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同学们全都下课回宿舍了,2号训练场上只有査喳那矮小的身影,又是罚跑,虽然这几天査喳已经改进了不少,晚上他会缠着恰恰恰教他识字,也会腻着沙宾娜教他精灵文,但他的作业始终是个难题。如今的作业量越来越大,有时候最勤奋的墨雨也不得不放弃一部分收入,让侯精精自己做。
体罚几乎已成了査喳的家常便饭,也成为他修炼中的一部分。三十圈,小菜一碟。査喳甚至可以大言不惭地说,他现在长途跑步的速度肯定已经超过班上最快的月上柳梢。
时值晚秋,一场跑步下来,浑身热汗。工作人员已经不耐烦地守在训练场门口准备关门回家了。査喳跑出训练场门,向工作人员打了个招呼,慢步向训练场地外走去。
周遭无人,训练场靠近茂密的树林,林中凉风吹来,说不出的受用,査喳放缓脚步,向训练场西侧的一条长道望去,平日里他每次出训练场便往东行回学校,而西侧那片地方对他来说始终没有涉足过,如今闲着没事,这里又比外面凉快许多,索性再多逗留一点时间。他反过身来,信步朝西侧走去。
林木扶疏,归鸟入林,夕阳西斜。査喳走了没多久,耳边隐隐传来十分悠扬的歌声,査喳赶紧两步,向那歌声发出的地方跑去。
歌声唱道:
“嗨,没有人能够永远活着,啦……
嘿,也没有东西能够经久,哈……
一个快乐的歌手,不该总唱老歌,
兄弟,把这个牢记在心里,及时行乐吧,生命短暂!
喂,花儿萎谢了,戴花的人没必要为此忧伤,
呵,爱情溜走了,失恋的人也不必再喝苦涩的酒,走出一个游戏,还有下一个游戏等着你,
生命是热切的,强烈愿望永远在你前面,
时间在敲着离别之钟,督促着你下一段旅程,
兄弟,把这个牢记在心里,及时行乐把,旅路漫漫!”
歌声苍劲有力,充满了动感和欣悦之情,犹如烈日下的一泓清泉,潺潺流进査喳的心田,让他感觉亲近而感动。
歌声渐近,眼前现出一个十分气派的训练场大门,门口写着5号训练场,大门敞开着,査喳探首向门里望去,离大门不远处竖着四根高约五米的木桩,四根木桩呈正方形排列,每根木桩间距约十米,四根木桩上端捆着四根紧崩的绳子,当中呈X型交叉绑着两根绳,那名歌者此时就站在空中那六根绳上边唱边跳着。
査喳住在泊瓷城里时,常常溜进马戏团里去看那些惊险的走钢丝表演,泊瓷城的马戏水平在整个大陆上都是首屈一指的,即便如此,他也从没有见过有哪一个高级艺术家走钢丝能走得象眼前这位歌者那样具有绝高的技巧和如此惊心动魄的动作。
这名歌者年约三十,个子不高,但很健硕,相貌也很英俊,黑脸膛,浓眉挺鼻,宽肩细腰,身体柔韧性极好,他穿着一件灰白色长袍,袍裾及膝,看上去更象是一条裙子,头戴一顶圆帽,帽上高高翘着一根羽翎,羽翎上系着一根红色的缎带,这根红色缎带的长度正好跟歌者的身高一样长。
歌者在绳端不断翻腾着,从这根绳翻跃至另一根绳上,姿势始终不停地变换,没有一个动作是重复的,歌声也从未因动作而停顿过,更惊奇的是他的头颅不停地向一个方向微微旋转着,头顶上那根红色缎带在他的头顶上飞快旋舞,十分悦目。那歌者时而倒翻,时而脚尖勾绳在绳端做陀螺形飞旋,花样之多令人目不暇接,至始至终头顶上的红色缎带没有停止过飞旋,歌声也丝毫未因某个高难度的动作而中断过。
査喳看得目眩神迷,不知不觉就离开了大门,渐步向四根木桩走去,那歌者已经发现有陌生人走近,但并没有显露出羞怯状,相反,他见査喳一脸痴迷崇拜的神情,愈发卖力地舞蹈起来,动作的难度也愈来愈厉害,他的身体籍着绳子的弹力愈弹愈高,空中翻的跟头也越来越多,脑壳下的红色缎带始终没有停止旋转……简直就是奇技,再高明的走钢丝者也没有他这么高超的技巧。査喳原本就对走钢丝这类刺激的游戏充满了憧憬,此时更被此人那绝妙的舞姿给吸引,他心里冒出一个十分迫切的想法,自己一定得拜此人为师,学习他那高超的走绳索技艺。
想到这里他果真满脸崇拜地望着空中那人高声喊:“你是我的师父!”
空中那人此时已舞至高潮,突见那观看的小儿高叫他师父,一时间走神,脚下节拍微乱,竟然没踏准绳子,头上脚下地翻身从绳端跌了下来,此人功夫极为了得,落地前身形倏然倒翻转过来,稳稳地落地,脚下甚至没有扬起一丝的灰尘,居然是个武术高手。
“师父,你是我的师父,你一定得收我这个徒弟,否则我今天就赖在这里不离开了。”査喳高声叫道,毫不知廉耻。
那歌者哑然失笑:“我不过是这个训练场的看场人,可不是教师,是没有资格带学生的。”
査喳却不肯罢休:“我不管,你这一套走钢丝和你头上舞绳子那功夫都得教我,否则我没法活下去。”
“我若是收你,就是违反学校的规矩了,你该知道,工作人员是不能与魔导师相提并论的。”歌者走到査喳身边,问道:“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
“我叫査喳,是8501班的。”
歌者面色微沉,惊异道:“8501班,这可是全校着名的贵族班,拥有全校最好的魔导师。你以后可千万别开这玩笑了,我一个小小的看场人,如是收你为徒,被人知道马上就会被开除。”
査喳摇了摇头,意态坚定地说:“你这走钢丝和头上舞绸缎的技巧实在太让我着迷了,我一定要学,你若怕学校开除你,那我明天就去退学,这样总不算违反校规了吧。”
歌者笑着摸着査喳头顶那根鸡毛:“退学?别说这傻话了,你若是真喜欢我倒是可以教你,不过是以朋友的身份而不是以师徒的身份,你看怎么样?”
査喳赶紧伸出自己右手小拇指道:“咱们打勾,一言为定。”两人笑着勾了勾手指。
“我叫宫生。”歌者自我介绍道:“是大德族人,这套绳上的舞技也不叫走钢丝,而是绳舞,在我们族里叫阿郎舞。”
“大德族?”査喳问道:“这一族是在哪里?”
宫生面色微黯,过了半晌哑声叹道:“大德族原本在卒魋帝国最北端的岛屿‘雷岛’上,曾是个很大的民族,后因战乱渐渐式微了,现在提起大德族,多半人不知道。族人也大多分散到各处,现在的‘雷岛’上也仅有零落的几个大德族小村庄,还时常遭受周围村落的欺凌。”说到这里,这位相貌堂堂的壮汉眼角微蕴泪光,两人干坐了半晌,直待宫生的情绪平静下来后,他展颜笑道:“你看我,一谈到家乡就失态,好了,你若想学这个阿郎舞以后随时随地都可以来找我,这个训练场就只有我一个人看守,平时也没人来,你能来陪我聊聊我很高兴,今天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査喳嘻嘻笑道:“我以后会经常来的,你可得把那套本事毫无保留地教我哟,不许藏私。”
宫生朗笑着点头:“我就怕你学了两天就不肯学了,阿郎舞不仅要有良好的平衡能力,而且对身体的柔韧性有很高要求,可是非常吃苦的一门技艺哩。”
“你看这个怎么样?”査喳突然身形向后倒翻,头从自己两腿胯间穿过,再竖立在自己肚皮前,这个动作骇人听闻,把宫生惊得瞠目结舌,半晌没有喘过气来。査喳恢复原样,对宫生自夸道:“我这副身板可比你柔韧多了,做你的学生应该够资格了吧。”
宫生哈哈笑着拍着他的肩膀:“够了够了,千万可别再说做我学生这句话,咱们是朋友,听见了吗?”
査喳笑道:“得令。”
宫生把训练场大门关好,与査喳相携着离开了训练场。宫生所住的地方在魔法学校西楼的校工宿舍里,那是学生不能随意进去的地方,不过两人可以同时到食堂里吃饭。没多久,两人已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
査喳身上有个优点是雾岛上绝大多数居民所缺失的,那就是对朋友的坦诚与热情,这为他将来的修炼路上铺垫了许多意想不到的好处,同时也隐伏下了许多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