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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带尾巴的旅游(1)

面包车载着四个女人五个孩子热热闹闹向武汉进发。每个孩子边上一大包吃的喝的,叽叽喳喳。这群孩子中龚晨最大,其次是洪叶的大儿子何其宽,比龚晨小三岁,次子何其广与龚晓的女儿冯媛同岁,司念最小。

最小的倒最调皮,刚上车不久,司念就大声问司玲:大姨大姨,到武汉要多久?

可能六七个小时吧。

错了错了,我妈说只要四个小时。

那就四个小时。

到底几个小时?

你要管那许多干吗?你玩你的嘛。司玲不耐烦。

我算一算几点可以到嘛。我想先去东湖上坐飞机,晚了就不行。司念噘起小嘴。

还想坐飞机!不是自己的钱花得不心疼吧。司玲骂。

管玩个够,不就两天嘛,你们想玩什么尽管说,别客气。洪叶笑着说,司念,包你这次坐上飞机。

万岁!洪阿姨万万岁!司念大声欢呼。面包车被震得轰轰响。

能死了!赖皮狗!冯媛不满地嘀咕。

司念耳尖,一把听着,立即反问:你骂谁?你怎么能骂人?你才是赖皮狗!话刚说完,一脚已踢过去,正中冯媛的小腿,冯媛“哎哟”一声蹲下捂着被踢处,眼泪汪汪的样子。

这司念平常踢足球是个好手,每天放学后总要在院内草坪上练上半个小时,满头满脸的汗,冬天也必得天天洗澡换衣。穿一身足球小子服,十分的神气。可这下见冯媛泪水汪汪的,气焰先自矮下去,怕妈妈教训,赶紧躲到龚晨身后去。

怎么啦?听到叫声,龚晓回头见女儿蹲下,便问,何其广说,是司念踢的!

司念仍在往龚晨背后躲。龚晨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好汉做事好汉当!司念,你出来!干什么躲!

司念见躲不了,索性站出来,犟着头,大声说:谁叫她骂人!她骂人就该挨揍。我妈常这样说。

老早司念在学校里学了句“操你妈×”,回来不分场合乱用,一次一个小朋友来家玩,抢了玩具,司念脱口而出“操你妈×!”被司仪听见,甩手就是一掌,正打在嘴上,鼻孔立即出血。司念哭着问:你凭什么打人?你凭什么打人?你还是妈妈呢!司仪正色道:你骂人就该挨打!司仪为他洗过血,仍十分严肃地告诉他:司念,你记住,不许骂人!骂人就该挨打!从此司念再不骂那些脏话了。

媛媛,算了,他是弟弟,让点他。司玲说。

他打人就对吗?媛媛也不示弱。

司仪挤过来,抓住司念,司念以为要挨打,撑着不愿过去,嘴里一个劲说:干什么妈妈?是她不对嘛。

你过来,我跟你说。

司念便乖乖过去。

打人对不对?司仪问,司念不吱声,再问一句,司念便说,是她先骂我。司仪不听,只问,你先回答,打人对不对?司念只得说,不对!

那你该怎么做?司仪又问。

司念低下头,不动弹。去向姐姐陪礼!司仪声色俱厉地说。

半晌,司念挤到冯媛跟前,低着头:“姐姐,对不起!我不该打你!”泪水也快出来了,但他使劲忍住。

旁边的何其宽大声喊:又哭又笑叫化子搭花灶,张家送礼,李家不要。何其广也接着叫。一时又哄闹起来。

哎哟,吵死了!洪叶就大声骂,要晓得你们这样,真不该带你们来。

龚晓这时已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几年的政界摔打已把她修炼得能闹中取静,处变不惊了。

龚晨提议:我们来打扑克好不好?

好!司念第一个响应。

谁要你!龚晨吼他。

不要我我就抢扑克牌。司念理直气壮的样子,我出个主意好不好?

什么馊主意?龚晨特爱逗这个小表弟。

一家一个人参加。司念看着何家两小子,你们同意就举手。

冯媛插话:每次轮流,谁水平臭谁下台,让另一个上。

这样也好。龚晨说。

于是五个孩子暂时安静下来,缩在车后梢玩牌。

洪叶与司仪在讨论买什么车子跑运输好。昨天司仪已去打听了一下,说合肥大客、滁州扬子花十五万元能上路,小型农用客车三四万就行,但在县内跑赚不了多少钱。扬州亚星又太贵……

忽听何其广喊:妈妈,我要拉屎!快停车,拉稀。

一车人全笑了。洪叶骂:就你的事多!

车停在路边,正好是一片小山坡,矮松树稀稀疏疏。何其广一边下车一边脱裤,跑到一棵树后就慌忙蹲下。几个孩子就大笑大叫:不怕丑不害羞!白屁股出来罗!

吵翻了天。司玲说:真要命!这些剁头的。女人就是命苦!好不容易出来也得不到清静,跟着许多尾巴。

现在的女人其实还是享福呢。龚晓说,往日象你这样年纪恐怕生四个还不止,你现在还不快活吗?小晨又不惹你麻烦。

司玲便懒得吱声。对这个复习了两年未考上大学却当上了镇长的小姑子,她心里总存一份疏远,但也不想得罪她。

等了十来分钟,司念又不耐烦了,大声催:你拉油条呀!这么慢!

一车子人又被逗笑了。龚晓说,这个司念,活脱脱一个罗舜第二,油嘴滑舌。

小姑,你说我爸坏话,我告诉他。司念又转过头来还击龚晓。

谁怕你爸啦?龚晓翻翻眼白。

算了吧,就怕我一拳会把他打个洞。龚晓调侃。

哼!你算老几!司念不屑一顾,黄毛丫头!

四个女人大笑起来,司机小陈也笑:这小子有出息!

洪叶拿卫生纸给何其广,擦了屁股上了车,车子又开动起来。司仪大声宣布:小孩子玩小孩子的,大人说话小孩不准插嘴。

臭美!司念向妈妈白了一眼。

何其广一上来,握着拳头对司念晃了晃,眼睛狠狠地瞪了两下,警告他小心点。

司念也依葫芦画瓢回敬。龚晨就说,谁先来谁打。司念赶紧抢起扑克,专注地盯着牌。

四个半小时后,车子停在黄鹤楼不远处的银都大厦停车场。孩子们雀跃着,竞相往黄鹤楼上跑去,何家兄弟和司念跑在前面,一转眼沿楼梯往上跑了,龚晨、冯媛跟妈妈们缓行,在楼前拍照留念,到里面,洪叶说我们坐电梯上去。

一下子就到了顶层,放眼望去,龚晨高声朗诵: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不错!高中生就不同些,多了许多文学色彩。司仪说。小晨,这首诗的作者是谁?

唐朝的崔颢。龚晨不假思索地说。

哦?你课本上学过?

不是。昨天我爸翻出这首诗叫我背下来,他说到一个风景名胜地,你得了解一点那里的诗词楹联,典故传说,了解那里的文化背景,否则,去了也乏味,去了也白去。

哦,你爸想得周到。你爸来过吗?司仪又问。

没有。昨天我爸说也想趁周末来看看,但我妈不让,他就不敢来了。龚晨说,其实,我爸一来,能讲好多故事呢。

抬眼远望——高天,白云,大江如练,船只似虫蠕动。武汉三镇尽在眼前。

下楼后,却未见何其宽何其广和司念,几个女人这才着了慌,难得清静几分钟这下又乱开了,四处去找。终于在公园前广场上找着,正在骑马挂军刀照相呢。洪叶司仪一番责怪后就拉着他们跑,说来不及了,你们不去过长江大桥么?

等到漫行而过长江大桥后已是下一点了。洪叶说先找个地方吃点饭,再去汉正街买点东西吧。

司念大声说,我不吃。何其宽也说,我不饿。

那你们要干啥?司玲不高兴问。

我们去坐飞机!三个男孩齐声回答,仿佛是先前商量好的。

那不行的,又回武昌那边,很远,时间来不及。还是先在汉口这边逛逛街买些物品,明天上午再去东湖公园坐飞机,下午回家,好不好,孩子们?龚晓耐心地说。

龚晨心中正想买一件风衣,班上有同学穿风衣,很惹眼,于是她积极响应:我听小姑的!

可何其广和司念却偏不!说你们去买你们的臭东西,我们去坐飞机!俩人说完牵着手就往桥上跑。

洪叶一见,气了:嘿!这两个畜生!这么不听话!便追上去,谁知两孩子一跑起来竟比洪叶快。洪叶穿着高跟鞋,跟了几步就不行了,停下来大喊,路人奇怪地看他。司仪也跟上来喊:司念,你回不回来?我不管你了。

两个小东西跑到桥中间方停下回头望,却仍是不妥协的样子。

洪叶司仪气得没法,这怎么办?要真犟起来走丢了,还麻烦了,回去交不了差。

司仪说:干脆分两路走吧。我去问问还有谁愿去东湖。

洪叶说这不行,这样走下去会赶不上的,还是打的过去。于是商量的结果是各带各的孩子,何其宽便跟了母亲一块坐了的士追上弟弟去公园。

在路边小吃摊上随意吃了饭。司玲娘俩同龚晓娘俩便去汉正街,路不熟,问了几次才知大致方位。一路步行。龚晨、冯媛手牵着手蹦跳着在前面,两个大人在后面若即若离地跟着,话不多,各自将眼光投向两边街市,偶尔招呼一下孩子。

汉正街为武汉着名的服装批发市场,四周个体商贩全涌进这里,看中的是它的廉价。这里确实名不虚传,街两边是商品的世界,中间是人的洪流,摩肩接踵。叫卖声、讨价还价声、叱骂声响成一片。店挨店,摊连摊,衣帽鞋袜,五颜六色,叫人眼花缭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