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康熙领着赵昌及众侍卫驰马来到一处旷野之后,便开始大规模地围猎了。这儿的各种野生动物也真多,天上飞的、地上跑的、甚至是水里游的,真是应有尽有。
康熙的兴致正高着呢,左手持弓,右手执箭,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射得不亦乐乎,那赵昌却慌里慌张地跑到他的身边道:“皇上,四阿哥来了……”
康熙微微一皱眉。“他怎么擅自跑到这儿来了?朕不是让他陪伴二阿哥的吗?”
康熙刚一说完,那胤禛就在一个侍卫的引导下,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叫道:“父皇,大事不好了,出了大事情了……”
康熙一把揪住胤禛的臂膀。“四阿哥,何事如此惊慌?莫非天塌下来一块不成?”
胤禛倒也知道有些事情不宜公开说。“父皇,这件事情真是了不得啊……你把他们都赶开,儿臣才好向你禀报。”
康熙见胤禛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挥了挥手,将赵昌及众侍卫支开。“说吧,四阿哥,到底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情?”
胤禛很是神秘兮兮地问道:“父皇,你知道你走了以后,太子阿哥都干了些什么事情?”
康熙没有听明白。“太子阿哥不是喝醉了吗?他躺在床上,又能干什么事情?”
胤禛小嘴一嘟。“父皇,太子阿哥根本没有喝醉,他是在骗你呢……上一回,在太皇祖母那里,他一连喝了……”
“四阿哥,”康熙立即打断胤禛的话。“快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胤禛不敢再啰嗦了。“父皇,儿臣看见,那个阿雨,睡在太子阿哥的床上,身上什么也没有穿,太子阿哥呢,趴在阿雨的身上,又是抓又是咬……”
“啊?”一股热血,刹时涌上康熙的脑际。他猛然间便想起,就是那个胤礽,曾在慈宁宫里,用针和牙齿,将阿雨的姐姐阿露的双乳折磨得伤痕累累。
想到此,康熙二话没说,纵身跃上一匹马,就向着苑囿驰去。慌得胤禛在后面大叫道:“父皇,儿臣刚才所说的,是不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情啊……”
说时迟,那时快,康熙纵马飞驰到苑囿之后,“嗖”地就从马上跃到了马下,其速度,丝毫不亚于他在野外射出的箭。刚一跃下马,他就冲着迎上来的几名侍卫喝问道:“胤礽何在?阿雨何在?”
那几名侍卫还未及回答,那胤礽就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且恭恭敬敬地问康熙道:“父皇去野外围猎,如何这么早就回来了?”
乍见着胤礽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康熙不觉一怔。“胤礽,你不是喝醉了吗?怎么看起来,一点醉意也没有啊?”
胤礽咧了咧嘴道:“回父皇的话,儿臣中午是喝醉了,不过喝了几碗醒酒汤后,儿臣已无大碍。这不,儿臣正想到野外去跟父皇一起围猎呢!”
一时间,康熙有时疑惑起来:莫非,那四阿哥胤禛说的全是假话?
康熙轻轻地问胤初道:“朕叫阿雨留下服侍于你,那阿雨现在何处上?”
胤礽嘘了一声道:“阿雨刚才还在这里,一转眼,她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但康熙马上就看见了阿雨。她站在一个墙角,动也不动,低着头,似乎不知道康熙正在与胤礽说话。她,真的不知道康熙已经回来了吗?她的眼里,是否又汪着了两滴沉重的泪?
康熙一步步地朝着阿雨走去。阿雨依旧低着头。直到康熙走到她的面前站下了,她才“哦”地一声抬起了头。“奴婢不知道……皇上已经回来了……”
从阿雨的脸上,似乎也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只是她的头发有些零乱,衣衫好像也不够整齐。康熙小声地问道:“阿雨,你实话告诉朕,朕离开这里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阿雨似乎想笑,但毕竟没有笑出来。“皇上走后,奴婢按皇上吩咐,去服侍太子殿下……康熙定定地望着她。“你服侍太子,太子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阿雨慌忙言道:“没……有。太子殿下什么也没有做……太子殿下对奴婢……很好……”
康熙真以为这一切都是四阿哥胤禛在说谎了。他准备离开阿雨去追问胤禛说谎的究竟了。可就在他离开阿雨之前,不知为何,他想为她捋捋头发、整整衣衫。所以,他一边向她伸出手去一边微微摇头道:“看你,弄成这么一副懒散的模样……”
为她捋头发也没捋出什么别样意思来,然而,在他为她整理衣衫的时候,他却倏然发现,她的颈间,有一道明显的伤痕,且这伤痕,显然还是新近留下的。
康熙的心猛然一紧,头皮顿时就炸开了。“阿雨,你适才所言,都是真话吗?那胤礽,真的没有对你做过什么吗?”
阿雨急忙去掩饰自己的颈项。“不,皇上,太子对奴婢,什么也没有做……”
康熙一指她的颈项。“说,你这伤痕,是怎么回事?”
她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恐惧。“这伤痕,是奴婢不小心……用指甲划破的……”
康熙看了看不远处的众人,包括胤礽、胤禛和赵昌。众人都眼巴巴地望着康熙和阿雨。不过,没有康熙的旨意,他们谁也不敢靠近,也不敢擅自离开。
康熙一咬牙,冲着阿雨言道:“你,随朕到屋里来!”
阿雨抖抖颤颤地随着康熙走过了一问屋子。康熙“咣”地一声把门关上,然后指着阿雨道:“你,现在把衣服脱了,全部脱光!”
阿雨一听,骇然叫道:“皇上,奴婢不能……”
康熙朝着她靠近一步。“你若不肯脱,那朕就帮你脱!”
阿雨落泪了。她的眼泪其实也不能算少。她就那么一边流泪一边当着康熙的面脱衣服。她的衣服脱得很慢,但她的眼泪却流得很快,当她的衣服脱完,她的泪水早已把地面流湿了一大块。
她的衣服脱完了,康熙的泪水也流了下来。他流的泪水并不多,但每一颗泪珠,都足以将地面砸出一个坑来。
她的身体,从颈间往下,一直到小腿,几乎没有一处没有伤痕。轻的伤痕,非青即紫,重的伤痕,则早已血迹斑斑。尤其是她的双乳上和两条大腿上,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
康熙不敢再去看她的身体。他因过度悲愤连声音都变了调。他就用这种变了调的声音抖抖索索地对阿雨道:“你……快把衣裳穿好……”
她也许也很能忍受痛苦。那么伤痕累累的身体,她在穿衣服的时候,竟然一声不吭,只是不停地在流泪。待她将衣服穿好,他走过去,轻轻地把她揽在怀里,哽咽着言道:“阿雨,是朕不好,朕不该把你留在这里……朕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姐姐……”
她突然“哇”地一声,放声大哭起来。这号啕大哭的声音,不仅康熙听得真真切切,就是站在屋外的那些人,包括胤礽、包括胤禛,也不会听不真切。但问题是,所有听到她哭声的人,是否都听得明白?
康熙松了阿雨,只一步就跨到了门边,猛地将门拽开,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冲着屋外吼道:“胤礽,你快滚进屋来!”
胤礽当然不会滚着进屋,他只是在走进屋子之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康熙的面前,且抢先言道:“父皇,儿臣知错了,儿臣不该把阿雨的身上弄出那么多的伤,儿臣应该下手轻一点……”
看看,胤礽虽然知道“错”了,但却认为自己错在不该下手下口那么重。换句话说,如果他下手、下口稍稍轻一些,他就什么错都没有了。也许,胤礽贵为大清太子,对是非的看法,同普通人相比,就是不一样。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明明白白地抽在了胤礽的脸颊上。因为康熙太气愤了,这一巴掌没有惜力,所以胤礽的脸颊便也迅速地明明白白地肿胀起来。康熙愤而咆哮道:“胤礽,你把阿雨弄成这个样子,你,你还是个人吗?”
康熙这话似乎说错了。因为,胤礽本来就不是人,他是一个龙子,假以时日,他登上了大清皇帝的宝座之后,他便也和现在的康熙一样,变成一个真龙天子了。
康熙下手那么重,胤礽却也没有叫唤。他只是显得很是委屈的样子,嘀嘀咕咕地道:“父皇,你为何如此痛打儿臣?儿臣有什么错?儿臣只是躺在床上,觉得无聊,便同阿雨在一起玩玩,又有什么不是?”
“什么?”康熙抬手又给了胤礽一巴掌。这一回,胤礽的两边脸颊都肿胀了起来,且肿得那么匀称、胀得那么丰满。不知情的乍看见了,还以为胤礽本来就长得这么富态。
康熙气得两眼都要冒出绿光来。“普天之下,有像你这么残忍的人吗?你如此残忍地折磨阿雨,同那些畜性还有什么分别?”
谁知,胤礽也高声地叫嚷起来。“父皇,你为何要如此替一个奴才说话?在父皇的眼里,儿臣难道连一个奴才也不如吗?儿臣只不过与这个奴才在一起随便地玩玩,父皇如何生这么大的气、发这么大的火?父皇,儿臣与这个奴才,究竟谁轻谁重?”
“你——”康熙的手又不自觉地扬了起来,但旋即,他扬起来的那只手,又绵软无力地垂了下去。他记得,当年胤礽在慈宁宫折磨阿露、他准备好好地教训胤礽一顿的时候,皇祖母博尔济吉特氏也说过类似“谁轻谁重”的话。是啊,像阿露、阿雨这样的奴才,天下何止千万?而像胤礽这样的皇太子,大清朝却只有这么一个啊!更不用说,胤礽还是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所生。即使胤礽先前把阿雨折磨致死,他康熙又准备把他怎么样呢?实际上,康熙又能把胤礽怎么样呢?他现在把胤礽的脸颊打得如此青肿,博尔济吉特氏要是追问下来,他又该如何向她解释说明?毕竟,大清江山社稷比阿露和阿雨都要重要得多啊!
由此不难看出,康熙完全有能力治理好一个千疮百孔的国家,但却无力治理好自己的一个小家。这就注定了康熙的晚年,必将是一场令人扼腕痛惜的悲剧。
康熙无力地指了指胤礽。“你,走吧……”
胤礽也没客气,爬起身来,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脸颊,又恶狠狠地瞪了呆若木鸡的阿雨一眼,然后便不紧不慢地离去。
康熙走到阿雨的身边,柔柔地言道:“阿雨,今日之错,全在朕。朕没有好好地照顾你。朕向你保证,从此以后,朕决不会再让任何人来欺侮你……”
如果康熙不健忘的话,他应该还记得,在胤礽折磨了阿露之后,他也曾对阿露说过类似这样的话。可结果呢?阿露离宫出走了。现在,他又对阿雨这么说了。他,真的能够使柔弱的阿雨不再受任何人的欺侮吗?
尽管胤礽又一次地极大地刺伤了康熙的心,但康熙依然没有生起过要废除胤礽作大清太子的念头。他只是常常这么扪心自问:赫舍里氏那么仁厚宽爱、温顺有加,为何竟生出这么一个如此残忍的胤礽来?由此不难看出,尽管康熙对胤礽十分不快和不满,但对死去的赫舍里氏,却依然一往情深。
一个人对自己所爱过的人一往情深,这本是人世间的一种美德。但作为一个国家的统治者,如果因为一往情深就对某些罪恶不加原则的宽恕,恐怕就很不妥当了。
胤礽折磨阿雨的事情,康熙一直隐隐作痛了很久。直到第二年(公元一六八六年,即康熙二十五)的春天,康熙才算是把这件事情淡忘。因为,春天的时候,黑龙江将军萨布素回京向康熙报告:罗刹军队又重新占领了雅克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