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坐在西厢的小胖子那一桌此时似乎已经结束用餐,查喳幸灾乐祸地忍住笑斜睨着那小胖子在身上东摸西翻,过了一会儿胖子把伺者叫了过去,对他大刺刺地说了几句话,那伺者点头哈腰地应着,看情形仿佛连这顿饭钱都不用付了。查喳心下直犯嘀咕,问墨雨:“那小胖子是什么来头,吃那么一顿大餐连钱都不用付,够牛的!”
墨雨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低声介绍:“这小子是‘雾岛’最富有家族‘海牛商社’唯一的继承人,他们家族掌握着这个岛屿三分之一的生意,是‘万雾山庄’极少数享有与外界自由来往特权的家族之一,‘雾岛’与外界的贸易大多数是通过‘海牛商社’进行的。光凭这家伙那张脸,就是‘雾岛’上的金字招牌,他身上即使一分钱不带,也能吃遍整个花语村,这家酒楼说不定就是他家开的。”
查喳搔着后脑勺感叹着说:“这个世道有钱就是好呀,这家伙叫什么名儿?”
“他叫侯精精。”
“侯精精?”查喳看看胖子的圆身材,立时捧腹大笑起来,眼泪都流了出来:“他爹娘的眼睛兴许与众不同,他那身段还侯精精,我看改名猪头山还差不多。”
查喳毫无顾忌的笑声引起了酒楼中一半的食客不满,同时也吸引住那已走到酒楼门口的小胖子侯精精的注意,他那肥头向查喳方向扫睃了一眼,忽然眼光被桌角的一件东西给吸引住,肥躯侧转走向查喳桌前,胖手指着桌角的那只钱包道:“喂,臭叫化子,这个钱包是我的,怎会到你桌上来的?”墨雨闻言一怔,看向查喳。
查喳耸耸肩说:“这钱包是你的吗?你叫它一声看它应不应。”
侯精精抢过钱包,指着右角一个金光闪闪的小徽章道:“这就是我家族的徽章,你小子还有什么话说?”
跟在侯精精身边的两个少年齐声吼道:“定是这家伙刚才从你身上偷去的。”“对,揍他这狗贼。”“剁了这小子的狗爪子,看他以后怎么偷?”
现在墨雨总算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敢情自己吃的这顿饭也是偷来的,查喳这小子兴许是天底下最牛的盗贼了,偷了东西还敢在受害者面前大摇大摆地摆大餐,这倒罢了,罪证就摆在受害者眼皮子底下,这不是自己找罪受么?
查喳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连天降陨石和海啸都见过,还怕这几个小毛孩?他嘻笑着对墨雨抱歉道:“兄弟,对不住,这顿饭被他们给搅黄了,你看怎么办?”
“怎么办?逃呗。”墨雨语声未断,头上肉须间猝然喷出一篷墨色黑雾来,立时在身前布下一道黑雾屏障来,接着他双拳怒吐,把身边的窗户砸飞出去,拽上目瞪口呆的查喳跳出窗外。
两人飞快地向前跑出数百米,查喳翘着大拇指夸赞他:“好兄弟,你刚才那一招好厉害,是什么魔法?”
墨雨附耳过来说:“这是我们八爪鱼人的秘术,别人可不会。”说罢突然拽着他继续向前跑,口中叫道:“不好,他们追上来了。”
查喳向身后一看,和那小胖子一起的另二名少年和那只狗快速地追向他们,速度之快丝毫不逊于武学高手。查喳边跑边叫:“这俩家伙速度怎么这么快?”
墨雨边跑边说:“他们大概是魔法学校里的学生,速度比咱们快许多。”
正说着,两名少年突然分开跃上街边的墙面,噌噌几个纵跃超过他们,紧接着翻身落地,拦在他们身前,两少年站定身形,呈犄角形锁定查喳和墨雨,其中一人指着他们鼻子大声笑道:“要让你们两个菜鸟跑掉,我们在魔法学校修行的两年算是白泡了。”
小胖子的那只金毛狗也追了上来,对着查喳咻咻乱吐气,墨雨见状毛骨悚然,低声对查喳说:“我的妈呀,这可是犬中霸王金毛獒,被它咬上一口连骨头都会粉碎。”
查喳吸着鼻子说:“一只小狗,怕它作甚。”说罢弯腰做势去拣石头,犬类见到这个动作多半要闪,这只金毛獒想来尚是幼齿,见到这个动作也向后缩了缩。这时小胖子侯精精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他弯下腰撑着膝盖直喘粗气,吃力得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侯少爷,你看这俩家伙怎么处理?”年纪稍大的少年问小胖子:“好久没有舒舒筋骨了,今天让老子们好好爽上一爽。”
墨雨沉着脸退后两步,摆开架势干吼道:“别以为你们是魔法学校的咱就怕了你们,来来来,咱们干上一架。”
“慢着。”小胖子侯精精总算喘顺气,阻止两个伙伴说:“今年‘金子’要陪我考魔法学校,这两个臭贼正好让它先练练。”
查喳和墨雨不解地互望一眼,不知这个肥痴在说什么胡话。
侯精精对着那条金毛獒下指令道:“金子,去咬那两家伙。”查喳和墨雨此时方才恍然,原来这只金毛狗的名字叫金子,跟它主人家一样,浑身铜臭味儿。只见金毛獒龇牙裂齿,威胁地对查喳和墨雨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八爪鱼人墨雨对两名魔法学校的少年倒不怕,偏生对这个畜生甚是畏惧,见状直往查喳身后缩,嘴里直喊:“海神保佑我。”
金毛獒张开大嘴,露出两排森白色的利齿,作势欲扑,查喳突然对它大吼一声,“臭狗,我要吃了你!”一张嘴张得比虎鲨还要大,两排白森森的巨型獠牙夸张而恐怖地对着金毛獒,顿时把他身边所有的人吓得骇然后退,那只金毛獒更是吓得夹紧尾巴哀嗥着拔腿向后逃去。
“变形术!”还是那两名魔法学校出来的学生略有见识,扶住几乎瘫倒在地的侯精精安慰:“别怕,不过是变形术。”
查喳哈哈笑着恢复原状,对墨雨自夸道:“你看我学到的这个新招式好玩么?”
墨雨翘着大拇指:“简直太帅了,改天你教给我。”
“行啊,你也得把那一手钻窗子的本事教我。”
这俩人一说一唱,浑然没把另三人放在眼里。
侯精精把躲在远处的金毛獒唤过来,黑着脸对查喳说:“这一招算你狠,不过接下来的游戏你有种就一并给我接着。”
查喳大为不屑:“还要靠你那只废物金子么?还有什么招尽管放马使来,大爷我接着就是。”
侯精精从口袋中掏出一颗红色药丸塞进金毛獒的口中,另两名少年见状赶紧往后退出许远,墨雨也意识到将有可怕的状况发生,举目向身后看去,寻找可能的退路。查喳对侯精精讪笑道:“怎么,要给这只臭狗吃颗大补丸,给它壮壮胆是不是?”
侯精精待那狗吞下红色药丸后,对查喳道:“你小子有种就别跑,跟我的金子玩到底。”
接下来发生的情况确实让查喳浑身毛发倒竖,金毛獒吃了红色药丸后身形遽然涨大两倍,身形如巨牛,浑身金毛根根竖直,巨嘴张开,獠牙上口水横流。
“妈呀!这颗大补丸补得有点过分了吧。”查喳惊叹着叫嚷着。
巨獒黑森森的后爪撩起,在墙角哗哗撒起尿来,口中尚嘿嘿吐着长气,一副很舒坦的样子,躲在远处的侯精精得意地对査喳叫道:“臭小子,有本事就尽量使出来啊。”
“傻瓜才会跟这种怪物玩呢!”查喳大叫一声,反转身子和墨雨撒腿就跑。
那巨獒这泡尿特长,哗哗流了许久,一旁的侯精精急得直跳脚:“傻狗,快追啊,别让那俩家伙跑掉了。”巨獒撒完尿后,方才暴追而出,此时查喳和墨雨已经一溜烟逃出许远了。只可惜他们的对手是狗,而狗的嗅觉又是特灵敏的,即使你跑得没影了,只要气味还留着,始终无法摆脱它的追踪。这一路上的行人就惨了,被两小和一巨犬横冲直撞,闹得鸡飞狗跳的。
查喳边跑边向后看了眼,叫苦道:“哎哟不好,那家伙追上来了,咱们可跑不过它。”
墨雨指着身边一条巷子道:“咱们进巷子。”
两人弯进巷子,回身把堆在巷口的一大车麻袋弄翻,堵在狭窄的巷口,脚下放缓,墨雨压低声音说:“这个障碍这么高,那家伙该进不来了吧。”
查喳睁大眼,咬着手指说:“但愿进不来,前面也没路让咱们逃了。”
——这是条死弄堂!天已渐黑,他们逃进来时没看清前面还横着一堵墙。
世事往往喜好捉弄人,你越怕什么越是来什么。随着一声低吼,巨獒纵身从堵在巷口的障碍上跳了进来。墨雨和查喳惊叫一声,转身后逃,可是往哪儿逃呢?那么高的墙想上去,除非你有轻功和悬浮魔法,可惜这些他们都不会。巨獒愈奔愈近,墨雨惊急地对查喳说:“你快抱紧我。”
“干嘛?”查喳大惑不解。
墨雨不待他反应过来,抱紧查喳,头抵向墙壁,他头上的八根肉须倏然张开,肉须上的黑色斑点居然吸住墙壁,八根肉须递次爬行,沿着墙壁飞快地爬了上去。原来他那头上的肉须黑色斑点其实是吸盘,能吸附物体。查喳惊奇地直喊好棒,眼看着愈爬愈高,这下总算难倒你这臭狗了吧!其实不然,那只巨獒也不简单,身体飞速地跳向墙壁,在狭窄的巷道两边墙壁上交替借力纵跃,速度甚至比他们还快。
墨雨头贴着墙壁,见巨獒渐渐逼近,哀叹一声:“这家伙吃了什么药啊,这般厉害,咱们这次死定了。”
查喳斗志昂扬地说:“我就不信以咱俩之力还斗不过一只畜生。”说罢觑准那狗的来势,一双手臂忽然暴长数倍,两拳正中毫无提防的巨獒鼻端,巨獒哀嗥着跌下墙头,趴在地面直打喷嚏。
“哈!万岁。”两人欢呼一声,攀上墙头,翻身爬到别家阳台上,打开阳台门,还未待这家主人提出抗议,两小已从这家人大门跑到了街上。
待到感到彻底安全了,墨雨长嘘一声:“哎,总算安全了。”他转看左右,此时街头上熙熙攘攘,万家灯火。墨雨惋惜地对查喳说:“我现在得赶回村子,再晚路上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查喳感到依依不舍:“今天玩得真痛快,你几时还会再来?”
墨雨想了想,摇了摇头:“最近恐怕不会再来了,我得在家里修练,准备魔法学校的应试。”
“不过是上学,用不着这么紧张吧。”查喳说道,陪着墨雨向镇东方向走去。
墨雨手抚着头上肉须说:“‘万雾山庄’的魔法学校跟别的学校不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进得去的。听说会经过一轮残酷的淘汰筛选,通过的人方才可以进入学校。”
查喳咂舌道:“这么麻烦,这种学不上也罢。”
“想成个好的战法师必须进魔法学校。”墨雨回过身,一脸严肃地劝说查喳:“你也来考吧,这样咱俩又能在一起了。”
查喳双手抱拳笑道:“还是饶了我吧,我一见到书头就大,那些字认识我,我可不认识它们。”两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来到镇口,一条青石铺就的小道向山坡下延伸,夜色渐沉,视力所及,已是黑古隆冬的一片。查喳担心地看向墨雨:“这么黑你没灯行吗?”
墨雨嘻嘻笑着说:“没问题,下去没多远就是海滩,只要到了海边就是我们鱼人的天下。”
两人在镇口依依惜别。
查喳一直目送到墨雨的身影消逝在黑暗中,方才微叹一声,好不容易交上个朋友又分开了,也不知几时再能相见。他转过身子,被身后突然出现的一个黑色身影吓了一大跳,当他看清站在身后之人后,不满地说:“师父,你怎么也不吱一声,要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九幽王漠声说:“以后少跟这种乱七八糟的种族来往。”
“为什么?墨雨人满好。”查喳不解地皱着眉头。
九幽王冷嗤一声,“鱼人也能算是人么?不过是种低贱生物罢了。”说罢,迳自向镇中走去。
查喳眼睛向天空翻了翻,大叹一口气:“你的说法不对,鱼人也带一个‘人’字,而且他还会说人话,这就和我们没什么区别了。”
九幽王身形停顿了一下,本想回身训斥他两声,转念又改变了主意。帝国首相特使跟他的密谈让他心神不宁,手头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处理,偏生还带着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徒弟,他两手手指忽然缠绕着,心绪很乱,在此之前是为了收到一个乱七八糟的徒弟而乱,可是此刻却是为了首相特使带来的使命而乱。
“师父,咱们现在去哪儿?”查喳问九幽王。
九幽王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问:“你饭吃过了没有?”
“吃过了。”查喳心中想到侯精精那小胖子就想笑。
“那么,多下来的钱就作你的零花吧。”九幽王说道。
查喳眼珠子直往天灵盖上翻滚,心想:还零花呢?早就一餐解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