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现在的公司有一个姓徐的合伙人,我叫他老徐。给老徐这个人定性其实很容易——典型的酒色之徒,生活作风很有问题;不过在业务上没有任何问题,甚至我觉得在业务上,十个我绑在一块儿也顶不上一个老徐。
老徐今年46岁,精瘦精瘦的,头顶略秃,每当有人说起他的秃顶时,他都会摸着脑袋哈哈一笑,给人一副和蔼可亲的印象。每次和他去夜总会,他刚开始总是装一副正人君子的德行,和蔼地问陪酒的小妹“今年多大?”“家是哪儿的?”“家里几个孩子?”“父母身体怎么样?”之类的话。喝了一个小时的酒后,就号称自己会摸骨看相,挨个儿给小妹们看手相,趁机揩油。再喝一个小时,老徐就开始猥琐地把手伸进女孩儿的胸罩里面,美其名曰也是摸骨。
九年前,老徐和我还没有一起合作干公司,那时候他是我的上司,算是我的直系领导,在我面前装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老学究一样,说话总是文绉绉的,我们也没有过多的接触,只是简简单单的上下级关系。
那段时间,我正和桃子在一起。桃子那天在家闲得无聊,便在快下班的时候来单位找我,想和我一起在单位附近逛逛街吃个饭,正巧被老徐瞧见。我记得很清楚,老徐看见桃子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线,这是老徐看见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时非常典型的表情。后来通过我的观察,发现老徐一旦出现这种表情,就证明对这女孩儿的样貌感兴趣,在夜总会点台的时候,老徐脸上总能出现这种表情。但是当时我并不知道这表情代表着什么,老徐当天没说什么,还让我提前跟桃子走了,桃子出单位的时候,还跟我说我们单位的领导不错,挺通情达理的。
后来没过几天,老徐把我叫到办公室,跟我说最近他手里有一个政府网络改建的大单子,他打算给我。当时听完后,我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我老爸曾经在我刚进大学的时候跟我说,根本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除了家人外,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自己好。我问老徐为什么要把这个单子给我,老徐呵呵一笑跟我说,因为我比较稳重踏实,适合接这个单子。随后老徐把一份项目说明书递了过来,让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回头给他出一份详细的方案。之后又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话,我便借故打算离开。临出门的时候,老徐告诉我,有时间请我和桃子吃饭,并且一再重复,让我叫上桃子。
2
我从小出生在复兴路一带的部队大院。对于我的父亲,我从小到大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在我的记忆里,他总是很忙,常年不在家。我问我妈,我爸每天都在忙什么。我妈跟我说,我爸在忙单位的事。有一段时间,我曾经认为我爸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人,后来得知,我爸在外面有情人,只是为了我,没跟我妈离婚罢了。有一次,我当着我妈的面说他浑蛋,挨了我妈一个大耳光,我妈哭着对我说:“那是你爸!”
那是高考前的一个月,我摔门而去。那天下大雨,我哭得像个傻子。我去找那时对我有点儿意思的女孩儿,她家正好没人,在她家的沙发上,我强行进入了她。事后她问我爱不爱她,我一把推开她,说了个滚。那女孩儿哭了,我也哭了。
高夏在一个刮大风的日子来到我家。之前我们并没有太多的联系,只是偶尔在一起吃一顿饭,并不算太熟。来到我家后,她问我方不方便,我问她什么方不方便。她说打算在我家住一晚,我说没问题。高夏对我笑了一下,没说话就走进屋里。当天晚上,我俩发生了关系,是她主动的。当时我睡在客厅,高夏睡在我的卧室,蒙眬中,记得高夏上了一次厕所,之后便来到客厅,一下子趴在我的身上,下身什么都没穿。
整个过程根本谈不上激情,我俩仿佛达成了某种默契,一句话都没说,高夏只是睁着眼睛看着我,没有任何表情,只听见我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完事后,高夏一句话也没说,回卧室睡觉了。第二天早晨起来,我甚至都觉得半夜仿佛是做了个春梦。
就这样,我俩稀里糊涂地在一起了。直到现在,我仍然不知道那天晚上高夏为什么来我家。事后我问过她无数次,她只是说有点儿想我,便过来看看我。我感觉这种可能性不大。自打那次以后,高夏便时不时地晚上来我家,事前无任何征兆,而且在她看来,就像特别平常的一件事一样,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其中有几次,高夏来我家找我,我不在家,她也不给我打电话,就坐在楼道里等我。
其实那段时间我俩说的话也不是太多,主要是没什么可聊的,高夏总是开一些并不好笑的玩笑,我俩大部分时间都在做爱,她依然是一声不吭。
3
我们下面有个分销商叫李锦,是个女的,长得还不错,业绩在所有分销商里面也算得上数一数二。我俩私下关系也不错,偶尔一块儿吃个饭,大多数时候都是她约我。老徐一直对她有些偏见,认为这个女人太有心计,说我早晚得在她身上吃亏,可我一直觉得老徐是在吃醋,属于典型的酸葡萄心理。
今天李锦在电话中约我在东方广场的翡翠皇宫见面,我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李锦在电话那头风骚地笑着,反问我:“没事我就不能约你吗?”
我呵呵笑了一下,便答应了下来。挂了电话后,正坐在我办公室的沙发上看报纸的老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说:“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没说话,拿起桌子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我后天得去一趟上海,一个星期。”老徐翻看着报纸对我说。
“是不是上海交通局那个系统的事?”我放下水杯问他。
老徐点了点头。
“你还真是神了,那单子多少公司都啃不下来,硬是让你给拿下来了。”
“行了,现在成不成还是未知数,你小子别拍我马屁,等我谈成了再说吧。”
“你都亲自出马了,还能不成?”
老徐听我说完,自豪地笑了。在大多数时候,我俩的谈话和说相声有异曲同工之处——我就是那个捧哏的,他就是那个逗哏的,我顺着他说,时不时地拍几下马屁,老徐吃这套,虽然他知道我是在奉承他。
中午,我和李锦前后脚到了饭店。一个月不见,李锦的胸似乎比以前更大了,可以看得出来,李锦今天特意化了妆。坐下后,李锦熟练地点了几个菜。点完后她笑着对我说,今天她点的全是我爱吃的。
我点了根烟,笑嘻嘻地看着她。她被我看得有些不好意思,问我是不是她身上有什么不对劲。我笑着弹了下烟灰,对她说:“说吧,今天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没事啊!就是有些日子没见你,想你了,请你吃个饭。”
“别装了,以前咱俩吃饭都是各点各的菜,你肯定有事找我。”
李锦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你怎么把我想得那么趋炎附势啊?真没别的事,就是简单的工作餐,顺便和你聊聊天。”
我没说话,据我对李锦的了解,她绝对属于那种无风不起浪的女人,今天找我出来肯定有事。我喝了口茶,说:“听几个分销商说,你最近是发财了。”
“哪有啊?就算发财也是托刘哥的福。”说完,李锦从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放在我的面前。
“什么东西啊?”我问她。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拿过盒子拆开一看,是一块卡地亚的男表,我把盒子扣上放在桌子上,问她:“说吧,到底什么事?这又是请我吃饭,又是送我名表的,你肯定有大事找我。”
没等李锦说话,服务员把刚才点的凉菜端了上来。这期间,我一直看着李锦,李锦被我看得极不自然。服务员出去之后,李锦问我:“你和程光明的关系怎么样?”
“你说那个分销商?”
李锦点了点头。
其实话说到这里,我大概已经明白了李锦的意思,我们公司是某国外软件公司中国地区的总代理商,整个北京有那么几个分销商业绩还算不错,其中李锦算一个,程光明也算一个。程光明的分销授权即将到期,李锦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她不想让程光明继续做下去。我装傻地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啊,就是问一下。吃饭吧,刘哥。”说完,李锦给我夹了一筷子菜,我没动筷子,看着她笑着说:“有事就快说,能办就帮你办,什么时候学得拐弯抹角的?”
李锦笑了一下,放下筷子对我说:“好多客户反映说,程光明的团队有问题,业务技术都不够专业,好多客户问题都不能解决。有好几次,人家客户直接过来找我的团队,让我们帮他解决。”
“然后呢?”
“然后我们就帮客户解决呗。之后发现,他们那边的调试人员根本就没给人家调试好。”
我吃了口菜说:“嗯,之后呢?”
“你觉得呢?”
“我觉得有必要重新审核一下程光明团队的能力。”
“如果发现问题呢?”
“公事公办。”说完,我把那块卡地亚的手表装进自己的包里。
听我说完后,李锦笑了一下,端起酒杯说:“来,刘哥我敬你一杯,以后还得请你多多关照。”
4
几个月前,我陪几个杭州的客户去夜总会,客户是几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眼光有些高,换了几茬女孩儿,都没找到一个满意的。几个客户瞬间对北京的夜总会大感失望,便决定随便找几个凑合凑合,我赶忙问妈咪有没有,妈咪为难地说,出去帮我问一下。妈咪出去后,我跟客户赔礼道歉,说招待不周,客户笑着说,没关系;还客气地说,等我去杭州,带我见识见识苏杭的美女。说完后,一屋子人猥琐地笑着。就在这时,包房的门开了,陆陆续续地走进十来个女孩儿。很显然,这一拨很符合客户的胃口,客户逐一挑选了自己喜欢的。我发现门口站着的妈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仔细一看,有些似曾相识,大脑便飞速旋转,我认识的所有人像幻灯片一样飞速地放映着,最后停留在桃子所在的那张幻灯片上。
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楚地记得桃子和老徐吃完饭,第二天早晨回到家时的情形,她没跟我吵,也没跟我闹,只是默默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我想安慰她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桃子收拾完东西,站在原地看了我足足有好几分钟之后,问我:“不想跟我说点儿什么吗?”
“对不起。”
“你不是人!你为了你的前途,你为了讨好你的领导,把我献给他。好,我都答应你!你跟我说对不起?”桃子对我歇斯底里地咆哮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我不知道要跟桃子说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当我把春药和房卡交到老徐手里的时候,已经注定是这样的结果,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对桃子说对不起。并不是要她原谅我,只是说出来心里舒服一些罢了。
一愣神的工夫,桃子已经坐到我的旁边,笑着问我:“先生对我带的姑娘还算满意吗?”
我回过神来,对她笑着说,还不错。我估计我当时的笑应该比哭还难看。
“您自己不选一个吗?”
我愣愣地看着桃子,桃子没等我回答,就对我说:“要不今晚我陪您吧,您看我行吗?”
“行啊!”
桃子对我笑了一下,起身给我们俩一人倒了一杯酒,她端起酒杯对我说:“为了先生的前途,干杯。”
桃子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酒,我无意中看到桃子的眼角有泪珠流了下来。
那晚,几个客户都喝多了,记得有个人在厕所里抱着马桶睡着了,还有个人抱着小妹不清不楚地说着方言,另外一个躺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桃子也喝多了,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孩子,刹那间,我感觉又回到了我俩同居的那段日子。
5
高夏和我保持炮友的关系有那么几个月。有一天晚上,她给我打电话,哭哭啼啼地说跟父母吵架,问来我家方不方便。我说,随时欢迎。挂了电话不到一个小时,她便风尘仆仆地拖着一个皮箱来到我家。
起初,她跟我说的是短住几天,等她和她父母消气了立刻回家。我便答应了她,并且拍着胸脯说,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保证分文不取。高夏笑了笑,和我拥抱了一下。那时候,我记得是春天,外面风特大,高夏抱着我,在我的怀里瑟瑟发抖。
高夏那天和父母吵架的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据高夏后来所述,她父母就是希望她赶紧找个男朋友安定下来,哪怕不结婚先交往着,她父母老觉得她一天天疯疯癫癫,必须有个男人管着她。在高夏看来,她认为她的父母觉得她嫁不出去,最后越说越气愤,高夏摔门而出。离开家之后,给几个朋友打电话,电话那头都说不太方便,最后只有我让她来我家。
其实在当时,我认为高夏只是在我家借住几天,我根本都没有想到最后高夏用种种借口赖在我家不走,甚至到最后,我都认为我有些爱上她了。虽然高夏人前人后一直不承认我俩的关系,可是在大多数时候,高夏的所作所为还勉强算得上一个及格的女朋友。
对于高夏,我并不想说得太多。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该去怎样定位我俩这段关系,她也并不算是这个文章的女主角,甚至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我这里还没出现所谓的女主角,我只是想把这些人记录下来,仅此而已。高夏和我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我承认我曾经不止一次和别的女人发生过关系,可是高夏一直说她从来没跟别人发生过关系,就连暧昧都没有。
高夏有一次喝大时,我俩在三里屯酒吧街有过一次这样的对话,内容如下:
“咱们结婚吧。”高夏说。
“为什么啊?”
“因为想结婚啊!”
“算了吧,我看你也不是过日子的人,咱俩再凑合一段时间,等你或等我找到好的主儿就散伙吧。”我当时抽着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我跟你说真的呢!”
“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高夏看着我摇摇头笑了,随后便大步往前走。因为当时高夏喝得有些多,走路有些晃,我一把拉住她,她转过脸回手给了我一个大嘴巴,趴在我的怀里呜呜地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