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敕令李世祐等收兵,将李祐解押到长安,赐死在内侍省。在处理李韦占叛乱事件时,牵连到了纥干承基,原来他还跟齐王李祐做密探,被逮捕后,囚禁在大理寺狱中,依法当判处死刑。纥干承基死中求生,上书告发太子承乾谋反。李世民惊得天旋地转,立马召集大臣们前来商议,打算先听听他们的意见,再斟酌处理。尉迟敬德两只眼睛暴突出来,炸开喉咙吼道:
“谁敢动皇上一根毫毛,我跟他没完!”
“用不着多考虑,让俺程某去把他抓起来,不就得啦。”
程咬金一头说一头站了起来,准备往外走。长孙无忌把他拖住了,佯嗔道:
“就你性躁,皇上还没有开口,你就要行动。”
“事久多变。真正闹起来了,可就麻烦了。”
“现在无凭无据,凭什么抓人?”
“纥干承基不是告发了么?”
“真是个冒失鬼!”长孙无忌摇了摇头,“十个纥干承基说太子谋反,没有证据,也等于零。”
“对。”李靖颔首道,“必须先行查实,才能进行处理。”
“派谁去呢?”
大臣们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李世民的身上。李世民扬起下巴想了想,吩咐道:
“长孙无忌、房玄龄、杨师道、萧瑀、李世勣,由你们五人先行按察,查清楚以后,再就事论事处理。”
“臣遵旨。”
长孙无忌等五人叩头后,刚刚站立起来,东宫传来太子承乾得了急症,命在旦夕,请皇上快去看看。李世民心里“咯噔”了一下:“太子身体有些小毛病,可是从来没有得过急症。他是不是听到了风声,狗急跳墙,想赚我落进他的陷阱?到底去不去呢?”他自问自答,“看来不去不行。不去,难免落下口实,说我不关心太子。去呢,相当危险。”他内心充满了矛盾,剧烈地斗争着,搓着手,在御案旁来回走了一通,然后眉头耸立起来,拿定了主意:“不管真病假病,不管危险不危险,不去不行,而且必须去。真病,得不惜一切代价跟他医治。想谋害我,正好将计就计,一网打尽。”他停止了走动,转过脸来,决断地说:
“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得去走一遭。”
“不。”房玄龄抬起前额,“皇上,你不能去。那是一处是非之地,凶多吉少。”
“房爱卿,你不必阻拦。朕自有安排,你就等候佳音吧。”
李世民连续下达了一道道密令。调度完毕,挨到半夜过后,才起驾出宫。
称病在东宫承恩殿等候父皇到来的承乾,从下午等到晚上,等了又等,仍不见父皇的影子,不禁感到失望。他焦急得心里像油煎,通身流汗,时而瘸着一条腿走到殿门口听听动静,或者望着深幽无比的天宇出一会儿神,时而走回来,跟厮守在殿堂的同谋咕哝几句。侯君集没有来,他带着家兵家将监视魏王府去了,只等李世民一落网,就立刻破门而人逮住魏王泰,当即处死,不留后患。
听到接驾的传呼,承乾和在场者不禁又疑惑又欣喜。他们疑的是子夜都过去了,李世民为什么才来?喜的是毕竟他来了,而且护驾的人不多,只有雷云吉和雷云兆两员保驾将军和几十名贴身侍卫——“百骑”。
“太子,你的病好啦,得的什么病?”
李世民随口问着。他耸了耸眉毛,两道如剑锋般冷峭的目光从跪在甬道上接驾的人身上一一掠过去。承乾见了父皇,油然而生一种悚惧心理,两腿像弹棉花一样颤栗得几乎站不起来,上牙磕打着下牙,战战兢兢连话也对答不上来了。“窝囊废!”李元昌心里骂了一句。霍然挺立起来,牵动嘴角挤出一丝笑纹,皮笑肉不笑地说:
“外面风大,皇上,进里面来说吧。”
殿内充满了煞气。李世民带兵打仗出身,一眼就判断出来了。“秘密调动的兵马是不是赶到了?”他想拖延一下时间,又想直接观察清楚:“到底有哪些人参与了叛逆?谁是幕后操纵者?主谋是谁?”他抽了抽鼻子,向上卷翘的唇髭咧了咧,装做退缩的样子,说:
“既然太子的病好啦,朕就不必久留啦。”
“你来得了,告诉你,可就回不去了。”李元昌凶相毕露。
“你要干吗?”
“请你禅位给太子,自己当太上皇。”
“事情不难嘛,拟好了禅位诏没有?”
“你走进殿里,一切都会明白的。”
“朕不进去呢?”
“那就休怪无情!太子殿下,”李元昌厉声喊道,“下令先拿下他。”
心慌意乱的李承乾张大嘴直喘粗气。他惧怕父皇的威严,进而联想到了父子之情,又怕背上弑君的罪名,胸口乱跳,发不出声来。李元昌急了,把右手的两根指头伸进嘴里,打了个唿哨,埋伏在承恩殿夹壁中的武士乱哄哄地闯了出来,在李安俨、杜荷和赵节的带领下,成马蹄形向着李世民逼过去。雷云吉和雷云兆遮护着李世民,猛喝道:
“谁敢动手!快退回去!”
“上!”李元昌伸出一只胳臂,好像长矛一样地开路,“跟我上,一齐上!”
雷云吉和雷云兆见来势凶恶,便一齐抽出佩刀,直取李元昌。李元昌举剑相迎。斗了两个回合,李元昌感到体力不支,乱了剑法。李安俨挺枪接应上来,敌住雷云吉。枪竖刀横,绞着一团杀气。刀枪相碰,撒开点点寒星。武士和侍卫都好像中了魔似的,看傻了眼,他们吊刀在手,屏住呼吸,犹若钌在了地面上。李安俨、李元昌与雷氏兄弟杀到哪儿,他们的眼睛就跟到哪儿。星月交辉,加上从大殿透出来的亮光,照射着两拨界线不甚分明的人群。刮起一阵大风,天空仿佛黑了一下,斗打忽然停顿下来。然而就在令人胆寒的沉寂时刻,不知谁喊了一声:
“冲啊!活捉李世民者,重赏千金,封万户侯!”
混战开始了,双方展开了激烈的厮杀。武士们都是花重金收买来的,是不惜以生命作为代价的亡命之徒。贴身侍卫即百骑团团护住李世民,在顽强的猛击下显得似乎力不从心,边战边退。地面扬起尘雾,在夜色暗淡的光照下,俨然云阵一般遮盖着拼杀的人影,如同皮影戏一样晃来晃去。斗打的嘶叫声、兵器铿锵的撞击声和战鼓号角的吹奏声,喧嚣地交织在一起,淹没了寒风的呼啸,淹没了粗重的喘息,淹没了被击倒在地滚爬的人的呼救和呻吟。空中血花四溅,鲜明的铠甲都给血汗和尘土玷污了,而且给刀枪劈刺得伤痕累累。李世民身处刀光剑影中,情态异常镇定,眼睛紧盯着像海水一样激荡的人潮。李安俨觑着一个空当,手起一镖投向李世民。说时迟,那时快,程咬金挥舞板斧从墙头飞身而下,挡掉了飞镖。秦叔宝、李道宗和尉迟敬德带领飞骑冲到当场,隔开了双方的搏斗。李靖和李世劫的人马包围了承恩殿。武士们缴械投降后,长孙无忌、房玄龄和杨师道把李世民请进承恩殿。李世民吩咐将太子承乾和李元昌等一一押了下去,听候发落。
长孙无忌、房玄龄、杨师道、萧瑀和李世勃等五人,会同大理寺、中书省、门下省一起审问,很快查明了太子承乾谋反的来龙去脉及其参与者。
满朝文武百官在太极殿举行大朝会,李世民端坐在御榻上,态度严肃地问道:“太子承乾谋反,众卿畅所欲言,该如何处置?”
群臣都低着头,浑如木雕泥塑一般僵僵地立在殿下,没有人开口对答。通事舍人来济在沉默中理顺了一下思路,越出班部丛中,拜罢起居,奏道:
“陛下已尽到了慈父应尽的责任,没有任何缺失。太子自作自受,让他享尽天年,就算不错啦。”
李世民额头上显出深深的皱纹,拧着眉头没有吭气。前不久才处死第五子李韦占,接着又将以叛乱罪处死长子承乾,他有些于心不忍,不禁十分赏识来济思路的清晰和表达的得体。来济从此在他的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李世民采纳了来济的奏请,下诏废黜太子李承乾,贬作平民,幽禁在右领军府。同时,承乾的长子象也被剥夺了皇太孙的地位。李世民又故作姿态地要免除汉王李元昌的死罪,群臣都竭力反对,于是赐他在家中自尽。侯君集被收入狱中后,因为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肖像榜,又是原秦王府的僚属,知道的事太多了,李世民便传见了他,俯身向前问道:
“朕不要那些刀笔吏羞辱你,所以亲自审问。你说说,到底为什么要谋反?”
“我谋反?”侯君集佯装愕然的样子,“反谁?难道叫我反陛下不成?我一辈子永远跟定了陛下,除非陛下要臣死,捏造一个罪名,臣即使屈死,也死而无怨。”他表白了自己的忠诚,又转变成乞求的口气,暗示道:“陛下留下臣,兴许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话说得隐晦,然而双方都非常明白。侯君集可算得够精灵的了,只可惜精灵反被精灵误。他想用情打动李世民的心,把他保下来。李世民却早就想唾弃他,有了机会,岂肯留下活口。不过,在侯君集死以前,必须设法封住他的嘴,防止他发怒,把不该说的事情捅出去。李世民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和风细雨地安慰了几句,又让他回到了监狱。当晚,长孙无忌去了一趟大理寺。第二天,贺兰楚石来到宫门检举揭发了他岳父的阴谋,当即传讯侯君集。侯君集起初死也不肯承认,又传贺兰楚石当面说出他参与谋叛的始末原委,还拿出他跟承乾的往来信件摆给他看。侯君集无话可说了,只得服罪。李世民做出仁慈的姿态,向左右大臣求情说:
“君集有大功劳,给他一条生路,可不可以?”
“侯君集死有余辜,陛下不可以法外施恩。”
众大臣都激烈反对。李世民做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流着泪,伤感地对侯君集说:
“朕无力回天,和你从此永诀。”
“皇上,”侯君集扑倒在地,头磕得金砖地面“嗵嗵”响,哭得言语断断续续,“臣真是鬼蒙了头。唉,好似还在做梦。”
“你在凌烟阁上的功臣像不会撤换,朕将永远记住你的友情和功劳。”
“谢皇上隆恩。”
李世民挥了挥手:“你安心去吧!”
太监上前扯起侯君集,交给了在殿门外等着押送的狱卒。
侯君集被解押到集市斩首。临刑前,他对监刑官说:“我侯君集幸遇明主,可恨一时失足,走错了一步。当陛下尚是秦王的时候,我就侍奉左右,并且征服了两个国家。请求保全我一个儿子,继承侯家一脉香火。”李世民听了监刑官的奏报,便宽宥了侯君集的妻子儿女,贬逐岭南。在没收侯君集的家产时,发现了两名美女,细肉白净,身体纤弱,别有一番风韵。她们从小只喝人奶,不吃其他食物。李世民对两个畸形女子发生了兴趣,召进了内宫。
最初,李世民让李靖传授侯君集的兵法,侯君集奏报说:“李靖将会反叛。”李世民不信,侯君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