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以为,父王不是你讲的那意思。你看,父王早就让大贝勒主政,现在又出新招,让俺四人轮流执政一月,是啥意思?这是父王要废除代善的储位,又要换人了。”
阿敦一听,忙问:
“这话你是昕谁说的?”
莽古尔泰神秘地一笑,对阿敦说:
“这是皇太极说的。”
“那你也有希望承袭王位呀!”
“俺不行,不是当王的胚子。只要代善不当,谁当俺都没有意见!”
“你这么反对大贝勒,为什么呀?”
“他已经发出话来了:将来他当了王,就把反对楮英的人,全杀掉!”
“代善当着你的面说的么?”
莽古尔泰是个直性子的人,经不住别人几问,便全说出来了。他对阿敦说:
“是皇太极听到的。你看这家伙有多毒!”
阿敦听到这些,便想进一步摸摸情况,他又深表关切地说道:
“代善若是真有这打算,你们也不得不防啊!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呀!你和皇太极是怎么打算的?”
莽古尔泰说道:
“你在父王身边,俺跟你说了,你可不能向父王说啊!”
阿敦笑了笑说:
“你把俺当成什么人了,俺能乱说么?”
莽古尔泰遂将他和皇太极、阿敏,在一起研究如何对付代善的办法,以及准备先动手杀掉代善,除去这个褚英第二!将这些话从头至尾,细说一遍。
阿敦从莽古尔泰这里了解了这一情况,心里觉得:若将这事向代善一讲,他可能要与皇太极拼杀一场,岂不是一箭双雕么!
这时,被权欲迷了心窍,丧失理智的阿敦,竞跑到代善那儿,径直对他说:
“大贝勒,你的处境太危险了,应该及早有所防备呀?”
代善是一个遇事无主张的人。他听阿敦这么一说,也不知自己将面临多大的灾难,便心慌意乱地问道:
“请你明说,俺的处境有啥危险?”
阿敦随即凑到代善面前,轻声地告诉他:
“皇太极与莽古尔泰、阿敏在一起商议,准备伺机杀你!”
代善听了,顿时吓得面如死灰,惊慌地说:
“你听谁说的?这是真的吗?……”
阿敦忙说:
“你别问了,管它是谁说的,反正俺没有骗你。要有思想准备啊!”
阿敦说完,就告辞走了。
代善思想上乱极了,他想来想去,没有什么防备的好办法。他们为什么要杀俺?若是去找他问问,不是太冒失么?当面他要翻脸怎么办?……代善整整一夜没合眼,思来想去没有防备的办法。但是,总不能在家里等着他来杀俺呀?
后来,他实在无法,便决定去找父王,请求父王出来保护。
于是,便出现前面介绍的,代善哭着请求他的父王救他的场面。
努尔哈赤沉思了一会儿,对代善说:
“你先回去,让俺问问情况再说。”
代善又说道:
“他们要是真去杀俺,怎么办?”
努尔哈赤生气地骂道:
“他们吃了豹子胆了?俺就不相信他们敢去杀你!听了几句谣言,看把你吓的,懦弱无能的东西!回去罢!”
代善走了之后,努尔哈赤心里非常不高兴,便派人将阿敦喊来。
努尔哈赤见阿敦来了,立即问道:
“你听谁说的,皇太极、莽古尔泰、阿敏三人,准备杀代善?”
阿敦只得实话告诉他:
“是莽古尔泰亲口告诉俺的。”
“你既然知道这消息,怎么又能去告诉代善?这样做的后果,你想过没有?”
努尔哈赤的质问,使阿敦感觉到了分量的沉重,便说道:
“俺担心他们兄弟相互残杀,想先告诉代善,让他有一个防备,免得措手不及!”
努尔哈赤立即逼视着他说:
“依你的意思,这样做还是好意呢?其实,谁也不会相信你的话,你有些聪明过头了!”
阿敦只得继续说道:
“俺可以发誓,俺没有想挑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
努尔哈赤气愤地打断阿敦的话,说道:
“其实,你知道这消息以后,可以先跟俺说,你却背着俺,去火上加油,是什么企图?”
阿敦又辩解地说道:
“俺没有那意思。何况他们兄弟之间早已有了矛盾,那也不是俺挑动的。”
努尔哈赤不想跟阿敦再讲这件事情,又从旁训斥道:
“平日,俺对你怎么样?俺把你当作亲兄弟一样,未曾想,你却以怨报答。你这样无情无义,居心不良,你母亲若在地下有知的话,也不会支持你这么做的。”
之后,努尔哈赤觉得阿敦另有所图,他是一个危险的人物。若是再留在身边,不仅会损害眼前的事业,也会成为身后患。
不久,努尔哈赤便以阿敦离间诸子关系为借口,将阿敦囚禁起来。他向五大臣说:
“这等于清除了一个隐患!”
囚禁了阿敦之后,努尔哈赤找来了皇太极、阿敏和莽古尔泰,对他们说:
“俺知道那消息是阿敦编造出来的谣言,知道你们不会做那样的蠢事!希望你们以此事为鉴,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不要上别有用心人的当!……”
从此以后,努尔哈赤对立储问题,竟弄得骑虎难下。
由于及时囚禁了阿敦,努尔哈赤巧妙地掩盖了四大贝勒之间的权力之争,暂时平息了这场政治风暴。
对于代善、皇太极二人,究竟要哪个来接替自己的王位,执掌军政大权,他的态度也变得犹疑不决、莫之所从了。
天启二年(1622年,天命七年)正月一日,努尔哈赤向范文程问道:
“对立储这个问题,俺想进行改革,实行八王共治,这八王,就是四大贝勒、四小贝勒。不知范先生认为怎么样?”
范文程立即说道:
“俗话说: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买水吃。这八个王,群龙无首,谁说了算呢?”
努尔哈赤说道:
“八个王共同推选出一个新汗王。这新汗王既不是由先汗王指定的,也不是自封的,而是八王经过议论后,共同推举出来。”范文程又向努尔哈赤问道:
“新汗王推举出来,与原来的八王共治还有没有关系呢?”
努尔哈赤说:
“新汗王被推举出来,不能独揽后金国大权,其权力受到很大限制。在决定军国大事时,新汗王主要和八王共同议决,集体裁决。”
范文程听了,高兴地说:
“这种集体裁决的制度,可以使八王操纵大金国军国大事的最高裁决权,能防止新汗王独断专行,恣意妄为。”
努尔哈赤说道:
“这新汗王若不听训言,不接受八王的规劝,一意悖理行事,八王可以对其处置,初则定罪;若是不改,就没收他的财物;假如再不改,就对他实行监禁。”
范文程又向努尔哈赤说道:
“这种集体管理国政的制度,既能防止独裁行为的产生,又能集思广益,有效地调动大家的积极性。……”
努尔哈赤又对范文程说:
“关于财物的分配,也是按“八份”分配。凡是大金掠获的财物,如金帛、牲畜等,全归八王所共有,也按八份进行分配,这样分配方法,可以避免因财富分配不均,而祸起萧墙,也可以防止新汗王一人垄断财物,使新汗王与八王在经济上享有同等的权力,以致对新汗王的经济权加以限制。”
范文程说:
“自古以来,帝王都把全国的财产看成他一人所有,以致任意挥霍,奢侈浪费毫不心疼。经过八王限制,新汗王与八王处同等地位,就可以避免了。”
努尔哈赤又说:
“有人违反了财物分配,必须受到处理。八王中,有人除按规定分得一份之外,若私自贪隐一物,贪隐一次,将被革一次应得之一份;若贪隐两次,被革两次应得之一份;若贪隐三次,则永远革去其应得之一份。”
范文程听了,拍着手说道:
“太好了!这种处理宽严结合,使违犯的心服口,服,没有话讲。”
努尔哈赤又向范文程介绍了断理、诉讼的有关规定,他说道:
“大金国审理诉讼的程序,分为三级:先由理事官初审,再由诸大臣复审,最后由八王定案。由于裁定权在八王那里,新汗王对生杀予夺之权,也受到限制。”
听了努尔哈赤的叙述,范文程附和着说:
“这已经够全面了,政治、经济、司法,以及处理、任用等全都有了。这种改革,已经破除立储的旧制,解决了择立汗王继任者的难题,确实是个好办法。”
努尔哈赤听了范文程的话,更加高兴,他深感自己年事已高,选立储君的计划一次又一次地失败,一直为立储之事苦思良策。
如今八王共治的改革方案已成,努尔哈赤就在这一年——天启二年,即天命七年的三月三日,召集四大贝勒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皇太极和四小贝勒德格类、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即八王开会。
在会上,努尔哈赤向“八王”说道:
“……继俺之后,当汗王的人,不应该是盛气凌人的人。因为这种人狂傲自负,以力服人。不能服众,不能得人心。”
“俗话说:众人拾柴火焰高。一人纵有知识,终不及众人之谋。你们八人,是八个王。对于军国大事,若是八人共议,就会很全面,不会有失的。”
“当汗王的人,必须能兼昕剔人的意见。不要那种刚愎自用的人,拒绝八王共议的人不能要。即使选上了,他不实行善政,不接受八王共议,要撤换,重新选择能听从八王共议的人。……”
从此,后金国汗王努尔哈赤,改革后金政体,实行八王共治国政的制度。
努尔哈赤把原来的君主集权,改革为八王共同治理国政,使其拥有汗王立废、军政议决、司法诉讼、官吏任免等重大权力。
因此,八王会议,就成为后金国的最高权力机关,成为约束新汗王的监督机构。
努尔哈赤试图通过“八王共治”国政的方式,在新汗王嗣位之后,改革君主专制,实行贵族共治。这在中国二千多年的封建社会历史中,是一项重大的创举,也是一次可贵的尝试。
可是,这个八王共治的政策,必须以努尔哈赤的健在为前提。努尔哈赤一旦死去,这个制度又将出现新的问题。
“八王”为了按照共同治国的方案行事,必须选择一个汗王出来。根据传统习俗,汗王是天之子,是诸贝勒、大臣之父,总归处于尊贵的地位。
“八王”当中,尤其是四大贝勒,他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遵守共同治理国政的规定,而是时刻窥伺着汗王的地位,梦想着有一天,能登上汗王的宝座。
“八王共治”实行一年多来,努尔哈赤时刻留心,注意观察,发现八子皇太极总是处于主攻的地位。他常常以宴请的方式,与阿敏、莽古尔泰两大贝勒,紧紧地拉扯在一起。有时,也与德格类、济尔哈朗相互交结。甚至,连代善的儿子岳托,也与他来往密切。
努尔哈赤发现,在四小贝勒中,只有阿济格为人还比较正派。但是,他与大贝勒代善一样,命运不佳,共同遭受皇太极的排挤与倾轧。
努尔哈赤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飞扬跋扈的皇太极,把“八王共治”当作他发号施令的机器;有朝一日,他会利用这个机器,去达到他登上汗位的目的。
天启三年(1623年,天命八年),六月的一天,努尔哈赤喊来了皇太极,严厉地训斥他说:
“前次,你不顾父兄之情,到处攻击大阿哥,甚至联络阿敏、莽古尔泰,妄图刺杀他,这已是罪不容诛!至今,你又与德格类、济尔哈朗、岳托一起,鬼鬼祟祟,又要干什么丧天害理的勾当!今后,再发现你耍花招,弄权术的行为,绝不宽恕!……”
在皇太极惟惟诺诺走了之后,努尔哈赤于次日,又喊来“八王”,共集一堂,听他训诫:
“……兄弟要相爱、互相尊重,不能以眼还眼,以牙还牙。处事要公平,待人要宽宏大量。你们当中,有的人总觉得自己超过别人,比众兄弟都有本事。其实,你离开众兄弟,将一事无成。”接着,努尔哈赤又将那一根筷子和一把筷子的故事,再讲一遍给他们听。
为了教育他的众子侄间,避免相互残杀,努尔哈赤真是用心良苦,费尽了心机!
努尔哈赤对八王子皇太极,一方面赏识他的才干,知道他谋略超过诸子,并且志大心远。就这些长处看,皇太极是自己王位的理想继承人。在十六个儿子中,没有谁能比他更为适合的人选了。
但是,另一方面努尔哈赤又恨皇太极的“妄行傲慢”,在兄弟中间玩弄权术,野心勃勃地觊觎着汗王的宝座。
为了“立储”之事,努尔哈赤一直在苦思着良策,寻求理想的继承人。
四、上苍在汗王背后插了一刀
努尔哈赤形容可怖,喷出一口黑血:“上苍,你就这样收走你的儿子吗?”
话说宁远之战,历时三天,努尔哈赤以众击寡,却打了败仗。
这是努尔哈赤有生以来最惨重的一次失败。
他自二十五岁起兵,四十多年来,历经百战,兵锋所指,无不披靡。因此,有“常胜将军”的美称。
努尔哈赤一向是以用兵多谋著称。但是,这位久经战阵的常胜将军,为什么会败给初上战场的明朝年轻将领袁崇焕呢?
兵书上说:骄兵必败。努尔哈赤自向明朝开战以来,不堪一击的明朝军队,屡次败北。努尔哈赤被获得的一系列胜利,冲昏了头脑,产生了轻敌思想,他过低地估计了宁远城的抵抗能力,没有认真地制定进攻计划。
早在天启元年三月,努尔哈赤看准了有才干的熊廷弼被解职的机会,发兵攻打辽、沈,大获全胜。
这次宁远之战,努尔哈赤是想利用明朝的孙承宗被解职的机会,用“靴尖踢倒”宁远城,并率领大军直取山海关。实在是没有把宁远城放在眼里,可以这样说,轻敌到了极点。
当后金大军渡过辽河的时候,见右屯、锦州、大凌河的明军纷纷败退,没有看清这是袁崇焕等人设下的诱敌深入之计,因此更加轻视明朝的军队,甚至无所顾及,率领八旗士卒,直抵宁远城下。
努尔哈赤的八旗士卒,只善于平原,旷野拼杀,不善于攻坚拔城。
战前,他又被袁崇焕“偃旗息鼓”的迷惑战术所蒙骗,认为宁远城防守松驰,明军胆怯。
而袁崇焕在“敌诱不出战”思想指导下,实行“凭坚城用大炮”的新战术,坚守城池,用威力强大的炮弹轰击,使后金兵马于东西南北四面受击,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