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总是黑的,不论地点,不论时间。有区别的只在于深浅不一,而宫墙后的夜色或许可以清幽明亮恍如仙境,也或许可以深沉黯然遮蔽一切的美与丑,甚至是善与恶。
“娘娘,娘娘!”一名近侍脚步急切由殿外行来。他原本清丽婉转的嗓音是极好听的,但此刻在巨大的激动,或说是巨大的紧张感压迫下回响在这清幽的景华殿中竟是显得这样的刺耳与略带一丝狰狞。
近侍走得极快,领口的扣子早已解开,舍了所有的礼仪,没了一丝的皇家气度。
只是这景华殿乃是前朝顶尖能工巧匠精心设计的园子。有假山,有楼阁,有亭台水榭,层层叠叠,实是回环曲折,曲径通幽。尽管近侍行的是额角汗珠细密,但却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绕过来的。
殿中灯火通明,殿中很空旷只有一张紫檀云纹榻,榻上一名贵妇静静地泡着茶,神色淡然似在回忆,似在冥想。她没有梳妆,一袭月牙白沙轻轻笼在身上,月光从殿顶的玄窗中洒下,如水华般流淌在贵妇如瀑的青丝上熠熠生辉似有生命。
今天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第二个日子,第一个是她入主这座朱漆描柱,勾栏玉雕的宫殿那天。今天的她却不需要紧张,因为一切都已经注定不会改变,所以她可以静静地泡着茶等着,等着消息的传来。
近侍终于来到殿门外,他深深地喘了几口气伸手将领口的扣子系上,拍平了身上的褶皱处,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微微躬身,然后轻声道:“娘娘,事儿妥了。”
殿中人没有说话,依旧如原先般沉寂,烛火映出了殿中人依旧在缓缓泡茶的剪影,动作依旧平缓流畅没有一丝颤抖,就像一支舞,一首曲,流畅自然毫无滞涩。
近侍身子没有动,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时间就这样在静默与等待中过去。他知道即使以殿中那位的凌厉果决,也是需要时间,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院中突然起了一阵风,伴着树叶飒飒的轻响而来的还有一声幽幽的叹息。近侍表情有了一些变化,那声叹息太过轻微以至于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真的听到这一声叹息。
“孩子呢?”殿中人轻声问道。
“依照计划被送了出去,冷大人亲自办的。”近侍的嗓子似乎在刚刚的等待中有些干,声音有些沙哑。
“告诉冷大人的手下们:家人富贵!”贵妇的声音有些清冷。
近侍身子不自主的颤了一下低头应道:“是!”然后缓缓退出了园子。
夜风再起,近侍猛然发现刚刚的片刻功夫自己竟已是汗透重衫。
..
园中不知又沉寂了多久,突然殿门被打开,贵妇缓缓走出站在店门前。看着夜空中明媚的月色,许久后轻笑一声:“原来不是月黑时也可以杀人。”她笑的轻松,笑的甚至有些写意。只是那负在身后的一双素手却是紧握到指节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