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辉一听,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的确是说过了。作为一个女人,那能受得了这种气。即使是她主动找你,你也不能直言不讳。女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弱者,都需要保护,所以,她自己就特别有自我保护意识。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可以随便撕破这层外衣,把她推到是非的中心呢?那自己还是个男人吗?想清楚了这一切,肖辉就找到了周小寒为什么发火的原因。于是,他就嗫嚅就说,小寒,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不对,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自己……
周小寒当然知道,肖辉是指自己上次给他打电话的事。她不爱听的就是这件事。她见肖辉还在没完没了,就大吼一声:
你还罗嗦什么?你这个人烦不烦!
她一边说,一边气得抓起桌子上的茶杯,用力往对面墙上一摔。只听到咣当一声,茶杯碎片四溅,差一点甩到了肖辉的头上去了。
茶杯碎了。这是肖辉为她买的一只茶杯,周小寒一直在用。用得含情脉脉,用得情深谊长。如今就这样的碎了,碎了一地。周小寒满脸通红地站在那里,泪珠在她的眼眶里打滚,她快要哭出来了。
同事们都发现了周小寒的失态,都有没有做声,只是表情复杂地往这里看着。张敏一见,就一步跨上前去,拉着周小寒就往外走,把她拉出了办公室。几个女同事随后也跟了出来,围在她的身边。在外面的走廊上,周小寒扑在张敏的胸前,泪流满面地哽咽着。
肖辉几乎让周小寒给吓坏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坏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呆呆地站在桌子边上,看着一地的碎片,不知说什么才好。肖辉没有再说下去了。他知道,这毕竟是在办公室里,他提醒自己不要太情绪化了。他想,也许是自己的话说得太不委婉,让周小寒产生了误解,伤害了她;也许是她自己今天真的在家里受到了委屈,而这种委屈是自己无法想象的。肖辉对自己说,下班后,我得找个机会,和她好好地谈一谈,不要让她有什么想法。他知道,周小寒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但是,肖辉的想法没有实现——周小寒这一次好像是下定了决心,要同肖辉僵到底,一直都没有给他机会。有几次,还没有到下班的时候,周小寒就提前走了。她和张敏,还有其他的一些女同事,在肖辉完全没有思想准备的情况下,就走出了办公室,然后下楼了。等到肖辉发现后,周小寒已经骑着车子,汇入了大街上的人流之中。
肖辉惟一能补救的办法,就是给周小寒打电话,约她晚上出来见面。但是,周小寒一看到是肖辉的手机号码,就马上关机了,不以理睬,不给肖辉一个说话的机会。这真让肖辉一点办法都没有。
肖辉意识到,他同周小寒的这种关系,也许真的走到了尽头,看来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他觉得自己也的确不应该揭周小寒的老底。女人的自尊总是脆弱的,怎么可以像对待刘子明那样呢?
肖辉冷静地考虑了两天,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找周小寒解释已经不可能了,惟一的办法只有“冷处理”。先冷下来,静观其变。如果真像人们所说的那样,自己同周小寒的缘份未了,还有死灰复燃的那一天。
“沉默呵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肖辉竟浪漫地想到鲁迅先生的那两句名言,他觉得用在这里再合适不过。
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们的日子真的过得很平静。暴风雨过去了,一切又是那样的风平浪静。在办公室里时,他们都能像真正的同事一样,坦然相处和面对。肖辉在没事的时候,总是在看看书,写写东西,要么就是发发呆——眼睛不知望到什么地方,脑子里一片空白。偶尔,他也会想一想广州的那个的刘璇,她真的结婚了吗?有时,他还会想一想放在抽屉底下的那部书稿,那毕竟是自己一种希望的寄托,一种美好的见证。
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肖辉晚上很少出门,总是坐在那台电视机前,一遍一遍地按着遥控板,直到午夜。他几乎不再写什么东西了,也不再到书架上去寻寻觅觅。他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这时,他才想到,这个女人在自己生活中的份量。
周小寒在上班的时候,也会去找同事聊聊天,或者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有时,也同张敏等人溜出来,到大街商场去闲逛。现在,她在和别人说话时,不再动不动就会脸红了,而是那样的干净利索。她的话题永远是五花八门,从时装到化妆品,从拉眼皮染发到做面膜隆胸……一个接着一个没完没了,全没有了往日的那种傲慢和矜持。
肖辉想,这是一个曾经写过诗的女人吗?这是一个曾经同自己山盟海誓的女人吗?这是一个曾经同自己在床上惊天动地的女人吗……
肖辉想,这个女人,大概成熟了。
到后来,每天到了下班的时候,是肖辉最痛苦的时候,下是他最充满希望的时候。他慢慢地发现,周小寒也同自己一样,显得有些不自然了。好像都希望对方能和从前一样,发出某种信号,或者是做出某种暗示,到某个地方去玩一玩,坐一坐,哪怕是在办公室里多逗留一下也好。
但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这样的信号和暗示,一直都有没有出现过。他们都是懒洋洋地随着大伙儿走出办公大楼,然后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之中,向各自己的家中奔去。
一种疲惫感,一种朝夕相处的零距离,还有一种本能的防范意识,让他们彼此之间渐渐地滋生了一种淡漠和无望。他们似乎都在期待着什么,却又都不能在拒绝。他们的激情在一天天地堕落,他们的情感在一天天的被锈蚀。无论是肖辉还是周小寒,似乎把以前的日子都给遗忘了。好像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从来就是这样的陌如路人。
有一次,一位同事搬新房子,乔迁新居,办公室的人都凑了份子前去贺喜。肖辉和周小寒也不例外。星期天,他们也同大伙儿一同来到了“稻香村”大酒楼。以前在这样的场合,周小寒总是同肖辉坐在一起。他们往往是一边在酒席上同大家喝酒聊天,谈笑风生;一边却在桌子下面,在人们的眼睛看不到的桌子底下,他们的大腿总会悄悄地坐叠在一起,在享受着另一种神秘。
但是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旧梦重温。周小寒一进去,就拉着张敏坐到另一张桌子上去了。坐在那边的桌子上的周小寒,不仅一反常态,在大声地同别人有说有笑,而且在大口大口地喝酒,端着酒杯挨个儿的敬过去,一个不拉,几乎到了疯颠的地步。
肖辉当然知道她是故意的,是在做样子给自己看。但是,你心里有气、有怨、有恨,也不要在这样的场合去发泄,更不要用酒去糟蹋自己啊。肖辉知道,自己只要在这里不走,周小寒的“戏”就不会收场。无奈之下,肖辉只有到外面去给张敏打了个电话,叫她好好照顾一下周小寒,自己就早早地离开了“稻香村”。
自从这次酒筵以后,他们之间几乎连正常的交往都没有了。双方都在同对方较着劲,好像要拼个鱼死网破。多少个日日夜夜过去了,他们就一直这样僵持着,尽管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又都不想第一个妥协。他们都很痛苦,都在寻找解救这种痛苦的途径。
这时,肖辉想到了出走,他不想在这种环境里,耗干了自己。
上次陈明告诉他的那家出版公司,他已经回绝了。于是,他就瞒着周小寒,偷偷地给陈明写了封信,请他再帮自己找一个地方,他想重出江湖,离开这里。
信发出去之后,肖辉就在耐心地等待。
跟肖辉一样,周小寒的心也冷了。她也准备改行,离开这个文化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