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也说:“田横势单力孤,不会成就什么大事。如今他之所以不来投汉,无非心中怕您因他以前的罪行而将他处死,所以不敢来朝。您不如派人去招降他,并向他说清您不会因以前的事情治他什么罪的。这样,他自会来降。”
高祖连连点头称是,传令派一朝臣前去岛上下书给田横,招他归汉。
这几日,田横在岛上虽已安顿下,但心中自知这岛上不是世外桃源。又听有人来报说汉王已称帝,新立汉朝,田横心中更不安起来。他知道刘邦是不会让他独自在这岛上自在生活的,于是他忙召来几名心腹,商议对策。
正这时,忽见有人来报,汉使前来下书。田横便召令汉使入见。这人拜过田横后,便呈上一份诏书,田横看完,上面不过是劝他投汉,不必担心投汉后会受到什么处置。
田横对来使说:“汉天子的意思,我已明白,其实我也早想归顺朝廷。只是我以前曾烹杀郦食其,现在虽说天子圣明赦我无罪,召我入都,但听说郦食其的弟弟郦商,还在朝中拜为上将,他怎会饶我不死呢?恐怕他会为他哥哥报仇吧!这样我就不敢前去朝中拜见圣上,望你回去将我的意思转告圣上。”
汉使听了这话,觉得确实有道理,自己也不便多说什么,便立即告辞回去向高祖复命。
高祖一见去招抚田横的使者已回来,便问他:
“田横是否答应归服了?”
使者便一五一十地将田横所说的话告诉了高祖。
“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高祖笑道:“我自会亲自告诉郦商,不许他图报私仇,作什么对田横不利的事就行了。你再回去告诉他,他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我会保证他的安全的。”
使者听罢,不敢怠慢,一路飞奔,又去见田横劝说他归汉。
田横一见汉使又回来了,便问道:“不知天子如何说的?”
汉使忙说:“天子已知道了你的心思,让我转告你,他会安排好一切的,决不会让郦商图谋害你的。并传下圣谕说:田横来了以后,最大可以封他为王,最小也得封他作个诸侯。如果你再不去见圣上,那就要定你违诏不尊之罪,发兵来征讨你。到那时你后悔可就晚了。”
田横一听这话,软硬兼施了,便只好答应了入都面圣。于是收拾好随身所带之物,只带了两个门客,便随那来使准备上路了。
就这时,忽见五百名党徒全都前来拜见。
只听大家说:“今闻大王欲去投汉,我们愿同去。”
田横一听这话忙说:“大家的心意我很清楚,但我不能带你们同去,因为我们这么多人一起进都城,很容易引起天子的怀疑,误以为我等要图谋不轨,倒不如你们先留居在这岛上等我的消息。我若入都受封,自然会带你们出去的。”
大家一听也只得如此,便闪出一条道让田横和两个门客及汉使一起登船离岸而去。
四人离船登岸后,又分乘快马,飞奔入京。
这一回来到离都城约三十里的尸乡驿,田横把马一带,对他四人说:
“列位,我等要面见圣上,应沐浴更衣,以表心诚。这地方离都城洛阳还有三十里路,汉使可否同意我们先在此逗留小憩,沐浴后再入都面圣也不迟呀!”
汉使一听确有道理,又一想自己这马不停蹄地来回两趟,也确是很累,再说这田横都已被带到这儿了,料他也不会再逃回去了,不如依了他,暂作休整也好。想到这儿,汉使便说:
“就依你吧,不过得快点,我也好早去复命呀!”
田横四人进了驿内,便密召二位随身的门客单独到了一个房中,关上门,这二位门客不知田横这是何意,正惊诧不已。只见田横长叹一声对他们说:
“想我田横以前也是汉王一样南面称君,本不是什么相跟相从的关系。可不料今日汉王拥有了天下,自立为皇帝,我田横去投降他,就是他的阶下囚了,要去朝见汉帝,这岂不是我的耻辱吗?况且我以前曾烹杀了人家郦商的兄长,现在却又要和郦商同时侍奉皇帝,即使汉帝早有旨谕,不许他加害于我,可我又何尝只是个无情无义之人呢?我见了郦商心里难道就无悔么?我想,汉帝这次一定要召见我,无非是想亲自见我一面,你们可割下我的头来,赶紧入都城内复旨,这里离洛阳城不过三十里路,头割下来后,速送入城中,尚可辨清面目,不会腐败的。我已是国破家亡之人,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今日一死也就罢了。”
话落剑起,还没等二位门客明白过味儿来,田横已拔剑自刎,顷刻丧生。
二人慌忙上前抚尸痛哭,这时大门“咣当”一声被推开,汉使破门闯入。上前一看,见二人正抚田横尸首痛哭不已,呼天喊地。
赶紧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忙把田横刚才的话和自刎的事一一讲来。汉使听罢,知道事已至此,无法挽回,只好挥剑割下田横首级,命二人捧着,带入都城,报告高祖。
高祖这几日正愁田横归顺一事,前日他已亲自召郦商交待说:
“齐王田横,将来朝服,你不能因为田横曾杀害你兄长,就记恨在心,私下陷害!如若违命,我不但要杀了你,连你的本族也处罚。望你记住我的话,等田横来了,定要与他齐心为汉效力才是。”
郦商听罢这话,心中暗想:“田横有什么能耐,不就是个降归之人吗?皇上为何如此看中他呢?”
但口中只得连连应是,不敢多言申辩。郦商退出后,高祖这才稍稍放了心。
这一日天色刚黑,高祖已回宫中休息。忽见有人来报,去招服齐王田横的汉使已回来。
高祖忙传命召见,汉使进宫见到高祖详细讲清了田横的所作所为,然后高祖又召二位齐门客入宫,那二人手捧田横首级,眼泪汪汪地面见皇帝。高祖一看那头颅面目如生,尚有英气,便摆手命人拿下去。
然后叹息道:“唉,这些我都知道了,田横等兄弟三人,本布衣出身,能相继为齐王,在齐地统治很长时间,齐地百姓一直平安乐业,可见他们三人都是贤能之辈。如今我本爱惜他的贤才,欲召他入都为我所用,不想他却不愿屈节,慷慨就死,可惜呀可惜!”
说罢眼泪也流了下来。
二位门客一听皇帝这番话,心里更觉难过。于是跪在皇帝面前,泣不成声了。
高祖忙止住悲伤说道:“二位请起,你们随田横前来,很是辛苦。
今田横已死,你等也不必过分地悲伤了,现在我封你们为都尉,就在朝中听命吧!”
二位门客听皇帝说封他们为都尉,并没什么高兴的表示,只是叩首称谢,怏怏退出。
接着高祖又传命,遣发二千名士卒,择一宝地,为田横挖坟筑墓,并另派人前去尸乡驿,将尸首运回和头颅一起缝好入殓,一切安葬仪式均以王礼为准。
这一切都安置妥当,高祖才回内宫休息。
这日清晨,给田横送葬的人都已上了路,有许多都是慕田横贤能守节之名而来的。那两位门客亲自扶棺送葬,到了坟地,大哭不已。旁边观看的人无不为之感慨万分。
正在这时,两门客趁他人不备,拔剑自刎,跳入田横的坟基中,以身殉主。在场人赶紧上前相救,可已晚了,两人已丧命。
只好派人回去向皇帝呈报。
高祖此时正在朝中和大臣们商议,如何收服田横手下的那五百党徒。
忽见有人急急来报:“田横的两位门客在田横墓前自杀殉主了。”
高祖和大臣们一听,不禁大吃一惊,稍许,高祖才传谕,再派人在田横墓旁挖两个坟墓,将二位殉主之人收棺安葬。也算使二位在天之灵能如愿以偿地守在主人的身边了。
这时陈平出列奏道:“万岁,这田横的门客如此仁义守节,确是可嘉,但如果那岛上的五百党徒全都如他们一般守气节,恐怕会对我们不利呀!”
“这也正是我所担心的,田横的二门客能以死相随,可见田横的手下都很孝忠他,我想应赶紧派人前去岛上,欺那些人说田横已受封爵位,招他们一同来见。否则若田横的死音先传到那岛上,恐怕这五百人就不会很快归服朝廷了。”
于是,高祖又派使者到海岛上,对那五百人讲:
“你主田横已被当今天子封侯立爵,现在让你们速速入都相见。”
那五百人果真相信这谎话,都跟那使者一齐入都,要与主人相见。谁料想,进了都城洛阳,才有人告诉他们田横已经和二位门客自杀而死了。五百人一听,都感到有些惊讶,就要求立即面见皇上,问个清楚。
这时只见有内臣传谕说:“皇上有旨,五百义士可先去田横墓前吊唁,然后俱留在朝廷上听命。”
五百义士一听,田横果真已死,便失声痛哭。一齐赶到田横墓前,跪倒一片。痛哭之声惊天动地,并奏出一曲薤露歌,来哀悼人生的短暂,表达他们对主人的一片哀思之情,这样大家哭一阵,唱一阵,真是感人肺腑,催人落泪。
最后,五百义士全都拔剑自刎在田横墓前,共随其主而去了。
皇帝刘邦正在朝中等待五百人的到来,忽见来使匆匆来报:“陛下,大事不好了。我去海岛本期那五百门客入都,可没料到刚到都城他们就听到田横自杀的消息,于是便要先到田横墓前吊唁,可谁知,这一去他们又全都在墓前自杀殉主了。”
高祖一听,大惊失色,上次田横的二位门客自杀而殉主,已是很让他感到惊异。没想到这次,那五百众生竞也全部殉主而死,真让他觉得这是一件奇异之事了。惊讶之余,心中不仅暗想:
“田横的门客,尚且如此忠义,那项王手下的遗将很多,说不定有谁隐蔽起来,正密谋聚众造反呢。应该仔细想想还有哪些项羽手下的大将还没有具体的下落。
想到这儿,他便传谕到:“你可先下去派人埋葬这五百义士,其他的事情就不必管了,下去吧。”
“谢万岁!”使者便应声下去找人安葬死者了。
高祖又传谕张良、陈平上朝,这时两人也已听到五百人自杀的事,正想上朝问个清楚,一听皇帝召见,便速来殿上。问明事情后,陈平说:
“这件事既让人忧又让人喜,喜的是尚有如此仁义之众,但都已自杀,这要比他们联合反汉好的多。忧的是,不知这种仁义之众是否还在其他地方存在,若他们也坚决反对汉朝,自然会趁国家刚建立不久,不能处处都做好防范的可乘之机,积蓄力量,图谋不轨的。所以当今不仅要办理一些建国大事,还应当肃清项羽及其他不降服的诸侯手下人的下落,赶紧铲除,才能杜绝后患。”
高祖想了想,说:“我倒想起一人,不知他现在何处?”
“这人是谁呢?”陈平忙问。
“就是曾经在睢水战中,我们打了败仗,可楚将季布紧追不舍,险些要我性命,现今不见他的音信,应立即派人四处缉拿,捉到他后,砍成肉酱,方解我心头之恨。”
陈平连连称是。
于是高祖出诏,命四处张贴告示,凡能捉到季布的赏银千金,凡是藏匿不报的,罪及三族,与季布一同处死。
10
金口玉言,皇帝朱笔一挥,一夜之间,悬赏捉拿季布的告示像雪片般布满全国。人们都知道季布是朝廷要犯,自然不敢收留,但告示发出数日,仍不见季布的踪影。
这一天咸阳城内正是大集之日,整个城里,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好不热闹。城里的人赶集,城外的人也来凑热闹。
这时很多人围着告示看,只见看告示的人群中,有位绅士打扮的中年人,看过告示,睑上浮出一种异样的表情。他四下望了望,见没人注意他,便转身很快加入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周义。
周义与季布是旧交,两人很投脾气,所以一直交往很深。周义虽出身于富贵人家,但好结识朋友,讲义气,又不愿在朝里做官受拘束,便一直在家中呆着,平日总与侠义之人来往。
自从季布败逃之后,便跑到周家这里,周义当时并没想得太多,只觉得交情不错,便收留了季布。这日他在城中看到皇帝已下令悬赏季布,并明谕有收留藏匿者要罪及三族,心中不免惊慌。但又不忍做那种不仁不义、出卖朋友的事。于是他便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一计既能救季布,又不会使自己受牵连。
他回到家中,便命人找来季布,对他说:
“现在当今天子已命人四处张贴告示,悬赏千金捉拿你。同时还说如果谁敢收留窝藏你,那将罪及三族,与你同处死刑。你看这该如何是好?”
季布一听,忙向周义说道:
“周兄不必担心,我自会去投案自首,或一死了事,决不会连罪兄长及亲族的。”
说罢就要走,周义赶忙拉住他道:“看你急的,我怎么会叫你去送死呀!但我也决不会出卖你的,我只是想了一个办法,想和你商议一下,看是否能行。”
季布忙道:“谢兄长盛恩,劳你烦心,不知是何妙计?”
周义说:“我想将你扮成戴钳刑犯,卖到鲁城朱家做奴仆,你先在那里潜伏几日,等过些日子,朝中追查不紧了,我再赎你回来,不知你意如何!”
“当今我已无路可走,听你的便是了。”季布只好答应道。
就这样,周义叫人给季布剃去头发,又将一个铁枷套到脖子上,假扮成戴钳刑犯,亲自带人押送他到鲁地的朱仁家。
这朱仁本也是个著名大侠,很早就和周家相识,并且一直关系不错。
这一日,他正在练功,忽见有人报称,周义来见。马上收功召见。周义先自己见朱仁说:“现在有一个奴仆,很是难管,特来卖给你用,不知君意如何?”
朱仁听了这话,心中暗想:“这周仁从来不卖奴仆的,今日为何为我送一奴仆来,想必这里有文章,但我若不应他,好像说不过去,不妨先收下再说。”
于是便说:“区区小事,何必劳你亲自前来,不就是卖给我一个奴仆吗?好吧,我买了,你先领他上来让我看看吧!”
周义一听心中大喜,忙叫季布来见朱仁。朱仁一看,来人高过七尺,面似青盆,气度不凡,便知此人定有来历。但当着周义的面,也不必多问,便说:“你打算要多少钱?”
“不多,不多,只要个身价钱,五十两银子,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