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军息怒,老将军息怒,本官这就去布置,这就去布置……”
郑之范刚走出门,迎面碰上一群人上楼,仔细一看,前面绑着三个人,一个是吴三流子,另两个是那两个“蒙古人”。
那群人嘴里不停地说:
“请郑大人处理吧!请郑大人处理吧!……”
“这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怎么一回事?”
郑之范紧跟着那一群人,上了楼,嘴里还不停地问着。
来到楼里面,高天民一看,心里明白了。那吴三流子进了屋,看着郑之范喊道:
“姐夫!俺实在冤枉,这些人诬陷俺!”
“谁诬陷你?咱这些人都诬陷你?……”
“怎么一回事?有话好好说,捆着干什么?”
那群人中,有一个年龄大些的,约有四十岁的样子,他站出来说道:
“吴三流子与那两个鞑子的间谍一起喝酒,约定今夜四更天打开东门,让努尔哈赤的军队进城。”说到这里,他从口袋里掏出十根黄亮亮的金条,放到桌子上。
另一个人说道:
“俺是得月楼酒家的老板,他三人在俺那里喝了五次酒,每次都讲开城门的事。请郑大人到俺酒店里询问去!”
郑之范情急之中,禁不住脱口问两个“蒙古人”说道:
“你二人不是“蒙古人”么?”
那两个“蒙古人”一声也不吭了,高天民插上来说道:
“你若说出老实话,还可以考虑放你们回去,再顽固下去,就是死路一条!”
“俺说,俺说老实话。”
胡里说着,噗嗵一声跪下来,说道:
“俺两人都是女真人,是被汗王派来作内应的。俺见吴三流子想要钱,俺就给他十根金条,他答应今夜四更天为俺打开东城门……”
原来吴三流子从城楼上下去,回到推事府里,将高天民如何打他、骂他,还骂郑之范等,添油加醋说一遍,气得郑之范鼻子都翘起来了。二人一起往东门走来。
半路上,胡里和兀佳在十字街口给他打个手势,吴三流子便退下来,与胡里、兀佳去得月楼喝酒了。当时,郑之范只顾气呼呼地走路,未注意吴三流子退下去了。
郑之范听到这里,觉得再不动手,事情会更多,麻烦会更大,不如——他想到这里,对身边侍卫说:
“把那两个女真人拉去砍了!”
高天民急忙上前说道:
“郑大人,现在不能杀他们,还有些事没有搞清楚,还有些女真间谍未捉住,杀了以后,线索还不断了?……”
“当前形势紧迫,管不了那么多了。”
说完之后,郑之范转脸对侍卫说道:
“还不快去执行!”
高老头已休息过来,缓口气说道:
“你暂时不能杀他们,那吴三流子怎么处置?”
“念他初犯,放了他……他吧!”
那一群人首先喊着说:
“他是汉奸,里通外国分子,怎能放了他?”
邱应金等也接着说道:
“放了他,还有王法么?”
郑之范转脸看着高老头,意思希望这位老人家能帮助讲两句话,留下吴三流子一条命。
但是高老头戎马大半生,经历的事情可不少,什么样的人未见过,怎能昕他指挥?何况吴三流子是个什么人,他早已清楚。所谓“放走了一个恶人,等于残害众多的好人”!
高老头立即说道:
“老朽替大人着想,还是不要留他吧!”
郑之范听了以后,把手一挥,侍卫们一齐上前,架着吴三流子往外就走,只听那家伙没命地喊道:
“姐夫!你救救俺呀!……”
这时候,守城士兵进来报告说:
“北门被努尔哈赤打开了,快上城吧……”
大家一听,急忙拨出腰刀,登上城头一看,北门那边喊杀声震天动地。不一会儿,只见后金的八旗军沿城冲杀,城上的守军固然英勇,但是,怎奈八旗兵士人多势众,杀得城上守军抵挡不住。
就在这时,忽听城门处喊杀声起,原来是城里的后金谍报人员,见胡里、兀佳不知去向,又见北门已被打开,遂集合起来,拥上东门,准备强行开门。
高天民等率领众弟兄,协助守门士卒,与那些后金的谍报人员拼杀在一起。
原先由胡里带进开原的后金谍报人员五十名,后来被高天民从兴隆客栈逮走二十多人。
且说这二、三十名谍报人员,怎能顶得住守军和高天民等人的击杀,不一会儿,被全部杀死。
他们刚反身登上城墙,见城里已乱得厉害,不少人跑着、喊着:
“努尔哈赤杀进城了!快操家伙跟他们拼啊!……誓死不当亡国奴啊……”
再说北门守将高贞正在城上指挥守军,不料被莽古尔泰的兵马一箭射中面门,一跤摔倒,当即毙命。
守军见主将伤亡,正在一时慌乱之时,莽古尔泰乘势猛攻。登上城头。
由于后金兵马众多,城上士兵终被杀得溃散。北门一破,八旗兵马遂如潮水,涌进城里,逢人便杀,分别杀向西门、北门和东门。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北门已失,另外三门也就难保了。八旗兵马首先杀向城门,南门的于化龙将军,西门王守志游击,均在与八旗军拼杀中死去。那总兵官马林,早已跑了。
八旗士兵集中拥向东门,郑之范早已不知去向,高老头与高天民父子俩,组织东门守军以及百十个群众,与八旗军拼杀,不一会工夫,全部战死。
这些后金士兵见四门守军全已消灭,心想可以进城劫掠了。谁知这开原的百姓与抚顺、清河不同,他们挨家搜掠时,几乎都受到狙击,不少八旗士兵死于群众的菜刀下面。
城内街道上,巷子里,院子里,屋子里,到处是拼搏的战场。
有人说“开原城里多节义之人”。这句话可说对了!有的全家与八旗士兵拼杀,全部战死。有的老弱妇女无拼杀能力,就自缢而死。反正不愿意活着去见努尔哈赤。
因此,八旗士兵也非常恼火,他们逢人便杀,反抗的一个不留,全被杀死。
后金军攻占开原之后,努尔哈赤“志骄气满,夜醉如泥”,让八旗士兵“纵掠三日,满载而归”。
次日早上,努尔哈赤登上开原城,坐南楼。后又巡视,听各军报告掠获情况。他举目四眺,阅览形胜,不禁感到心旷神怡,快慰无穷。
二、铁岭没能挡住铁蹄
大明援军不敢攻城,只在铁岭城外的战死者身上割了一百多双耳朵,就回营请功去了。
话说努尔哈赤于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天命四年)六月十日出征,亲率大军四万,一举攻下开原。
这开原是明朝东北地区一座古城,人口众多,物资雄厚,财产、玉帛多达数百万。后金汗王努尔哈赤为将这些财物运送回国,连续五、六天还运不完。
在开原城努尔哈赤及其八旗兵马,驻扎三天,从容分财,分俘,最后弃城而去。
回到赫图阿拉的第二天,努尔哈赤即召开四大贝勒、五大臣,以及范文程、李永芳参加的军事会议。
努尔哈赤首先讲话,他说:
“明朝在辽河以东有四大镇,它们是开原、铁岭、沈阳、辽阳。占有四城,等于占有辽东。如今开原已被咱攻破,铁岭距离咱们最近。怎样去攻取铁岭,请诸位发表意见。”
“前次的萨尔浒之战,咱们打的就是算定战,舍命战,明白战。而明朝的经略杨镐,他打的却是糊涂战。”
这里讲的算定战,是指得利多,还是得利少的意思;舍命战,是指打起仗来只凭一腔热血去拼杀,平日不知训练,不去提高军队素质等;糊涂战,是指既不知彼,也不知己,如瞎子摸鱼似的。
五大臣之一的何和理是分管谍报工作的,他向大家说道:“据侦探的可靠消息说:铁岭城内将领之间矛盾重重,城防无人过问,基本是空虚的。如今是一个名叫丁碧的参将主持铁岭的工作,他与游击喻成名、李克泰等有意见,彼此不和。”
抚顺降将李永芳说道:
“铁岭城的原来守将是李如桢,此人是李成梁的第三个儿子。此人虽是将门之后,却不懂军事。他在铁岭时间不长,杨镐就调他去沈阳驻守了。他走时,让丁碧主持铁岭城防。此人文过饰非,无大能耐,喜欢说大话。”
莽古尔泰又说道:
“在俺的俘虏当中,有一个人名叫王朝新的,他说是铁岭守将丁碧的表弟,此人是否可以利用,让他去做丁碧的工作,动员他投顺俺大金国。”
努尔哈赤听了,点了点头说道:
“这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人”。
他说完之后,立即向何和理说道:
“这得由你来做他的工作了。”
何和理说道:
“好的,散会以后,俺就把他领来,问问他的情况再说吧!”
努尔哈赤又向大家说道:
“当前,草木茂盛,天气又凉爽,正是练兵牧马的好季节,希望抓住这大好时机,来个厉兵秣马,养精蓄锐吧!”
且说铁岭守军参将丁碧,抚顺人,其父丁大中,原是李成梁麾下将领。丁大中死后,丁碧袭其父荫,在铁岭任参将。
丁碧年轻时,以胆大闻名远近,在抚顺城东南有个阎王庙,以其显灵和应验而非常有名。又因庙里神像狰狞可怕,庙的四周,古木参天,所以人们即使在白天走进庙中,都会感到毛骨悚然。
附近的人说:“夜静的时候,经常听到一种声音,由这里传出来。以致经过这个地方的人,往往绕道而行,不得不避而远之。”
一天,丁碧与几个年轻朋友在一起喝酒,他当着大家的面说道:
“别看庙里阴森,俺能在晚上去庙里转一圈,即使到阎王像前呆上一会,都不害怕。”
酒后,那些朋友都怂恿他去。
次日晚上,朋友们都和丁碧一道前往阎王庙。丁碧约大家在庙门外等着,他自己精神振作地走进了庙门。
正当丁碧在庙廊上走着,突然,他发现有一个人靠着墙壁,站在那里不动。
丁碧站在那里想了一下,以为那真是鬼,就走过去背在身上,出来了。
那些朋友在外面看丁碧出来,便问道:
“你在里面看到什么没有?”
丁碧笑着说道:
“俺背一个鬼出来了,赶快取火来看一看!”
等到取火一看,却是一个美女,年龄大约有十七、八岁,穿着整齐,长得貌若仙女,娇态可掬,大家十分惊讶。
那女郎气息奄奄,宛如昏迷或者喝醉了酒一样。于是,大家围着看守,过了很长时间,那女郎才缓过气来。
她睁开眼睛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身边的这些人,遂问道:
“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大家一一告诉了她,并且告诉她是从庙里把她背出来。
这时候,丁碧上前问道:
“你到底是人还是鬼?是什么地方来的?”
那女郎说道:
“俺是沈阳人。今天早上,俺同哥嫂一起上山打猎,被一只老虎衔到这里。”
姑娘说着,将颈脖伸着给大家看,还有伤呢!
丁碧又带领众人返身进到庙里,忽然听到有小动物的叫声。
大家又循声找去,在靠近庙门西北方向,有三只刚生下来的小老虎,连眼睛还未睁开哩。
丁碧急忙让大家赶快进到庙里,然后他抱起三只小虎,随着进了庙,随手将庙门拴好。
不一会儿,庙外传来母虎的叫声,大家连忙将门窗检查一遍,每人手里抓块石头,以备老虎扑来时防身之用。
忽然,母虎来撞门了,它先用头冲撞庙门。由于庙门坚固,母虎冲不进来。
在庙舍的西面有几扇窗户,也很结实。老虎发怒了,便去冲击庙窗。结果把虎头陷入窗户的木柱中,以致进不得进,出不得出。
这时候,大家一齐上前,用手中砖石猛砸母虎头部,一会儿,母虎被打死了。
大家高兴地说道:
“丁碧还未成家,这是老虎从沈阳给你送来的一个妻子,你们有缘分,应该结为夫妇。”
于是,丁碧把那女郎带回家中,办了喜事,又双双来到沈阳,找到女方家中。
女方的家人一见,又惊又喜,这门亲事便被人们称为“虎缘”。
不久前,他的表弟王朝新到开原去做生意,正赶上后金军队攻打开原,就陷进城里,至今无音讯。
再说铁岭城里还有一位督判游击李克泰,为人耿直憨厚,能秉公办事。
此人有一个聪慧能干的夫人,时常帮助他析理案情,处置纠纷,甚为得力。
一天,有个小商贩雇船外出做生意。傍晚时分,他就背着大包袱上船去了。
船主一见,顿起谋财念头。遂杀死商贩,夺去钱财,将尸首沉入河底。
快到半夜时,船主装模作样,来到那商贩家门前,大声喊道:
“娘子,娘子!你家老板还走不走啊!”
听到门外喊声,妻子心想:丈夫早就离家上船去了,现在船主又来催,那妇人可真有些慌了。遂央求左邻右舍,去四处寻找,到天亮时也未找到。
这时,女人怀疑丈夫被害,便告到了李克泰那儿。
由于证据不足,他感到难以断案,回到家里仍在苦苦思索,心情闷闷不乐。
后来,他的夫人了解案情后,经过分析,找出了破绽,于是派人送一张纸条给李克泰。
他接过纸条一看,上面写着:
“深夜门外喊娘子,已知其夫不在家。”
李克泰这才恍然大悟,遂派人去把船主喊来,向他问道:
“你把商贩的尸体弄到哪去了?”
船主一听,心里不由诧异起来,便装作无事样子,说道:
“那商贩的尸体俺怎么知道?……”
“别装糊涂!你半夜到商贩家中,口喊“娘子”,分明心中有鬼,还不从实招来?”
船主见隐瞒不住,只得老实交待,将杀死商贩的经过诉述一遍。
李克泰又派人将商贩尸体从河中打捞出来,案子才结,终于将那杀人真凶——船主处决了。
还有一次,他乘马外出,走在铁岭大街上。忽然,远远地看见一群人围在一家米店之前,众口喧嚷得厉害。
李克泰连忙下马,走到前边询问原因。有一中年汉子向李克泰说道:
本人是近乡的农民,因为父亲生病,进城来请医生。不小心踩死了店家的一只雏鸡。那老板定要俺赔偿铜钱九百文,俺口袋里只有几百文铜钱,无法偿清,这才与老板争吵起来。
米店老板说道:
“俺那雏鸡虽小,种类却特别优异,属于品种优良的一类。只要喂养两三个月,就能长到九斤重。按照市价,一斤鸡值一百文,因此要他赔偿九百文,一点也不过分。”
李克泰听了,笑着说道:
“既然是优良品种,你让他赔偿九百文,也不算过分。”
那农民急忙说道:
“俺也没有说不赔他,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多钱啊!”
李克泰看了看他的衣服,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