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吕诺向他的同伴尼西布耍了一个值得原谅的花招。
一间粗糙的木屋,分隔成两个房间并且窗户开向大海;一根用工字钢制成的立柱上安装着一个反光的仪器,也就是反射灯,大约有六十尺高,这就是阿蒂纳灯塔及其附属建筑,再没有比这更简陋的了。
虽然简陋,但对航行的队员有救命的作用。它是几年前才建立起来的。因此,在未建立它之前,有多少船只曾在这个亚洲大陆的死胡同里搁浅!在北风和西风的推动下,轮船即使开足马力也难以摆脱搁浅的困境,帆船就更是只能靠迂回曲折的航行来与风对抗了。
在木屋里有两个看守员。一个是公用客厅,一个是休息的地方,但他们从未一起使用过,因为只有一人夜里要值班,除了维修灯塔之外,还要在有船没有领航员的情况下冒险进入阿蒂纳的航道时发出信号。
随着外面的敲门声,小屋的门打开了。飓风的猛烈推动下,凯拉邦大人一下子扑了进去,随后是阿赫梅、范·密泰恩、布吕诺和尼西布。
“你们要干什么?”一个看守员问道,他的同伴被声音惊醒后马上走了过来。
“能留我们过夜吗?”阿赫梅问。
“留你们过夜?”看守员说,“如果你们想避风雨,那么就留下来吧。”
“一个等到天亮的避难所,”凯拉邦答道,“再来点填肚子的东西。”
“好的,”看守员说,“不过你们到阿蒂纳村上的某个旅馆里去要更好一些。”
“这个村庄离这里有多远?”范·密泰恩问道。
“在悬崖后面,离灯塔大约一里路。”
“在这么恶劣的天气里走一里路!”凯拉邦喊道,“不,朋友们,不!我们完全可以在长凳上过夜呀!我们最大的愿望是马车,马匹也能躲躲风雨!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到村里去,愿安拉帮我们找到一辆车子,要更加合适……”
“尤其是要更快!”阿赫梅补充说。
“不要高低不平!”布吕诺在牙缝里喃喃自语。
“请不要说这辆马车的坏话!”凯拉邦大人反驳说,并且向范·密泰恩的仆人投去严厉的目光。
“大人,”看守员又说,“我们小屋完全由您使用。大部分旅行者能在这里避难已经很满足了……”
“我们自己也会感到知足的!”凯拉邦答道。
说完这句话,旅行者们就要在这间小屋里过夜了。不管怎样,他们能找一个避难的地方已经不错了。
睡觉当然是不错的,不过条件是睡前要吃点什么,提出这一点的当然是布吕诺,他还提醒说马车里储备的食品已经一无所有了。
“关于这一点,”凯拉邦问道,“有什么食物可以给我们的,朋友们……当然是付钱的!”
“不管好不好,”一个看守员答道,“有什么就吃什么,除了灯塔里我们剩下的很少一点食品之外,你们就是用帝国所有的金皮阿斯特也弄不到别的食物!”
“这就够了!”阿赫梅十分兴奋地答道。
“对!要是够吃的话!”布吕诺自言自语,条件反射使他直咽唾沫。
“请到那个房间里去,”看守员说,“桌子上的东西你们都可以用!”
“布吕诺侍候我们吃饭,”凯拉邦吩咐,“尼西布去帮车夫存放马车和马匹,一定避开风雨!”
主人做了一个手势,尼西布马上出去了,以便尽量安排好一切。
与此同时,凯拉邦大人、范·密泰恩和阿赫梅,后面跟着布吕诺,进了另一个房间,在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炉前面的一张小桌旁边坐了下来。虽然盘子里仅有一些冷肉块,但对在饥饿的旅行者看来却是美味佳肴。布吕诺眼看他们狼吞虎咽,似乎认为他们吃得太多了。
“你们别忘了布吕诺和尼西布!”在咀嚼了一刻钟——可敬的荷兰人的仆人觉得希望渺茫之后,范·密泰恩提醒说。
“当然不会,”凯拉邦大人答道,“怎么会让他们去忍饥挨饿呢?”
“他的确非常仁慈!”布吕诺喃喃地说。
“难道把他们当成哥萨克人!”凯拉邦心照不宣地补充说,“哼!那些可恶地哥萨克人!要绞死一百个……”
“哦!”范·密泰恩猛地惊叹一声。
“一千个……一万个……十万个……”凯拉邦用有力的手摇着他的朋友说道,“这样还是剩下不少!不过夜深了……我们睡觉吧!”
“对,这样更好!”范·密泰恩答道,他刚才不合时宜地“哦!”了一声,险些挑起了对莫斯科帝国的大部分游牧部落的大屠杀。
当尼西布回来和布吕诺一起吃饭的时候,凯拉邦大人、范·密泰恩和阿赫梅又回到了第一个房间里,人们裹着外套躺在长凳上,在风雨交加的长夜,只能睡上一觉了。不过显而易见,在这种情况下好像很难入睡。
这时布吕诺和尼西布在桌子旁边面对面地坐着,准备把剩下的所有东西吃个精光。布吕诺总是指划尼西布,尼西布对布吕诺总是十分恭敬。
“尼西布,”布吕诺说道,“在我看来,主人们吃掉好的东西,剩下的供给仆人们吃,你们应感到乐意,这是你们的权力。”
“您总是感到饿吗?”尼西布颇为赞同地问道。
“总是饿,尼西布,特别是我有十二个钟头什么都没吃了!”
“瞧不出来!”
“瞧不出来!可是您没看见吗,尼西布,八天来我又瘦了一半!我的衣服变得太肥大了,比我胖两倍的人都能穿!”
“您碰到的事情真是奇特,布吕诺先生!我呢,怎么会反而胖了!”
“哦!你胖了!”布吕诺喃喃自语,斜着眼睛打量着同伴。
“我们看看盘子里有点什么东西,”尼西布说。
“嗯!”布吕诺说道,“没剩下什么东西……而且东西只能勉强够一个人吃,两个人吃肯定是不够的!”
“在旅途当中,要将就一些,不要挑剔,布吕诺先生!”
“哈!你变成哲学家了,”布吕诺说着,“哈!你在发胖!你!”
于是他把尼西布的盘子拿到自己面前,问道:
“哎!那您吃的是什么见鬼的东西?”
“我不知道,不过很像是剩下的羊肉。”尼西布说着又把盘子顺势拿到自己面前。
“羊肉?……”布吕诺喊道,“喂!尼西布,当心!我想您是弄错了!”
“那就看着吧,”尼西布说着把刚才叉起来的一块肉往嘴里送去。
“不!——不!——”布吕诺说着用手止住了他,“别着急!以穆罕默德的名义起誓,正如您所说的,我很担心这是来路不明的肉——不用说,不洁净指的是对土耳其人,而不是对基督徒!”
“您这么认为,布吕诺先生?”
“请允许我向您保证,尼西布。”
于是布吕诺把尼西布挑选的肉块拿到自己的盘子里,言不由衷地咬了几口就全吞下去了。
“怎么样?”尼西布问道,难免有点担心。
“对了,”布吕诺答道,“我没有弄错!这的确是猪肉!太可怕了,您差点儿吃了猪肉!”
“猪肉?”尼西布喊道,“这是禁止的……”
“当然绝对禁止。”
“可是我觉得……”
“见鬼,尼西布,您完全可以让比您更内行的人看看!”
“那怎么办呢,布吕诺先生?”
“要是站在您的位置上,我就只吃这块羊奶干酪。”
“这没有油水!”尼西布可怜巴巴地答道。
“不错……不过看起来好极了!”
布吕诺说着把干酪放在同伴面前。尼西布开始吃了,心里不大高兴。而布吕诺则大口地嚼着更有营养的,被他不恰当地称之为猪肉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