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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友好的报答

“美国”弗吉尼亚·格雷夫斯

1956年,儿子出生时,我与一位年轻女子共住一间病房,那天,她也生了一个儿子。也许是因为我的父母开花店的缘故吧,我们的病房很快就充满了玫瑰花的馨香。

当我第七次收到花束时,开始感到不安起来。因为和我同住一屋的安从没收到过。她坐在床边,身子前倾着,欣赏刚刚送来的鲜花。她是个漂亮的少妇,但是,那双褐色的大眼睛里总闪烁着忧郁,让我觉得她经历了太多的人生苦难,年轻的生命有着太多的忧伤,似乎总是只能欣赏别人的花束。

“我在这里一直很愉快,”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想让我放心,“我能和你住在一起,不是很幸运吗?”

不过,我仍觉得有些不安,要是能有一种神奇的按钮,一按就能解除她眼中的忧伤就好了。哦,我想,至少我能让她拥有一些鲜花。那天,父母再来看望我时,我便要他们送安一些花。我和安刚吃完晚饭,鲜花就送来了。

“又给你送花来了。”她笑着说。

“不,这次不是,”我看着卡片说,“这是给你的。”

良久,安凝视着鲜花,用手指轻轻抚摸着浅蓝色的靴型瓷瓶,又温柔地触摸插在瓶中的每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花,似乎想把这一切深深地铭刻在记忆中。

“我该怎么感谢你呢?”她轻声说道。

我有些局促不安。这只是我的一点点善意而已。1956年出生的儿子成了我们夫妇的独生子。近21年来,他用爱和欢笑充实了我们的生活,让我们感到心满意足。但是,1977年4月复活节的那个早晨,在与癌症进行了漫长而痛苦的搏斗后,他静静地死在我们怀里。

殡仪馆内,我单独与儿子待在一间弥漫着玫瑰花香的屋里。邮递员送来了一小束鲜花,直到后来,我们乘车去公墓的路上,我才看到卡片:“献给约翰·格雷夫斯———与你同天出生在纪念医院的孩子和他的母亲谨上。”

这时,我才认出这只靴型瓷瓶是很多年前我送给一个忧郁的年轻女子的。如今它再一次插满了玫瑰。我和安很早以前就失去了联系,她根本不认识我们的儿子,也不知道他得病,她一定是在报纸上看到讣告了。妈妈坐在我身边,我把卡片递给她,她也想起来了。

“这是一种友好的报答。”妈妈说。

几天后,我和丈夫以及家人去公墓给约翰扫墓。那瓶玫瑰还在高高的花圈和枝桠上放着。

“真奇怪,谁会送这些东西作为葬礼,”有人说道,“它看上去像是祝贺新生的。”

“它是祝贺新生的,”丈夫静静地说,“约翰诞生在永恒的国度了。”我惊讶地看着他,我知道,他从不坦率谈及此事,说出这话很不容易。

他拿出鲜花,递给我那只靴型瓷瓶,我捧着它,就像当年安所做的那样,抚摸着它,思索着它所蕴涵的种种意义。我想,友谊并未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我想起记忆长河中的感激之情,还有更为重要的———新生的希望。此时正是这些在慰藉我们的心灵。

“品味”

这篇微型小说和《幸福的玫瑰》有相同之处,都是以送花为主要情节的。不同的是这篇微型小说情节比《幸福的玫瑰》要简单得多。情节虽然简单,但却充满一种淡淡的温情;语言朴实无华,但却有一种感动人的力量深藏其中。小说的时间跨度长达21年,但作者却巧妙地用一只装着玫瑰的靴型瓷瓶将孩子的出生和孩子的葬礼联系到了一起。“我”儿子约翰出生的时候,由于父母亲是开花店的,他们给“我”送来了很多玫瑰。然而和“我”同房的安却没人送玫瑰给她,她的眼中充满了忧伤。“我”被她忧伤的眼神感动了,让父母顺便送了一束玫瑰给她。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21年之后,安还记得当时的情景,让她的儿子用同一只瓶子装着玫瑰送到了约翰的葬礼之上。一种跨越时间的对他人的感激之情彰显了人性的力量。而“我”和丈夫的心灵正是在这种力量之下才得以慰藉的。读者则在这种力量之下被深深地感动了,那只装着玫瑰的靴型瓷瓶也深深地印在了读者的脑海之中,让人久久思索其中所蕴含的种种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