说,罪有应得。雷刚说,是,就算他不贪污受贿的话,就拿他们一家对他的态度,就够判15年的。我问雷刚,找没找到骗他钱的那个女人。雷刚叹了口气说,就算能找到也不找了,他自己又不缺这点儿钱,就当买了个教训。我安慰他,别因为这件事难过,这个社会就这样,你对别人付出感情,但是别人不一定会真心对你,甚至还会恩将仇报。雷刚说,知道,要不是我说这件事他都忘得差不多了。之后,雷刚问我记不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我们上届有一个叫陈婉的师姐。我说,记得。雷刚说,前几天他们无意中碰到,那个陈婉还主动打听我,好像对我有点儿意思。雷刚问我感不感兴趣,如果感兴趣,他把手机号发给我。我笑着说,如果他不怕苏曼找他算账就发给我,反正我没什么损失。雷刚一听,笑着骂了我一句,说自己还有事就挂了电话。
对于陈婉,我只是模模糊糊地记得有这么个人,并不记得长什么样。我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到底是谁。这时,丁凡东推开我办公室的门,坐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对我说:“我昨天晚上和孔宁他们几个吃饭来着,给你打电话,没打通。”
“嗯,昨天晚上我手机没电了。”
“他们打算和咱们公司合并成一个集团,我们两个公司还是独立运营,自负盈亏,说白了就是想进一步垄断市场而已。”
我点了点头,丁凡东继续说:“他们放弃高端市场,我们放弃低端市场,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不错,你自己看着办吧。”
丁凡东对我笑了笑,摘下眼镜,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眼镜布,边擦眼镜边问我:“刘哥,我发现自从老徐走了之后,你好像对我有些成见啊?”
“没有啊,只是还没缓过神来。”
丁凡东戴上眼镜,点了点头,对我说:“发表一下看法吧!对于合并这件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其实,我觉得合并这件事不是一件坏事,也不是一件好事。合并了之后,说是完全独立运营,但是我估计这还是有点儿难度,主要是我有点儿信不过孔宁,至于周涛,倒是不足为惧。而且他们后面是老董,我信不过这两个人,更不知道以后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丁凡东皱着眉头仔细思考着,过了一会儿,丁凡东站起来,从我桌子上放着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着后对我说:“其实这些问题我也想过,我爸也和老董谈过,老董的意思是,当初对孔宁他们投资并没有别的目的,只是觉得这生意赚钱而已,并没有和咱们对着干的意思,而且我爸和老董也有一些私交。其次就是孔宁这里,我一直相信一句话,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孔宁就是利益当先的那种人。”
我听他说完后问道:“大概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合并的这件事?”
“大概一个月。”
“嗯,有空和孔宁他们一起吃个饭吧,老徐走了之后,一直没见他们。”
“行,那这事你没什么意见了?”
我苦笑了一下,对他说:“你都把话说到这地步了,我还怎么不答应啊?”
丁凡东对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烟掐灭在我桌子上的烟灰缸里,对我说:“刘哥,其实我到现在还觉得你真不适合经商,我感觉你更像个诗人,你很多的时候太感性了。”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说:“我当初也是莫名其妙被老徐拉来入伙的,其实我的要求挺简单的,不愁吃,不愁喝,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就行了。”
我刚说完,丁凡东还没说话,我的电话就响了,我拿起一看,居然是胡东给我打的。丁凡东一看我有电话,说了句让我先忙,就出去了。丁凡东出去之后,我犹豫了很久,才接通了胡东的电话。
我起初以为胡东给我打电话肯定是张瑜的事,结果从接通电话到挂断电话,对于张瑜,胡东却是只字未提。寒暄了几句之后,便问我们公司有没有能力接综合布线工程。我想了想说,网络布线这块算是我们的专长。我问胡东,是不是他们单位的事。胡东说,自己已经从原单位办理了离职手续,最近正在筹备一个公司,他打算把所有的网络工程都给我。我说了几句感谢的话之后,胡东说,他尽快把他们的要求给我发过来,让我们出一份解决方案。之后,又寒暄了几句,就挂了电话。挂了电话之后,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觉得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里面肯定有猫腻。对于胡东,我始终觉得此人很有心计,尤其是从张瑜那儿知道胡东的事之后,我更不会相信他会为了张瑜,把这个工程给我,让我挣钱,而且是在他自己掏腰包的情况下。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胡东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我爸之前曾经跟我说过,这个社会绝对不会有人免费给你饭吃,如果摸不清免费给你吃饭人的意图时,这顿饭绝对不要吃;如果吃了,自己所付出的代价远远要高于这顿饭。所以,我打算把这个项目发给李锦。我拿出手机给李锦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听。我连续打了几遍,李锦都没有接电话,最后只好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告诉她,忙完了给我回电话。
发完短信后,我重重地靠在转椅上,我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当初老徐找我谈合伙这件事时对我说的话。我记得那天是一个雨天,老徐和我在西单的麻辣诱惑,一桌子川菜,一瓶高度剑南春。老徐满头大汗地对我说着他所规划出来的宏伟蓝图。那顿饭吃过之后,我俩对合伙这件事一拍即合。吃完饭后,老徐搂着我的肩膀说,有可能这顿饭之后,就会改变我们两个人的命运。那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对这句话深信不疑。现在看来,的确是改变了我们两个人的命运,我们俩都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如果我没有和他吃那顿饭,也许现在我还是一个销售总监。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要比现在活得快乐,虽然我肯定不如现在有钱。
直到现在,很多的时候,我还在憧憬着那种看似幸福的爱情。你爱我,我爱你,两个人贷款买房、买车,一起教育孩子。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但是我俩相爱。等我们把孩子拉扯大以后,我们就一起旅行,去那些我们曾经想去的地方。之前我也曾经幻想着那种轰轰烈烈的听者伤心闻者流泪的爱情,就像韩剧中常见的那种情节,各种车祸、各种绝症之后,我终身不娶,只爱她一个人,平时捐款资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在捐款留名的时候,我会写上我们两个人的名字。我一直想要做一个简单的人,一个简单得能让所有人一眼看透的人。可是这一切的一切终究是我的幻想,现实生活中,不会有那么多事都随我的心意。有人说过,上帝在给别人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给他打开一扇窗。我现在却发现上帝把我的门关死的同时,也把我的窗户给关死了,甚至用一层混凝土在外面封死了。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之后,李锦给我回了电话,李锦说,刚才在健身房锻炼,手机放在更衣柜里没听见。我说有一个网络布线的活儿要发给她。李锦没有像平时那样对我千恩万谢,她沉吟了一会儿问我,你们公司擅长这个,你干吗不接。我说,公司里目前正在运作几个大项目,有些力不从心,不如弄个顺水人情发给她。李锦呵呵几声,开玩笑地说:
“我怎么觉得你不像这么好心的人呢?”
我的语气立刻冷了下来,对她说:“你不干算了,我找别人。”
“呦,生气了啊?我跟你开玩笑的,我知道你对我好,不跟你闹了,有空你把项目说明给我发过来吧。”
“嗯,行。”
经商这些年,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绝对不能和在生意上认识的朋友交心,一旦和他们交心,就意味着你的商途即将结束,或者万劫不复。我相信李锦对我也是一直戒备着,要不,她绝对不会说出今天这番话,看似开玩笑,其实就是在怀疑我给她下套。一般遇到这种情况,我会第一时间翻脸,你如果跟她解释来,解释去,弄得像求她干一样,这样反而会让对方更怀疑你的意图,还不如索性像我这样翻脸,这样也显得自己真实一些,变被动为主动。
我之前曾经无数次想过,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要过到什么时候?经常在心里告诉自己,等挣够了钱,就彻底退出,拿着钱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随着银行账户里钱的增加,我越来越沉溺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活中不能自拔,而且乐此不疲地享受着这种过程。这种生活使我变得越来越麻木,越来越不择手段,颇有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也曾经想过我的最终结果是什么,有可能会全身而退,但是这种可能性小得不能再小,更多的可能则是被人玩死,老徐就是一个例子。
中午吃完饭,董云推开我办公室的门,走进来后,扔在我桌子一张纸。我低头一看,是一份辞职信。我拿起那封辞职信看都没看,便扔进碎纸机里。董云看到我的举动后,呵呵一笑,抽了口烟说:“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做。”
“你知道我这样,你还这样做,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我的意思是在临走之前再浪费一张单位的纸。”
“确定要走?”
“嗯。”
“原因是什么?”
他抽了口烟,故作神秘地说:“原因都在辞职信里,你刚才把它碎了,永远都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