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农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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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欲望

火车站也是一座大房子,里面挤满了吵吵闹闹的人。趁着牛德善买票的工夫,润娃忙问身边一个女人:“大姐,这么多人都是去哪的?”

女人说:“这个时间就一趟车,都是进贺兰山的。”

牛德善买了票回来,润娃扯扯他的袖子说:“德善哥哥,等会第一辆火车来了你要拼命挤啊。我问那位大姐了,这些人都和咱们一路。”

牛德善说:“就一趟车,不用挤。”

润娃说:“就一辆车啊?这火车多大呀?”

牛德善伸出指头压住润娃的嘴:“别说傻话。”

润娃半天没吭声。等旁边的人刚离开,润娃又问:“德善哥哥,火车是个什么样子呀?”

牛德善说:“就像把一大群汽车连成串的样子。”

润娃说:“那咱俩可要抢到最前面去。”

牛德善问:“为什么?”

润娃说:“那串在后面的万一脱了就追不上车头了。”

牛德善生气地说:“你以后少说话!傻哩瓜叽的,尽给我丢人。”

吓得润娃再不敢张嘴。

提心吊胆地坐了一路,几次穿山洞时润娃都吓得快叫起来,但左右对面都是人,润娃只好把嘴捂起。润娃再也不敢给牛德善丢人了。

走出呼噜斯太车站,润娃长长地舒了口气。润娃的拳头在牛德善胸口敲得咚咚响:“德善哥哥,你快把我憋死了!”

牛德善领着润娃走进车站旁边的军需仓库打了个电话。没过多久就有一台军用卡车开到他们身边。司机跳下车接过牛德善润娃手里的东西,连喊司务长快上车。润娃拉开驾驶室门往里钻,那司机却一个立正大声说:“报告司务长,请嫂子上大箱。”

牛德善过来拉住润娃说:“你坐车厢上去吧。”

润娃看一眼驾驶室,除了司机还有两个座位。润娃对司机说:“师傅大哥,让我坐里面吧,上面太冷。”

司机说:“司务长坐里面,你得上去。”

润娃说:“我是他婆姨,不是外人。”

司机说:“我知道你是嫂子。那你也不能坐下面。”

润娃说:“让德善哥哥坐上面,他的大衣厚。我一个和你坐下面行吧?”

司机说:“那我更不敢开了!”

润娃说:“咋哩不敢开?我是老虎?我会吃了你?”

司机说:“你不是老虎。可张参谋长比老虎还厉害。参谋长规定驾驶室不准坐女人。”

润娃还要说话,牛德善不耐烦地喊起来:“叫你上去就上去,啰嗦什么?快上!”

润娃含着眼泪爬上车厢。牛德善一把推开司机,自己握住方向盘疯开起来……

汽车跑在一条长长的搓板上,车厢抖得筛糠一般。风呼呼地响着,刮得人睁不开眼睛。脸上不时有细碎的沙粒打来,像无定河边的野蒺藜般扎人。润娃站在车厢前角,双手紧紧抓着车帮子,脑子里轰隆隆响成一片,如樊新庄后山滚来的雷声,如无定河山洪爆发的涛声。润娃看不见两边斧劈的高山,也不知道两山间的回声竟有如此强烈。

她的脑子里隆隆响的是:“刚到部队第一次坐德善哥哥开的车,他们就把我赶到车厢上,他不会不要我吧?”

润娃的眼泪在脸上冻成两根冰溜子……

“嘎”的一声,汽车在一排红砖房前停下了。牛德善跳出驾驶室打开车厢板喊道:“润娃,快过来,到了。”

润娃僵着腿走过来,被牛德善一把抱住,直接抱进了房间。

在师医院体检后他们去了地方政府。办登记时,政府的人把润娃看了又看,但乡里的证明信里写了润娃是二十岁,他们也没细追究,最后还是给办了。润娃拿过属于自己的那一张结婚证,高兴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一出登记室门,她叫了一声“德善哥哥”就扑上去把牛德善亲了一口,惊的牛德善直瞪眼睛。然后她不管不顾地解开衣服把结婚证装进自己的红肚兜里。她说:“德善哥哥,我睡着了你可不许偷我的啊!”

办完结婚证,连里给他们举行了一个简短的仪式。润娃幸福得把德善哥哥嘱咐她的话全忘了,无论哪位大哥大姐的问话,她都很认真地一一回答。连长让她讲恋爱经过,她说:“连长大哥,我五岁时就是他的婆姨了。要不是我哥害怕他不要我去找城里的女子,我还得等两年才能结婚呢。没想到结婚原来有这么好!”

她的话惹得一大屋子人哄堂大笑,却让牛德善在屁股上狠狠掐了一把。

润娃每天听着哨声熄灯,随着军号起床。起床后,她便趴在窗户玻璃上看战士们出操。润娃觉得,除了晚上和牛德善一个被窝里翻滚那会儿,一天中最激动人心的就是看战士们出操了。出完操吃过早饭,大部分战士都出车去了,连里就冷清了许多。润娃琢磨着把红棉袄放大一些,又照着胸罩的样子给嫂子缝了两个,自己戴上一试觉得很不舒服,便没有再做。后来没事她把余青送给她的裁剪书拿出来,对着尺寸剪报纸,用糨糊粘出一屋子纸衣服……

运输连老兵多,总有来队家属。她们也经常到润娃的屋里来串门。但她们也和润娃一样,说着自己家乡的土话,彼此很难说到一起。而且牛德善总担心她说漏嘴把实际年龄捅出去,常常对她横鼻子竖眼,她也不敢对她们太过热情。只有警卫连周志凌的婆姨张红叶说着标准的普通话,也能听得懂她说的,两人常常拉着手姐姐妹妹地亲热。

张红叶总是爱问润娃和牛德善的第一次。她把润娃问得非常不好意思。开始时润娃红着脸拒绝她:“红叶姐,你和志凌哥结婚都那么久了,你什么不知道?”

后来红叶告诉她干这件事也要交流经验,尤其女人更要相互学习讲究科学。红叶问她:“告诉姐你今年多大了?你要跟着姐学点卫生常识才好。”

润娃脱口回说:“虚十八岁了……”

红叶吃了一惊:“你才十七岁?牛德善完全可以不和你结婚的!”

润娃被自己的失言吓得张嘴说不出话来……

红叶发了半天愣,长长地叹了口气说:“命里注定牛德善是你的。你们结婚可真顺利啊……”

后来红叶就对润娃说:“你要限制他的次数呢。因为女人的下面是要保养的,不能由着男人的性子使。农村女人大都不太讲卫生,常常把自己弄出很多毛病来,最后连一点欲望都没了。”

润娃问:“红叶姐,什么叫欲望?”

红叶告诉她:“我这里说的欲望指性欲,就是盼着男人快进来……”

润娃咯咯笑起来:“红叶姐我知道了,最近志凌哥出门接新兵去了,你是想他想出大欲望来了吧?”

红叶装出突然生气的样子扑过来把润娃按在床上,手伸进红棉袄里抓着她说:“小丫头片子敢笑话大姐姐,看我把你的水蜜桃摘了!”

润娃最后被缠不过,便说了她和德善哥哥的第一次。润娃说完又总结了一句:“那次太疼了!”

红叶咽着唾沫又问:“刺刀见红了吧?牛德善看见刺刀见红了吗?”

润娃很生气地说:“红叶姐,你的欲望太大了,我不敢理你了。”

红叶到润娃屋里的次数越来越多,给润娃讲了很多卫生知识。红叶还经常带着润娃去洗澡,帮着她搓洗身体的各个部位。后来红叶从大武口市里给润娃买了一套泳衣,拉着她在师部的泳池去游泳。润娃看到竟有那么多男人在一起,紧裹了毛巾死活不敢下水。红叶却高兴得像一条美人鱼,专门在男人群里游来游去,引得那些年轻军人双眼直放光。

红叶也带润娃到她家去。红叶家里有一台蜜蜂牌缝纫机。润娃看着缝纫机就像蜜蜂看见了花朵,绕着它转来转去不肯离开。润娃吞着口水说:“红叶姐,我要有一台缝纫机就好了!”

红叶说:“让德善哥哥给你买一台吧。”

润娃听见红叶的话,伸手去摸了缝纫机。

红叶又说:“让德善哥哥给你买一台。虽然买缝纫机要供货票,但只要德善哥哥想给你买,我一定想办法给德善哥哥搞一张票。”

润娃高兴地笑了起来。润娃只笑了一下又生气了。润娃说:“德善哥哥又不是你叫的。你应该叫他德善哥!就像我叫连长哥志凌哥一样,叫一个字就行了。”

红叶再来润娃屋里时就改叫“德善哥”了。红叶叫出第一声“德善哥”,把牛德善惊得脸通红不敢答应。红叶以前一直是喊“牛德善”或“牛司务长”,突然嫩生生叫成了“德善哥”,把牛德善叫出一身鸡皮疙瘩。但张红叶坚持这样叫着,牛德善的鸡皮疙瘩便慢慢消失了。牛德善觉得,红叶给润娃教会了很多城里人的生活常识,而她只跟着润娃学会了一句“德善哥”,他不应声不够意思。于是,红叶再叫时他就及时地配合一声: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