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开在窗玻璃上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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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锁

乔迁

再高级的锁到了他的手里也就成了一件玩具而已。自他偷盗以来,开过的锁上百把,还没有一把锁让他用过五分钟的时间打开呢。他沾沾自喜的同时也不免有些失意。

他是个穷人。穷人的生活也有许多选择方式,而他却选择了偷盗。其实他不爱好这个活法,但他又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他喜欢开各种各样的锁,喜欢开富人家的各种各样高级防盗门上的防盗锁。每当打开一个富人家的门锁时,他都会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巨大喜悦,他知道,他已经对开富人家的门锁有了嗜好,他想他可能是仇恨那些富人,那些富人已经成了他心头上的一把锁,可他却打不开它。他只能一次次地去开富人家的门锁,一次次地让心理感受巨大的喜悦。

他有自己的规矩。他不去开穷人家的门锁,因为他是个穷人,他知道穷人家里都有什么,他也知道穷人失去了自己认为贵重的而在富人眼里不值一提的东西会有多么痛苦,他不想看到穷人的痛苦,那不是他的本意。他也不屑去开穷人家的锁,穷人家的锁一定没有富人家的锁高级、难开,对不难开的司空见惯的锁他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他去开富人家的锁,永远都有一种激情。当然,他都是在富人不在家的时候去开锁。开锁后他会大摇大摆地进屋,从装着各种高档酒的酒柜里拿出一瓶他没喝过或叫不上名字的酒,启开倒上一杯,只是一杯,然后他一边慢慢地品尝着酒,一边像一个买房人似的逐个房间观看,很快他就能找出富人们放钱的地方,他不会一窝端,也不会拿物品,物品他觉得既招眼又不好处理,他只拿现金,如果现金很多,他会拿一到两万,如果不多,就拿三千或五千,如果再少,就拿有的一半。他把现金装好,然后从兜里拿出一张早已用左手歪歪扭扭写好的纸条,纸条上写着一句话:兄弟现在很饿,拿你点钱去吃顿饱饭。谢谢!他通常把纸条放在客厅显眼的茶几上,把酒杯里的酒喝干了,把空酒杯轻轻地压在纸条上,然后开门离去。他很知道这些富人的想法,他们回家看到纸条后会大惊失色,会立刻去查看他们的现金,而当他们看到丢失了相对于他们的钱财只是一点点的时候,他们又会惊喜不已,还会认为他是一个侠盗,是一个真正的因饥饿而偷盗的人,是一个极容易满足而又良心未泯的人。他们接下来就会认为你拿了那点钱真的是去应急,而不是专门来偷盗他们,他们还会在心里感谢你没有把他们的钱全部拿走而只是拿了一点,这点钱和一系列的思维产生使他们自然而然地就放弃了要报案的想法,他们不想因为丢一点钱和你的“侠气”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财富,虽然谁都知道他们有钱,可就是这样,他们明明知道人们都会这么看他们,可他们还是喜欢掩藏。当然,也有那么一部分富人的钱不是因劳动而来的,他们更不想因此而带出别的问题来,默不作声就是最好的选择,哪怕他的钱让人一窝端了,更何况他从来都只是拿很少的钱呢!

因此,他生活得很逍遥,也很惬意。现在富人多的是,他们又有谁会想到他偷他们钱其实是为了开他们家的门锁,在开门锁的过程中寻求快乐呢!

今天他遇到了难题。三分钟已经过去了,可他现在开的锁还是没有一丝反应。他突然觉得自己原先的想法是错误的,今天他开的是一个穷人家的锁,他总是认为穷人家的锁比富人家的锁更容易开的。他本来是没打算开这个穷人家门锁的,可今天走到这个穷人家门口时,他突然有一股强烈的想开锁的欲望,他都能听到他的心在嘭嘭跳,手也在微微地颤抖,他知道他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必须开这个锁。这就像一个吸了毒的人一样,毒瘾上来了,想控制也控制不住。他是不偷穷人的,他决定,他只打开这个门锁,然后就离开。

又一分钟过去了。他手中的工具在锁眼里小心翼翼地探索着,他的耳朵贴在门锁边,专注地听着工具在锁眼里拨动……他多么希望听到咔嚓的一声响——门锁打开时的声响。可是,他手里的工具就像伸进了一个无底洞,有一股无着无落的感觉。他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汗水。

五分钟过去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他开了那么多富人家的锁,还没有一个超过五分钟呢!可今天这个穷人家的锁,他却五分钟没有打开。他望着普普通通的门锁,心里突然飘升起一阵悲哀,这个穷人家的锁怎么比富人家的锁要难开呢?这怎么可能呢?他深深地吸足了一口气,再次抬起手来,工具又一次伸入到锁眼里。还是不行,他什么也找不到,也听不到。又一个五分钟过去了,他放弃了。他从来没有过的筋疲力尽,他一下子堆坐在了门旁。

不知过了多久,他看见有人向这个门走过来。他知道走来的人一定是这家的穷人了,可他不想起来,也不想逃开,他就那么坐着,望着那个穷人走过来。穷人走到了家门口,望着坐在门口的他说:“你怎么了?看上去脸色不是太好!”他说:“我饿了,想找点吃的。”穷人就笑着说:“你为什么不进屋自己找呢?我家里虽没有山珍海味,但还是能找到点粗茶淡饭的。”他也笑了,望着穷人说:“我是想进去的,可我打不开你家的门锁。”穷人拽住门拉手一使劲,门开了,穷人说:“这门根本就没锁。我这样的人家,连贼都不来,哪像那些富人家,怕人偷安这个锁那个锁的……”

他一下子就呆住了。他怎么也打不开的门竟没有锁。

他突然跳了起来,眼含热泪。穷人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他手指着自己的胸口激动得泪流满面地说了一句:“开了。”

他把手里开锁的工具一把塞到穷人的手里,转身跑走了。穷人被他的举动闹蒙了,莫明地看着手里那个能打开富人家门锁的工具:这是干什么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