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独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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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月夜之恋(1)

宿舍内一团糟,乌烟瘴气。恰好景恺的床铺的地理位置是全舍资源最丰富的地方——垃圾堆旁。这垃圾倒也有先见之明,自知自己为大俗不雅之物,吝啬地不敢与他人分享其臭。但这臭味就像人性的弱点,是人都会有,何况不是人。所以臭味还是有的,只不过管辖范围让景恺私吞。可怜景恺每次睡觉都会担心自己被臭醒,恨不能学曹操,睡觉都拿刀,好割鼻自残。

景恺对面铺的男生是被实验班以多实力球员踢出来作十七班后补的,名曰:王志华。景恺也分不清此君究竟是多一根筋还是缺一根筋,要用他自己的话来理解就是不知道王志华有没有筋,简称未经,俗称神经,还是个能把经神当作精神看待的神经。宿内人士回宿舍是自然大方的,可他每进宿舍都要等到他人全进之后,接着一副傻样站在门口,手指对着身前的空气无病呻吟:“叮咚,叮咚,有人吗?我进来了!”每每此时,宿舍内总是一片惨绝人寰的抱怨声!此君自认智商极高,平等观念甚差,常常以他高人一等的智商去取笑普通智商的同仁,但结果往往是他以低人一等的智商被普通智商的同仁取笑。还不止这些,王志华英语见长,对日文也小有研究,所以他认为用中文装傻子不足为奇,甘愿当英吉利的脑残或是日本国内的蠢货来弥补中国神经病人的不足。他时而不时地听着MP3就冒出一句“Perfect!”“パーフェクト”(读法:pa-fekuto,日文完美之意)“flawless”,尔后觉得国际的疯子成员该用中国人痴呆的语言来结尾,便迸发出:“接下来,我将进入燃烧的第二阶段。呜呼呼……哈哈哈……!”景恺当时对天就产生一个想法——“既生华,何生恺。”他看着王志华不禁笑出声来。

王志华与景恺背道而驰,被惊到一脸狰狞,道:“干嘛啊!你这白痴!foolish!没看过人啊!”

“关你什么事!我笑是我的自由。自由,FreedomUnderstand?”

“哎呦,不错喔!Verygood!DoyonKnow?Youlookfunny!”景恺对英语的钻研比对钻研他更没兴趣,听了个半解,以为他在夸自己有幽默感,忙用英文回谢:“Thank you!Thank you!”王志华似乎对“谢谢”深度过敏,一听景恺的回复便捧腹大笑,口中还不停地吼着:“Idiot!Idiot!”景恺自以此君又颠狂,不予理睬,懒管他颠三到死。

王志华见景恺的愚昧可与自己的精神颉颃,便忍笑告诉他那句话的真意:“你长得很搞笑。”景恺先前的笑意被其突发的气愤吓得无踪影。他也不管神经病是否属于残疾人一类,直对他施行无礼。王志华至死不渝,受刑时还一个劲地狂叫“HAHAHA,Residualbrain!(脑残)上帝会惩罚你的,Pig!”景恺吃过一次亏,不管他这话说的是好是坏,打骂齐上。从此,王志华被景恺尊为“MadDog(疯狗)”。舍友们对王志华虽言人人殊,可在这方面却与景恺达成一致,像在古罗马角斗场看着人与狗的厮杀,一个劲地叫“Good!Good!MaddogMaddog!”王志华受到九面夹击,寡不敌众只好忍辱负重喃喃自慰:“Shit!你们这群愚蠢的人,去死。”

景恺气消了,随王志华在一旁使劲地狂吠他只当作是条狗向自己乞食,置若罔闻。

在学校惘然度过两天,景恺觉得这两天像女孩子过家家,断无新鲜可言。换种说法,这日子更像男孩子过家家,无聊透顶。班上情况已定局下来,金慧欣做了副班长兼语文科代表。景恺因不具备中国教育下学生干部的各种条件而落选。这些条件名义下是归属中国教育,实质上全由中国教师规定,投其所好便能弄个一官半职。景恺因报名那天与蜈蚣发生不悦,无缘班干。同样的一天,同样是男人,用同样的道理讲,林炯只因递了一杯茶给蜈蚣,劳动委员从此就是他的。或许金慧欣当上语文科代是因为在他面前背了一首诗。数学科代教他怎样用一元二次方程去买菜,英语科代教他怎么用英文泡洋妞,历史科代告诉他从古至今的好老师和他一个样……

景恺苦熬过在校的第一个星期。学校前两个星期不用补课,所以周五便能回家。顾父给的二千元景恺只用了一百不到,这与顾父挥金似土的作风相反相成,对景恺来说也未必无利可图。此时景恺只觉得天不塌下来不是好事,好歹自己还有一堆钱未花,人死后最大遗憾莫过于此。什么女人、宝马、别墅,一切都以钱来衡量。一生为事业奔波的人遗憾最大,而他们后代一般是不留遗憾的,于是有了“富二代”的说法,但却导致后代的后代重新积累遗憾,所以说富不过三代。

景恺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并非耗费电脑功率。他calleasy问候其病情。得知他病有所好转时才安心启动主机。景恺晚饭可与红军长征时堪比,光是拖延,就花了两个半钟头,能证明其晚。晚饭极易,一碗泡面浇上开水后便被搁在一旁,又冷落了一小时之久才被景恺想起,可见其不易。一顿饭晚了三个多钟头,也故称晚饭了。

景恺玩着玩着忘了时间或说被时间遗忘,只听得“嘀……”。一看,是金慧欣,空虚之心立即被牵回现实。他也顾不上游戏角色,直奔回现实生活中哥哥的角色打开消息:“哥,你在不?”景恺一听,崇高感油然而生,独生子的可怜莫过于此,他打上:“嗯,在的,妹!”

“你在干嘛?”金慧欣的话语三句不离本行,总以其稚气未干的口吻与景恺对话。景恺不以为例,依旧春风笑语:“没干嘛!不过我有点想你了。”

“你傻啊!”

“傻有罪吗?”

“我也傻,所以傻不犯罪。”一般人说自己很聪明,要相信他,因为人生而平等,相信他等于间接证明自己也不笨。但蠢就不一样了,他人说他自己愚笨,你要继续承认,因为同一事物都有两面性,坚信他等于抬高自己的智慧,从而变为聪明人。为了维护自己的权益,景恺安抚她:“没事,我把我的智商分点给你,正好凑成两个正常的IQ。”

“呵呵!你可真幽默!”景恺这时才感到自己对她的感觉已不能自拔了。他迫不及待地想让她知道自己的内心世界……

景恺想起刚才那飞矢闪过的念头,毫不犹豫地打上:“慧欣,ILoveyou。”还没打完他又幡然醒悟,狂按下,想自己现在可是有妇之夫,这样岂不是对不起姚玉婷。虽然这夫在他眼中当的同过家家一个性质,但瓜熟蒂落,木已成舟。景恺的信义从不风流,他虽不是西门庆那式人物,但也不会忠情得像刘易阳那样,为了不耍流氓而结婚(刘易阳语: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可见当今在校谈恋爱的男生皆为流氓。

景恺陪她聊到天都疲倦到换班了。所谓“天若有情天亦老”,景恺已习惯这种夜居生活,他只怕金慧欣受不了这猫头鹰的作息时间,便叫她下线睡觉。做哥哥的好处便是能让作妹妹的心甘情愿地去做她不喜欢的事。金慧欣是个乖女孩,景恺遵循自然规律的命令在她看来就是老子的话——其实也就是老子的话。金慧欣很懂事地回了句“遵命”便下线。景恺却开始犯愁,这漫漫长夜该如何度过……

景恺望向窗外的风景,一片惨暗。月亮不知疲倦地投放孤独,怜悯那片被黑暗所盖的寂寞。残夜任由它的侵蚀,只身被月色埋藏。景恺的孤独被它衬托得微不足道,连声叹气。这是他今日的第三次感叹,不知是否因忧愁太多而导致的呼吸道疾病。李白“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今景恺“举头望明月,对影叹三气”。对比之下,景恺又为温室效应献上一口绵薄之气……

谢智锋边理着浓长的黑毛边说:“阿恺!阿恺!你还睡啊!铃都快打了!”

“呃!”景恺一眨眼竟忘掉自己身在学校。

王志华见有案可稽便笑骂:“Lazyboy!强烈鄙视!”

“Fuck,要你管,Maddog!”

“愚蠢的人,你会遭到报应的。”

“Stupidman,youwillbepunished。HA、HAHAHA……”

景恺眼一白,脑一仰,恳问上帝指示:“上帝啊!Mydeargod,请赐给我一根打狗棒发泄一下吧!”

“给!”景恺一看,林炯不害臊,在众人面前拿扫帚耍上帝。

“Shit!你们两个愚蠢的家伙!HAHAHA!”杀鸡焉用宰牛刀,什么样的狗也该用什么样的人去修理。林炯身为上帝,智慧名誉被人类侵犯,气得他亲自铲除自己的产物。

战斗结束,林炯付出惨重的粗气放下义举之棍对战败者说:“Maddog,放你一马!”

“放个毛啊!Foolish!”谢智锋落井下石,一拍王志华的脑袋便飞奔出门。王志华觉悟,发出狗之本能,对其穷追不舍,留下一行人看白戏。自从王志华被舍友们当作是人类最忠实的家畜后,景恺按捺不住自己对狗的怜爱,一见他就露出喜悦之情,可惜狗要做出笑的表情,难度系数极高,非一般狗所能及。于是王志华把笑拆成“眯眼”和“露齿”,重新组合成“露眼”和“眯嘴”。不料这一重组像美女嫁富翁,极为成功,那眼的大小其先只能吓死人,一露之下可吓死鬼。景恺的胆子没有鬼大,匆匆溜去。

Easy总算病愈了。景恺向他倾吐了内心苦楚。谁料此君似乎被恶病压扁了头,思想逼仄,尽说他的不是。景恺被知己羞辱了一番,心胸也变褊狭,只当是人微言轻罢了。景恺自认在这世界上,人莫予毒,总不能被他人一两句气话就自惭形秽吧!为了不影响彼此间的情谊,景恺还是低声下气听他谆谆的教诲。

语文课是景恺最讨厌的课程,但偏偏金慧欣又为语文科代表。景恺顿时对语文大恨特恨。这情形好比男人喜欢美女,但美女往往归帅哥所有,所以男人没有不讨厌帅哥的道理。语文老师名曰许捷仁,后听,颇有娶周杰伦之意。只惜是个男的,所以嫁不出去。此君偏爱姚明和尚头的发型却留不住姚明的个子,身高不偏不倚整好让三开了正根,好示自己即使看不破红尘也没有接纳红尘的命。他讲的课,像被切分的蛋糕,里外不如一。给景恺那班分一块,给别个班又一块。因此,景恺的语文知识被他教化得很不营养,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不是少钙就是多锌,可同中国物质文化与精神文化间的比例打等号。好比他穿了一身双面衣,正面穿来是深色,反面套上是浅色,可就是找不出中色。两个极端在一起能擦出火花吗?说能那是狗屁,说不能那连狗屁都不如。许捷仁一面油嘴滑舌的言语,总把自己夸得能驾与仙人平起平坐。既是仙人,又为何跑来这穷山僻壤教书。景恺自想多半是个正宗的泥菩萨——自身难保。

“顾景恺!”“顾景恺!”

林炯碰了碰景恺:“老师叫你!”景恺一脸疑惑地站起来。

“请问朱柏庐是谁?”景恺松下一口气,想自己一向食古有化,今日终得一用,情急智生脱口即出:“朱柏庐是清代着名政治学家,教育家,着有《朱子治家》,其中有脍炙人口的名句‘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之维艰’。”景恺说完后恨这朱柏庐真是多事,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在课堂上抢风头。台下同仁尊重师长,人言啧啧为许捷仁省去不少惊叹的口语。许捷仁比景恺更恨朱柏庐。女人很容易理解,被两个男人恨是极其痛苦的一件事,可知朱生罪孽深重。许捷仁挥挥手让景恺坐下:“以后上课认真点,别发呆了。”景恺神气活现而又满脸不悦地坐下。

“今天送给大家的一句话就是来自朱柏庐的名言。”许捷仁顺手在黑板上笔划下“施惠勿念——”

“施惠勿念,受恩莫忘。凡事当留余地,得意不宜再行。人有喜庆,不可生妒忌心;人有祸患,不可——”

“停停停停——。乱七八糟!”许捷仁“四停”加之四字以对景恺才华的文过饰非,大有将其大卸八块之意。“顾景恺!你没睡醒是吧!说的什么狗屁!”

“我没记错啊!我背的就是你要写的内容啊!”

许捷仁用手指了指黑板对景恺说:“我写的是什么?‘施惠勿念,受恩莫忘!’你后面背的是什么杂七杂八的!再听到你废话就站到走廊去!”景恺笑料眼前这个拾人牙慧所谓的语文教师,估计此君只拾到朱柏庐的门牙,补牙和乳牙还未发掘,读个一知半解,算是打发教学工资的无处可发,也算是为应付学生无人可教的结果。景恺神色自若道:“我没有背错,错的是你,你没读过就别乱指责我!”

许捷仁为保持自己身为教育家的地位,竟无耻盗窃中国政治家们拍桌子的历史风俗,斥道:“放肆!”顿时粉尘四溅,硝烟四起。“你站到走廊上去,快点!”其结果适得其反,景恺一米七五的身高压得他恨不得跳黄河重新投胎,许捷仁的地位又被比下,气得他的脸比喝下美媛春还红润,加之其圆脸略显几寸光泽。景恺不畏红光,甘愿学杨深秀为变法而死。金慧欣一直注视他,眼中充满了忧然的神情,景恺只看了她一眼便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外。门外又是另一番世界,景恺强忍着泪水证明自己不是女人。想中国教育从中国教师开始腐化,如今的教师五花八门。会跳水不会游水的是体育老师,全家人都见马克思去了自己仍坚强活着的是政治老师兼心理辅导师,追周杰伦追了N年结果未遂的是音乐老师。景恺笑叹许捷仁恐怕连《离骚》都不知道是谁写的,想着想着也就不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