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南川城上金佛山,最近的路当是往三泉方向。这是一条我非常熟悉的公路,十多年前我还在涪陵工作时,到大有乡挂职副乡长,春华秋叶,夏雨冬雪,来来往往近一年。哪里有弯,哪里过河,哪里坡陡,哪里歇脚,都了然于胸。特别是沿途那些瓦屋乡舍,每次从它们旁边走过,都惹得我目光流连,恍若那是自家早巳消失的老屋,住在屋里的人,也都那么亲切。
刚上往三泉的路,我告诫同行几个兴奋过头的人,慢慢熬吧,路烂,还远着呢。一路上看看农村那些很有特色的瓦房子。司机却笑笑,说你可能好多年没来过了吧?现在哪里还能看到土墙瓦屋,农村差不多都是平房。到乡村的公路,也都铺成水泥的了。
心里还在对看不到瓦屋失落,就到了三泉。从三泉沿小溪岸的公路进去,两岸风光奇异,如在画廊中穿行。上山的路也是水泥铺成的,干净整齐。一路上空气凉爽,窗外林木似乎刚从水里捞出来,不染一丝尘埃,不自觉就吐尽了胸中的都市浊气,全然感觉不到乘车的烦闷了。
山上风物依旧,设施却更为完善。遗憾的是大雾,没有看到成片的杜鹃花燃烧。乘坐索道穿过云雾下来,却又透明敞亮。一路就有了清清静静的农家乐,屋前零散的火红杜鹃花繁茂地开着,坝子上晒了茶叶等物体。下到半山,转弯之际,我的眼睛突然一亮:一圈木栅栏围着的洋芋地后面,几块大石掩映之下,青瓦覆盖的屋顶若隐若现。
赶紧下车,放低脚步沿栅栏往瓦屋靠近,生怕打扰世外桃源里主人的宁静。到了屋后,却没有预想的人语,也看不出有人居住的迹象,一块弯弯的水田,春水无波,如镜子照出明澈天空。终于看到瓦屋了,瓦屋却早已被主人废弃。说不定一路上那些装饰一新的农家乐,就有这家主人的呢。
乘车下山,再过三泉,心底释然。疏于回乡,自己竟不经意间成了找不到路的陌生人;多年来一直在心底牵挂的那些瓦屋,也只能在深山里才能觅到踪影,而且成为时代的遗留物,只能在春天的阳光下映衬过往岁月。这样的变化,不正是我的内心所期望的么。
夕照白鹤梁
/佚名
白鹤梁上历千年来题刻者“四民乐业永安然”的美好愿望却在今天得以实现。
最容易的事情往往又最不容易做到。这是我从白鹤梁对自己作出的结论。
白鹤梁是位于涪陵城北长江江心西侧的一道天然石梁,全长1600米,宽约15米,自西向东顺江延伸。早期长江两岸古木参天,乌杨树麻柳树成林,鉴湖中鱼虾成群,所以时有白鹤从林中飞来梁上栖息,“白鹤时鸣”成为著名的“涪陵古八景”之一。鉴湖是石梁拦出的江水,平静如镜,与另一面的奔流形成鲜明对照。站在涪陵城高处,或者居于高楼窗口看江心白鹤梁,一道细线在水中涤荡闪耀,旁边客船穿梭,渔舟无人。就是这个朝夕可见,路程不超过半个小时的著名景点,我在涪陵工作生活的十年中,每天都想着要找时间去领略一番,但是直到我离开涪陵,仍然没有去成。每次因为懒惰而错过的时候,心里总在想,白鹤梁会一直存在的,距离这么近,总有机会去看。这样想的缘故,总有机会去看的地方就这样总没机会去看。
白鹤梁名称的由来,历代记载中有许多传说。北魏郦道元《水经注》中记述:“尔朱真人修炼于此,后乘仙鹤去。”南宋祝穆在《方舆胜览》里记述:“州(涪陵)西一里白鹤滩,尔朱真人冲举之处。”比较一致的说法是:北魏尔朱通微不愿与篡夺皇位的族兄尔朱荣同流合污,弃家学道,号尔朱真人。一日到合州(现合川)卖丹,合州太守欲买。尔朱称“太守银多”,要价高出十倍,太守大怒,差人拿下,盛入竹笼,浮江而下。流到涪州,遇一石姓渔人举网得之,其时尔朱尚在酣睡,呼之不醒,击磬方苏。二人遂为至交。渔人仍轻舟布网,尔朱修真炼丹,晚则曲膝相对清谈,倦则抵足揽江入梦。后尔朱取丹与渔人畅饮,醉后乘白鹤化仙而去。这道石梁自此称作白鹤梁。
白鹤梁的珍贵之处还在于它的题刻。白鹤梁题刻从唐至今逾1200余年,发现有题刻174段,其中文字170段,石鱼4段(12尾鲤鱼),观音像1段,白鹤图1段。梁上刻鲤鱼为水标,记录枯水变化,预示农业丰收。神奇的是白鹤梁题刻中1200余年连续的水位记录所提示的规律,与现代水文测量水位升降数据的原理完全相同,因此被称为“世界水文史上的奇迹”。
在白鹤梁的上百段文字题刻中,都在反复论证一个“石鱼出水兆丰年”的自然规律和历史事实。“石鱼见,果在稔”,“石鱼见处便丰年”,“两三鸣鹤摩天渐,卅六鳞兆岁丰”。但是关于石鱼兆丰年的理解,也有大量的古诗文进行注解,“石鱼随出没,民安即是丰;一州蒙作福,百姓免遭凶”,“丰凶良有自,奚关水石踪;节用爱民心,胡为有不同”,“鱼出不节用,年丰难为丰;鱼没知节用,年凶未必凶。造化存乎人,凶丰岂无踪;神官俭且廉,小子心当同”,充分反映出劳动人民不信天而贵人的民本思想。白鹤梁题刻因其珍贵,1988年被国务院确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三峡工程开工,白鹤梁将永远埋在水底。为了不留这个遗憾,前年春节,我终于回涪陵和十数好友一起,去看那道在心中描述了十多年的江心石梁。我们是黄昏时分去的,还有一些阳光在温和地照耀。长江大堤正在加紧施工,去白鹤梁的岸边,被工程车辗得凹凸不平,好在泥土僵硬,还不至于影响行走。乘机动小船往江心开过百米,就站在了梁上。石梁对岸的北山坪,静穆地与涪陵城对望。远远地尚可看出程颐点注《易经》的“点易洞”,经过近年修茸的碧云亭、钩深堂、读画廊等。回头看涪陵这个城市,依山而筑的高大建筑,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美丽而庄重。落日融金的长江水在白鹤梁上不停地冲洗,冲洗那些刻在石上有名的无名的诗句,“白鹤梁中自鹤游,窗听飞花几千秋;只今皓月还相照,终古长江自在流”。人站在这个梁上,品味这些历经千年的历史,感慨良多。人不过是流淌江水中之一滴,“江水西来去自东,浪淘淘尽几英雄”,“山水偶然留小驻,何须题姓复题名”。
电视里播报新闻说,白鹤梁开始修建保护工程,方案几经选择,确定在原址修一个巨大玻璃保护罩,把整块石梁罩在底下,形成可从岸上直通水下供人参观的水下博物馆。这真是一大幸事,它能够永久地把目前普通游人尚不得见的水下题刻全面展示在游人面前。兆年丰的石鱼尽管再也不能浮出水来,但是在白鹤梁上历千年来题刻者“四民乐业永安然”的美好愿望却在今天得以实现。历史的白鹤梁,也将会记住今天这段历史。
潮落潮起厦门月
/佚名
“海上生明月”的清凉诗句,在我们内心咫尺天涯的落寞伤痛之中,渐渐占据了海水冲刷着的心灵。
厦门的夜跟内地比较起来,特别地是。刚刚吃过晚饭,时间还不到7点,天光就差不多完全隐退,在街灯稀落的地方,暗得都寻不着路了。我们在行人不多的路边,叫一辆桑塔那的士,对清瘦的司机说,去环岛路,看大海。
对于大海,我曾经很多次浪漫地设想过感动自己的场景:拥着爱人的肩膀,相靠在海边的礁石上,看日落;或牵了手,在月光下的海滩,踩轻涌的浪花漫步;或躲在舒伯特的小夜曲后面,偷听大海的喁喁私语。
……
司机很客气的给我们介绍,环岛路很长,绕了整个厦门岛,最热闹的地方是轮渡码头。轮渡码头是厦门去鼓浪屿的过海码头,白天我们已经去过了,厦门出了名的海关大楼就在那里,从那里乘3元钱的渡船,只几分钟时间就到了远远看去红墙碧瓦的鼓浪屿。
说起渡船,白天我们去鼓浪屿的时候,还发生一件小小的趣事。到码头下车的时候,围过来好多游船拉客的男女,因为不知道过鼓浪屿去的具体程序,便随了几人去看,但是价格都比较高,几十上百元的标价,对于只想过海去的我们来说,是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的,在重庆乘坐一次过江渡船,不过才花1元钱。正感叹厦门的物价贵得离奇之际,看到三五行人急匆匆往大厅跑去,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跟过去看,发现原来这才是过海去的候船大厅。只是这些人冲过检票的关卡设备,径直上了囤船。这倒更奇怪了,厦门的渡船不需要买票不成?我们也小心翼翼地挤过去,并没有人拦阻,等渡船过了海,到了对岸的码头,我们心里头还在奇怪,走路都习惯了买票的人,在这里居然可以享受到免费的待遇。
下午从鼓浪屿返回厦门岛的时候,轮渡的进口处却多出一些着了工作装的女士,我们正循例过去,女士说,外面买票。我脱口说出不是不用买票的么,早上过来我们还没买票呢。说完这话,我猛然惊觉,原来这里是单边购票的。女士像没听懂我这句重庆普通话,只是说,外面的窗口买票。于是重新出大厅,在外面寻了售票口买票上船。
我们对厦门的环岛路虽然慕名已久,但要说具体的地名却是不行的,只是说,金门对面,有一国两制的地方。“一国两制,统一中国”是立在环岛路边的一块大标语牌,白天刚来厦门的时候路过那里。司机说,好的,就去椰风寨(名字没听清楚,好像是这几个字)。
椰风寨是一个搭在海边的大排档,吃烧烤喝茶的地方,沿环岛路过来,这里的灯光算最集中的。因为刚吃过饭,我们也不打算在人声嘈杂的寨里多作停留,便顺着靠海一边的几级石梯下到海滩,希望可以在黑夜的海水里漫步。
借寨里射下的微弱灯光,我们在潮湿的沙滩上往海的深处小心地走去。但是海水已经在白天退了下去,到底退了多远,对我们来说是不可知的事情,只是感觉大海十分地遥远,一点声息都没有。越往海的深处走去,光线越黑,直到最后只能恍眼看见一些白色的小贝壳,在海滩上随意地洒着。我们摸着捡了十数个尖的圆的贝壳和海螺,就听一起下去的有人说,赶紧上去吧,一会突然涨潮的时候,我们跑不过海水的。听他说话的口气,似乎很有经验,让我们突然就感觉到一阵的恐慌,仿佛大海正悄无声息向我们挤压过来,瞬间就可以把我们没入海底。慌慌张张退上高处,去一个在黑夜里孤独地闪烁着的灯光处。这是一个烧烤摊,守摊的是一个健谈的年青人,他告诉我们,海水是慢慢往上涨的,涨潮的时候,翻卷的海浪十分好看,不过此时还不是涨潮的时候,应该是9点过后,半夜到达高潮。
为了打发剩下的一个多小时,我们去环岛路上租了自行车,沿海岸线往东行驶。在这里骑自行车,跟重庆的南滨路上感觉是不同的。南滨路上最迷人的是隔岸的灯火,而环岛路上,你可以感受到一种空旷,腥味的海风吹过来,把衣衫湿湿地贴在你的身上,海风亲近你的每一寸肌肤,让你感觉到大海的灵魂已经渗入到骨子里。
不经意间,在远处金门一排明灭的灯火上空,我们发现正慢慢升腾着一个又大又圆的红的气球,就像在内地看到的落日一样,没有光泽,却红得令人心疼。这就奇怪了,日落早已过了时间,而且方向也不对,是月亮么?我从睁眼会看世界以来,还从来没看到过如此巨大的红月亮。这确实是古往今来寄托了无数相思爱怨的美丽月亮。月亮出来了,应该是涨潮的时间了。我们赶紧去椰风寨,选一个靠海的位置,叫了铁观音茶和雪津啤酒,等待潮水涨起。
椰风寨此时人气旺盛,烧烤的烟雾弥散在温凉的夜空,让人又有回到重庆的感觉。邻近的桌子上,有身材肥硕的外国男子,脱光上衣,在不知是兴奋还是嘲弄的哄笑声中,把一身赘肉拍得嘭嘭乱响,嘴里还发出一阵怪叫。惹得旁边的翻译拉住他的手臂,一个劲跟他说Let’sgo,Let’sgo。
红月亮慢慢变小了,变亮了,往天空的高处爬去。对岸金门的灯光,变成了一条模糊的直线,在渐浓的月光下,黯然失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漆黑的沙滩上,抖动起荡漾的波纹来,海水在不知不觉中,向我们的身边靠近。
时间在潮水的浸润之中过去,海风更凉,扑打在身上的时候,让人不由自主裹紧双臂。刚才还喧杂无比的椰风寨,已经安静下来,似乎都在屏息倾听潮来的讯息。是的,海水哗哗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一阵紧一阵地敲响我们的耳膜。午夜已经来临。
当有力的海浪不断冲撞着我们脚下的石阶,发出畅意的回声之时,月亮已经升到高高的空中,月光染了我们一头一身,也朗照着满目的海水,清晰地辉映出纯净的浪花。
整个椰风寨出奇地安静,除了烧烤摊烧烤鸡翅响起的嘶嘶声,就只剩下浪潮的语言了。有几个人或站或靠在堤边,面向大海,默默地让海风翻动衣衫和头发。其他的人们,有的手握啤酒瓶,仰天长饮,好像要把月光吞进肚里;有的就在微弱的灯光下闭了双目,用心领悟着大海的语言;更多的人,看月亮的升起,听大海的呢喃。
此时,“海上生明月”的清凉诗句,在我们内心咫尺天涯的落寞伤痛之中,渐渐占据了海水冲刷着的心灵。
明月自海上升起,明月高照我心。
往来圣灯山
/佚名
通车不久的高速公路平坦宽阔,花草葱翠,在这样的路上行走,汽车也成了风景。
圣灯山是巴南的著名景点之一,从南坪往南数十公里,沿路一直上到山的最高处就是。初夏时候,麦子将熟未黄,我们二十多人乘一辆豪华中客,踏上向往已久的圣灯山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