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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瞄准

按照李应高和樊高娃的意思是要把从陕北带上来的鸡羊肉全部留给场长葛轩仰和村长肖占广,但冯克州只让司机拿出两卷冻羊肉四只冻鸡便关了车门,他俩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他们以为冯克州是想留下一点自己吃,没想到从金银滩农场出来冯克州直接让车开到了沿山路派出所,把剩下的冻鸡冻肉给了所长。

冯克州说:“事情办得快慢,派出所是关键。”

离开派出所后李应高和樊高娃为下一步行动发生了分歧。樊高娃觉得非常有必要到呼噜斯太去一趟,和妹夫牛德善商量一下润娃的事。但李应高却坚决不去呼噜斯太。李应高说:“部队的情况和牛德善个人的情况我还不清楚吗?他要干到营职等家属随军,那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这次先把润娃的户口一起办到金银滩村,距离部队就只有半天的路了,而且天天有火车,牛德善照顾家就方便了。这个事根本用不着犹豫。”

樊高娃说:“你说的是对着哩。问题是润娃现在是牛家的媳妇,不是在樊家当女子的时候了。润娃上有公婆下有小姑小叔,牛家人不点头我这个娘家哥哪敢做主?再说,润娃的婚姻状况和年龄到底怎么填写才能既符合派出所迁户口的要求又符合部队的规定,得他牛德善说了算,免得今后落下话把子。”

李应高说:“要去你去,反正我是不会陪你到部队的。”

正争吵间,汽车路过省军区后门,林知雨灵机一动说:“这还不简单吗?进军区打个电话,让牛司务长下来一趟,顺便也让他去金银滩村看一眼,是好是坏他自己定,到时谁也不落埋怨。”

李应高问:“你认识话务员?”

林知雨说:“进去再说,不行就去卫生队找同学。你不也有在教导队一批轮训的学员吗?军区大院的还愁打不通个电话?”

李应高说:“我做的那件事太丢人,我哪好意思找他们?”

林知雨说:“怕啥?他们想做还没这胆量呢。”

李应高林知雨亮出复员证顺利进了省军区大院,迎面碰上应高的老班长,现在军区当作训参谋的蒙克尼。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可惜牛德善不在连队。蒙克尼又把电话打给了周志凌。蒙克尼去年冬天和周志凌一起去南方接过新兵,关系不错。他邀请周志凌也来银川转一趟。蒙克尼说:“刚下过一场大雪,正是好时候。你来吧,我安排好,保证叫你过足瘾。你再不来,我的承诺就没法兑现了。”

周志凌一听李应高也在银川等着,当即答应和牛德善一起下来。周志凌对蒙克尼说:“我明天就到,你可不能嫌我带的人多啊?”

蒙克尼说:“你自己掌握吧。”

包括冯克州和张红叶在内,这次进山的一共八个人,几乎就是一个班的战斗力。蒙克尼觉得人有点多,想让周志凌减掉几个人。周志凌首先裁减自己的老婆,但张红叶说,她不去可以,那牛德善也不能去得留下陪她。牛德善吓得忙喊,自己还要开车,一定得去!周志凌又和李应高商量想把冯克州和樊高娃两个没当过兵的留下,李应高认为现在正是需要冯克州办事的关键时刻,而且冯克州情绪高昂,手痒得不行正要过瘾呢,哪能把他排除在外?樊高娃倒是能顾全大局不去,可是那样冯克州一个不在战友行列的人就会不自在,何况樊高娃还想和妹夫一起多说说话呢。只有林知雨风格高,主动说他不太想去,正好回去照顾余青。但李应高冯克州昨天安排他背了急救的药箱,他是重任在肩不得不去。最后,蒙克尼一挥手说:“统统上车吧!”

越到山跟底积雪越厚,老牛般的汽车压在雪上“嘎巴巴”直响。牛德善在蒙克尼的指挥下,在茫茫雪原趟出一条路来。汽车直冲贺兰山而去,一头扎进一条狭窄的沟里。

经过两道哨卡,他们在一排顶上压着厚雪的营房前停下了。稍事休息,蒙参谋吩咐这里的赵排长准备三支自动步枪,由他和周志凌牛德善三名军人佩带。蒙克尼在战斗动员中说:“今天打猎,我们是向未来瞄准,大家都要争取猎个大家伙。”

李应高说:“岩羊毕竟很少,咱们还应该比一下含金量。”

大家喊一声“好”,开始向山头进发。

山坡很陡,又没有路,积雪下面隐藏了很多活动的石块,给他们的行动带来了很大困难。蒙参谋很熟悉这里的地形,他似乎能看得到雪下面的石头,在前面稳稳当当地带路,吩咐其他人踩着他的脚窝放心前进。

蒙克尼和李应高都是侦察兵,这样的行军自然小菜。周志凌警卫员出身,也有一些身手。林知雨虽是卫生员,那也是侦察连的兵。冯克州和樊高娃虽然没当过兵,但送电工和农民都是和大山打交道的人,基本还能跟上队伍。只有张红叶犯菜,不停地往后缩,还带累着把没经什么摔打的汽车兵加火头军牛德善拽了后腿。前面的人只好时不时停下来等她。

出营房半个小时,就有两只猎物进入视线。一块蘑菇似的圆石下面,两只野兔奔跳着寻找未被雪盖住的草叶。蒙克尼对周志凌说:“目标,我左你右,瞄准!”话音刚落,“叭叭”两声枪响,兔子向上蹦了一下就摔在地上不动了。张红叶激动地叫了起来,冲上去就给周志凌脸上来了一口。李应高和冯克州两个赛跑似的向猎物奔去……

收获了两只兔子,张红叶便不想前进了。蒙克尼说:“我们的目标是大家伙,你不想亲手干掉一个?”

张红叶说:“我才不杀生呢。我和德善回去给你们炖兔子吧。再往山上爬,我们俩还得掉队。我已经很过瘾了,就不再连累你们了。”

张红叶和牛德善调头下山了。张红叶下山的速度比上山时快了许多,牛德善拎着两只兔子跟在后面,竟有些赶不上。从一段陡坡下来,红叶停在一个山湾边回头对牛德善说:“德善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想不想听?”

牛德善问:“什么好消息?”

红叶说:“听了你得谢我。”

牛德善说:“你说吧。”

红叶说:“我老爸把你调到后勤部了,副连职管理员。怎么样,该谢谢我吧?”

牛德善高兴的嗓门都变了:“真的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红叶说:“命令都拟好了,很快就能上任了。该不该谢我?”

牛德善说:“谢谢你。”

红叶靠近牛德善,抬头望着他的脸说:“空嘴谢啊?”

牛德善说:“你要怎样?”

红叶指了指远处继续爬山的李应高们说:“向他们学习呀!”

牛德善说:“我刚从山上下来,你不会又叫我爬山吧?”

红叶说:“我就要你爬山。”

牛德善说:“爬就爬,不过追他们困难了。”

红叶脸一红说:“你就爬座小山嘛!”

牛德善突然明白过来,喘着粗气说:“不要不要,我们再不能胡来了。”

红叶说:“不行,你今天必须谢谢我,机会难得。”

牛德善说:“今天怎么行!”

张红叶说:“怎么不行?你看悬崖下那块石头多像一张床。我刚才上山的时候就瞄准了。”

牛德善说:“这冰天雪地的你都敢啊?你不要命了?”

红叶又往他怀里拱了拱说:“我俩的皮大衣是多好的铺盖,你真笨。还不抱抱我?兔子长在你手上了吗?”

牛德善手里的兔子掉在了雪地上……

周志凌跟在蒙克尼身后继续爬山,时不时地回头看红叶走到了哪个位置。这时突然看不到她俩的身影,随口说道:“那两只兔子回得还真快!”

李应高说:“看来上山是比下山难啊。”

李应高说着话从周志凌身上取下望远镜对着山下扫了一遍,发现山湾那里一串脚印的旁边有两个形状奇怪的雪窟窿。应高调整一下焦距再看,一眼看出那是两只兔子的形状。接着,他看到崖石下露出两只笨重的大头棉鞋和两只纤细的黑皮鞋,四只鞋悬在不同的方向,不停地蹬踏着。李应高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大家都注意到了李应高叫声里的惊恐,忙问他看见什么了。应高说:“看见两只兔子一跑就不见了。”

周志凌说:“在射程内吗?我来看看。”

说着伸手来接望远镜,应高手一缩说:“看个屁,早跑没影了,快往上爬吧!”

就在这时,蒙克尼长长“嘘”了一声:“目标出现,周志凌,冯克州,卧姿,瞄准。”

正前方的崖壁处,几只灰黄色的岩羊正在四处张望。周志凌和冯克州在蒙克尼下达口令的同时发现了岩羊,迅速卧倒出枪瞄准,在蒙克尼射击口令喊出的一瞬间,一只岩羊从悬崖上掉了下来。还有一只在崖壁下的台阶上摇晃了一下,轻轻地卧下了。其余的都不见了。

蒙克尼和林知雨用望远镜瞭望崖岩上的那只岩羊,看见它正低头添着自己大腿上的血迹。他俩收起望远镜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大家一起向崖下走去。

拖着岩羊回来的路上,冯克州还对那只没有掉下来的岩羊恋恋不舍。他说:“真该攀上去,或再补一枪看它能不能掉下来。”

蒙克尼说:“那是一只老岩羊,你就是补十枪它也不会掉下来。它能坚持倒在那个地方,就是让你永远都得不到它。那个地方你能攀上去,它还能叫岩羊吗?除非你变成一个‘岩人’。”

根据蒙克尼的经验,今天已经很难再见到岩羊了,于是开始返回。遗憾的是,回来时连一只兔子也没有遇到。李应高手痒,对着山湾里老榆树上的一只乌鸦开了一枪。乌鸦从树上掉了下来,却没人去捡。大家都希望再遇个活物,但再也不见。

李应高对林知雨说:“该你过个瘾了。”

林知雨莫名其妙地说:“受伤的那只岩羊估计能活。”

应高把枪交给樊高娃说:“没有目标,那你就随便放放枪。”

樊高娃接过步枪冲着天空放了一梭子,一只麻雀从天而降,把雪地砸出一个小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