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籍荀子(中华国学经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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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王制

【原文】

请问为政?曰:贤能不待次②而举,罢③不能不待须而废,元恶不待教而诛,中庸民不待政而化。分未定也则有昭缪④。虽王公士大夫之子孙也⑤,不能属于礼义,则归之庶人。虽庶人之子孙也,积文学,正身行,能属于礼义,则归之卿相士大夫。故奸言、奸说、奸事、奸能、遁逃反侧之民,职⑥而教之,须而待之,勉之以庆赏,惩之以刑罚,安职则畜⑦,不安职则弃。五疾⑧,上收而养之,材而事之,官施而衣食之,兼覆无遗。才行反时者死无赦。夫是之谓之德,是王者之政也。

听政之大分⑨:以善至者待之以礼,以不善至者待之以刑。两者分别,则贤不肖不杂,是非不乱。贤不肖不杂则英杰至,是非不乱则国家治。若是,名声日闻,天下愿,今行禁止,王者之事毕矣。凡听⑩:威严猛厉,而不好假道人,则下畏恐而不亲,周闭而不竭;若是,则大事殆乎驰,小事殆乎遂。和解调通,好假道人,而无所凝止之,则奸言并至,尝试之说锋起,若是,则听大事烦,是又伤之也。

故法而不议,则法之所不至者必废。职而不通,则职之所不及者必坠。故法而议,职而通,无隐谋,无遗善,而百事无过,非君子莫能。故公平者,听之衡也,中和者,听之绳也。其有法者以法行,无法者以类举,听之尽也。偏党而无经,听之辟也。故有良法而乱者,有之矣;有君子而乱者,自古及今,未尝闻也。传曰:“治生乎君子,乱生乎小人。”此之谓也。

分均则不偏,势齐则不壹,众齐则不使。有天有地而上下有差,明王始立而处国有制。夫两贵之不能相事,两贱之不能相使,是天数也。势位齐,而欲恶同,物不能澹则必争,争则必乱,乱则穷矣。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使有贫、富、贵、贱之等,足以相兼临者,是养天下之本也。《书》曰:“维齐非齐。”此之谓也。

马骇舆,则君子不安舆;庶人骇政,则君子不安位。马骇舆,则莫若静之;庶人骇政,则莫若惠之。选贤良,举笃敬,兴孝弟,收孤寡,补贫穷,如是,则庶人安政矣。庶人安政,然后君子安位。传曰:“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此之谓也。故君人者,欲安,则莫若平政爱民矣;欲荣,则莫若隆礼敬士矣;欲立功名,则莫若尚贤使能矣;是君人者之大节也。三节者当,则其余莫不当矣。三节者不当,则其余虽曲当,犹将无益也。孔子曰:“大节是也,小节是也,上君也。大节是也,小节一出焉,一入焉,中君也。大节非也,小节虽是也,吾无观其余矣。”

成侯、嗣公聚敛计数之君也,未及取民也;子产取民者也,未及为政也;管仲为政者也,未及修礼也。故修礼者王,为政者强,取民者安,聚敛者亡。故王者富民,霸者富士,仅存之国富大夫,亡国富筐箧、实府库。筐箧已富,府库已实,而百姓贫,夫是之谓上溢而下漏;入不可以守,出不可以战,则倾覆灭亡可立而待也。故我聚之以亡,敌得之以强。聚敛者,召寇、肥敌、亡国、危身之道也,故明君不蹈也。

王夺之人,霸夺之与,强夺之地。夺之人者臣诸侯,夺之与者友诸侯,夺之地者敌诸侯。臣诸侯者王,友诸侯者霸,敌诸侯者危。

用强者,人之城守,人之出战,而我以力胜之也,则伤人之民必甚矣。伤人之民甚,则人之民恶我必甚矣。人之民恶我甚,则日欲与我斗。人之城守,人之出战,而我以力胜之,则伤吾民必甚矣。伤吾民甚,则吾民之恶我必甚矣。吾民之恶我甚,则日不欲为我斗。人之民日欲与我斗,吾民日不欲为我斗,是强者之所以反弱也。地来而民去,累多而功少,虽守者益,所以守者损,是以大者之所以反削也。诸侯莫不怀交接怨而不忘其敌,伺强大之间,承强大之敝,此强大之殆时也。

知强大者不务强也,虑以王命,全其力,凝其德。力全则诸侯不能弱也,德凝则诸侯不能削也,天下无王霸主,则常胜矣。是知强道者也。

彼霸者不然,辟田野,实仓廪,便备用,案谨募选阅材伎之士,然后渐庆赏以先之,严刑罚以纠之;存亡继绝,卫弱禁暴,而靠无兼并之心,则诸侯亲之矣。修友敌之道以敬接诸侯,则诸侯说之矣。所以亲之者,以不并也;并之见,则诸侯疏矣。所以说之者,以友敌也;臣之见,则诸侯离矣。故明其不并之行,信其友敌之道,天下无王霸主,则常胜矣。是知霸道者也。

闵王毁于五国,桓公劫于鲁庄,无它故焉,非其道而虑之以王也。

彼王者不然,仁眇天下,义眇天下,威眇天下。仁眇天下,故天下莫不亲也。义眇天下,故天下莫不贵也。威眇天下,故天下莫敢敌也。以不敌之威,辅服人之道,故不战而胜,不攻而得,甲兵不劳而天下服,是知王道者也。知此三具者,欲王而王,欲霸而霸,欲强而强矣。

王者之人,饰动以礼义,听断以类,明振毫末,举措应变而不穷,夫是之谓有原,是王者之人也。

王者之制,道不过三代,法不贰后王。道过三代谓之荡,法贰后王谓之不雅。衣服有制,宫室有度,人徒有数,丧祭械用,皆有等宜。声,则凡非雅声者举废;色,则凡非旧文者举息;械用,则凡非旧器者举毁。夫是之谓复古,是王者之制也。

王者之论,无德不责,无能不官,无功不赏,无罪不罚。朝无幸位,民无幸生。尚贤使能,而等位不遗;折愿禁悍,而刑罚不过。百姓晓然皆知夫为善于家而取赏于朝也,为不善于幽而蒙刑于显也。夫是之谓定论,是王者之论也。

王者之法,等赋,政事,财万物,所以养万民也。田野什一,关市几而不征,山林泽梁,以时禁发而不税。相地而衰政,理道之远近而致贡,通流财物粟米,无有滞留,使相归移也。四海之内若一家,故近者不隐其能,远者不疾其劳,无幽闲隐僻之国,莫不趋使而安乐之。夫是之谓之师,是王者之法也。

北海则有走马吠犬焉,然而中国得而畜使之。南海则有羽翮、齿革、曾青、丹干焉,然而中国得而财之。东海则有紫紶鱼盐焉,然而中国得而衣食之。西海则有皮革、文旄焉,然而中国得而用之。故泽人足乎木,山人足乎鱼,农夫不斵削、不陶冶而足械用,工贾不耕田而足菽粟。故虎豹为猛矣,然君子剥而用之。故天之所覆,地之所栽,莫不尽其美、致其用,上以饰贤良、下以养百姓而安乐之。夫是之谓大神。诗曰:“天作高山,大王荒之;彼作矣,文王康之。”此之谓也。

以类行杂,以一行万;始则终,终则始,若环之无端也,舍是而天下以衰矣。天地者,生之始也;礼义者,治之始也;君子者,礼义之始也。为之,贯之,积重之,致好之者,君子之始也。故天地生君子,君子理天地;君子者,天地之参也,万物之总也,民之父母也。无君子,则天地不理,礼义无统,上无君师,下无父子,夫是之谓至乱。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始则终,终则始,与天地同理,与万世同久,夫是之谓大本。故丧祭、朝聘、师旅一也。贵贱、杀生、与夺一也。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一也。农农、士士、工工、商商一也。

水火有气而无生,草木有生而无知,禽兽有知而无义;人有气、有生、有知亦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力不若牛,走不若马,而牛马为用,何也?曰:人能群,彼不能群也。人何以能群?曰:分。分何以能行。曰:义。故义以分则和,和则一,一则多力,多力则强,强则胜物;故宫室可得而居也。故序四时,裁万物,兼利天下,无它故焉,得之分义也。

故人生不能无群,群而无分则争。争则乱,乱则离,离则弱,弱则不能胜物;故宫室不可得而居也,不可少顷舍礼义之谓也。能以事亲谓之孝,能以事兄谓之弟,能以事上谓之顺,能以使下谓之君。君者,善群也。群道当,则万物皆得其宜,六畜皆得其长,群生皆得其命。故养长时,则六畜育;杀生时,则草木殖。政令时,则百姓一,贤良服。

圣王之制也:草木荣华滋硕之时,则斧斤不入山林,不夭其生,不绝其长也;鼋、鼍、鱼、鳖、鳅、[鱼僵右边]孕别之时,罔罟毒药不入泽,不夭其生,不绝其长也;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故五谷不绝,而百姓有余食也;污池渊沼川泽,谨其时禁,故鱼鳖优多,而百姓有余用也;斩伐养长不失其时,故山林不童,而百姓有余材也。

圣王之用也:上察于天,下错于地,塞备天地之间,加施万物之上;微而明,短而长,狭而广,神明博大以至约。故曰:一与一是为人者,谓之圣人。

序官:宰爵知宾官祭祀飨食牺牲之牢数。司徒知百宗城郭立器之数。司马知师旅甲兵乘白之数。修宪命,审诗商,禁淫声,以时顺修,使夷俗邪音不敢乱雅,大师之事也。修堤梁,通沟浍,行水潦,安水藏,以时决塞;岁虽凶败水旱,使民有所耘艾,司空之事也。相高下,视肥蛲,序五种,省农功,谨蓄藏,以时顺修,使农夫朴力而寡能,治田之事也。修火宪,养山林薮泽草木鱼于鳖百素,以时禁发,使国家足用而财物不屈,虞师之事也。顺州里,定廛宅,养六畜,闲树艺,劝教化,趋孝弟,以时顺修,使百姓顺命,安乐处乡,乡师之事也。论百工,审时事,辨功苦,尚完利,便备用,使雕琢文采不敢专造于家,工师之事也。相嗣阳,占祲兆,钻龟陈卦,主攘择五卜,知其吉凶妖祥,伛巫跛击之事也。修采清,易道路,谨盗贼,平室律,以时顺修,使宾旅安而货财通,治市之事也。折愿禁悍,防淫除邪,戮之以五刑,使暴悍以变,奸邪不作,司寇之事也。本政教,正法则,兼听而时稽之,度其功劳,论其庆赏,以时顺修,使百吏免尽,而众庶不偷,冢宰之事也。论礼乐,正身行,广教化,美风俗,兼覆而调一之,辟公之事也。全道德,致隆高,綦文理,一天下,振毫末,使天下莫不顺比从服,天王之事也。故政事乱,则冢宰之罪也;国家失俗,则辟公之过也。天下不一,诸侯俗反,则天王非其人也。

具具而王,具具而霸,具具而存,具具而亡。用万乘之国者,威强之所以立也,名声之所以美也,敌人之所以屈也,国之所以安危、臧否也,制与在此亡乎人。王霸、安存、危殆、灭亡,制与在我亡乎人。夫威强未足以殆邻敌也,名声未足下县天下也,则是国未能独立也,岂渠得免夫累乎!天下胁于暴国,而党为吾所不欲于是者,日与桀同事同行,无害为尧;是非功名之所就也,非存亡安危之所随也。功名之所就,存亡安危之所随,必将于愉殷赤心之所。诚以其国为王者之所,亦王;以其国为危殆灭亡之所,亦危殆灭亡。

殷之日,案以中立无有所偏而为纵横之事,偃然案兵无动,以观夫暴国之相卒也;案平政教,审节奏,砥砺百姓,为是之日,而兵剸天下之劲矣;案然修仁义,伉隆高,正法则,选贤良,养百姓,为是之日,而名声剸天下之美矣。权者重之,兵者劲之,名声者美之。夫尧、舜者一天下也,不能加毫末于是矣!

权谋倾覆之人退,则贤良知圣之士案自进矣。刑政平,百姓和,国俗节,则兵劲城固,敌国案自诎矣。务本事,积财物,而勿忘栖迟薛越也,是使群臣百姓皆以制度行,则财物积,国家案自富矣。三者体此而天下服,暴国之君案自不能用其兵矣。何则?彼无与至也。彼其所与至者,必其民也;其民之亲我欢若父母,好我芳若芝兰,反顾其上则若灼黥,若仇雠;彼人之情性也虽桀、跖,岂有肯为其所恶贼其所好者哉!彼以夺矣。故古之人,有以一国取天下者,非往行之也;修政其所,天下莫不愿,如是而可以诛暴禁悍矣。故周公南征而北国怨。曰:何独不来也!东征而西国怨。曰:何独后我也!孰能有与是斗者与!安以其国为是者王。

殷之日,安以静兵息民,慈爱百姓,辟田野,实仓廪,便备用,安谨募选阅材伎之士;然后渐赏庆以先之,严刑罚以防之,择士之知事者使相率贯也,是以厌然畜积修饰而物用之足也。兵革器械者,彼将日日暴露毁折之中原,我今将修饰之,拊循之,掩盖之于府库。货财粟米者,彼将日日栖迟薛越之中野,我今将畜积并聚之于仓廪。材技股肱、健勇爪牙之士,彼将日日挫顿竭之于仇敌,我今将来致之、并阅之、砥砺之于朝廷。如是,则彼日积敝,我日积完;彼日积贫,我日积富;彼日积劳,我日积佚。君臣上下之间者,彼将厉厉焉日日相离疾也,我今将顿顿焉日日相亲爱也,以是待其敝。安以其国为是者霸。

立身则从佣俗,事行则从佣故,进退贵贱则举佣士。之所以接下之人百姓者则庸宽惠,如是者则安存。立身则轻楛事行则蠲疑,进退贵贱则举佞兑,之所以接下之人百姓者则好取侵夺,如是者危殆。立身则憍暴,事行则倾覆,进退贵贱则举幽险诈故,之所以接下之人百姓者,则好用其死力矣而慢其功劳,好用其籍敛矣而忘其本务,如是者灭亡。此五等者,不可不善择也。王、霸、安存、危殆、灭亡之具也。善择者制人,不善择者人制之;善择之者王,不善择之者亡。夫王者之与亡者、制人之与人制之也,是其为相县也亦远矣。

【注释】

①王制:此篇是体现荀况政治思想的重要著作。详细论述了王霸、安存、危殆、灭亡的情况和王者、霸者、强者的区分。②次:次序。③罢(pí):通“疲”。④昭缪:同“昭穆”,父为昭,子为穆。这里指“贤能”与“罢不能”应像“昭穆”那样分出上下次序。⑤也:原脱,据下文“虽庶人之子孙也”句例补。⑥职:事,指安排职事。⑦畜:养。⑧五疾:指哑、聋、瘸、断手和侏儒。⑨听政:处理政事。⑩听:听政。假:宽容;道:诱导。竭:尽。遂:通“坠”,废弃。锋:通“蜂”,蜂拥。听大:所听太多。职:职权。经:原则。辟:同“僻”,邪僻。偏:属,指上下编属关系。澹:通“赡”(shàn),满足。相兼临:相互制约。见《尚书·吕刑》。当:得当,恰到好处。成侯、嗣公:都是战国时卫国国君,嗣公是成侯的孙子。取民:指笼络人民。夺:争取,夺取。与:交好。出:一说是“士”字之伪。下同。益:增加。承:乘。便备用:使兵革器具便于使用。材伎:武艺高强的人。渐(jiān):深,重。见,现。信:伸。闵(mǐn)王:即齐闵王,战国时齐国国君,曾被燕、赵、魏、秦五国打败。桓公:即齐桓公,春秋时齐国国君。眇(miǎo):高远。饰:通“饬”,整饬、约束。听断:处理决断。不雅:不正。遗:差错。折:抑制,原为“析”,据上下文义和《韩诗外传》引文改。法:原脱。等赋:按等级现定赋税。财:通“裁”,利用。衰(cuī):差别。政:通“征”。归移:互相交换、输送。羽翮(hé):羽毛。齿革:象牙和犀牛皮。曾青:又称铜精,即炭酸铜,一种绘画用的颜料。丹干:丹砂。紫紶(chīxì):细麻布。文旄(máo):染上色彩的旄牛尾,旗杆上的装饰物。大神:大治。荒:大。见《诗经·周颂·天作》。杀生:处死与赦免。序:次序;裁;成。时:适时。童:秃,指山无草木。塞备:充满。序:同“叙”,叙述。宰爵(jué):官名,主管宰杀牲畜、调膳以供接待宾客和祭祀用的官。知:主管。牢:祭祀用的牲品。立器:陈设器械。乘:古代四马一车为一乘。白:同“伯”,古代军队编制,百人为伯。商:通“章”。顺修:整理修订。浍(kuài):田间水沟。艾(yì):同“刈”,收获。素:同“蔬”,蔬菜。原为“索”,据文义改。屈:尽。廛(chán):古代城市百姓的住房。功苦:产品的好坏。祲(jìn)兆:祲,指阴阳相互应用之气;兆,征兆。清:同“圊”,厕所。易:整饬。免尽:勤勉。辟公:诸侯。綦:极。俗:通“欲”。具具:具备某种条件。岂渠:怎么。党:同“倘”,假如。殷:强盛。偏:偏袒。偃然:形容停息状态。卒:同“捽”(zuó),争斗。剸:同“专”。“之”字原脱。伉(kàng):通“亢”,极。国俗节:国家的风俗节俭。诎(qū):屈服。务本事:致力于农业生产。栖迟:分散,遗弃;薛越:散乱。体:按照。黥(qíng):古代在犯人脸上刺字的刑罚。行:夺取。率贯:统率。拊(fǔ):爱护。阅:容纳。厉厉:仇视的样子。顿顿(zhūn):诚恳的样子。佣:同“庸”。佣故:平常的惯例。轻楛(kū):轻率恶劣。蠲(juān)疑:迟疑。:佞兑:即“佞锐”。花言巧语的小人。憍:同“骄”。籍敛:搜括。县:同“悬”,悬殊。

【译文】

请问,怎样治理国家?答道:有才德的人要破格任用,无德无才的人要立刻罢免,首恶分子不用对他进行教悔就应处死,普通老百姓不等到对他用刑赏时就应该进行教化。等级名分未定之前就已以“父昭子穆”来分别上下次序。即使是王公大人的子孙,如果不符合于礼义规范,就只能归入普通人一类看待。即使是普通人的子孙,只要他们不断地学习,使自己的品行端正,能合于礼义,也就应该把他们归于卿相士大夫一类。所以,对持有违反礼义的言论、邪说的人,对做事邪恶、具有奸诈虚伪的才能的人,以及逃亡流窜、不守本分的人,应给他们安排一定的职业,并给予一定的教育,需要给与时间等待他们改过,做了好事,就用奖赏来勉励他们,做了坏事,就用刑罚来惩罚他们,这样之后,如果安于职守就留用,不安于职守就罢免他们。对患有聋、哑、瘸、断手和发育不全的侏儒等五种疾病的人,官方应收留他们,根据他们的能力安排他们一定的工作,由官方施予他们衣食,要照顾到所有的人,不要有遗漏。对于那些才能和行事违反时势的人应坚决处死,决不赦免。这就叫做最高的道德,这就是王者的治国措施。

处理政事的关键在于:用礼节对待那些道德高尚的人,用刑罚对待那些道德卑下的人。对善与不善两者区分清楚,那么贤人和不肖的人便不会混淆,是与非便不会混乱不清。贤人与不肖的人没有混杂,那么英雄豪杰就会来到这里;是与非分明,国家将得到很好的治理。如果这样,名声就会一天天显赫,天下的人都会景仰羡慕,号令必行,有禁必止。那么王者的政事就很完备了。凡处理政事:态度威猛严肃而残酷,又不善于宽容待人,那么臣下就会畏惧而不敢和你亲近,会将实情隐瞒而不敢知无不言;如果这样,那么大事就会近于废弛,小事就会近于废弃。如果接受意见态度随和,待人宽容而没有一定的分寸,那么奸邪的言论都会一并而来,各种试探性的说法也将蜂拥并至;如果这样,所要听断的事情就会太多,要处理的事情就会很繁杂,这同样会伤害政事。

所以,有了法令而不加以讨论,那么法令中没有明确规定到的地方,就一定会出差错。彼此的职权范围互不沟通,那么职权达不到的地方,就会出现漏洞。所以,有了法令又能公开讨论,职权范围相互沟通,人们不隐瞒好的计谋,不遗漏善见,于是许多事情就会没有差错,除非君子是做不到这些的。所以,公平是处理政事的标准,宽严适当是处理政事的准绳。有法令规定的事情,要依法去办理;没有法令规定的事情,要按照法令以类相推去处理,这是处理政事最好的办法。偏私而没有原则,处理政事就会不公正。所以,有好的法令而政治混乱的,这种情况是存在的;有了君子而政治混乱的,这种情况从古到今,还不曾听说过。古书上说:“国家的安定出于君子,国家的混乱出于小人。”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名分相等,就会不分上下而无法统属。权势地位相同,就不可能统一,大家地位都一样就谁也不能役使谁了。有了天地,就有了高低的差别。圣明的君王一开始当政,就有一套治国的等级制度。两人同样尊贵就谁也不能侍奉谁,两人同样卑贱,也不能互相役使,这是自然的法则。权势与地位相同,喜好与厌恶相同。于是物资就不能满足需求,必然会出现互相争夺,争夺就必然会出现混乱,混乱就必然会陷入穷困。先王厌恶这种动乱,所以制定了礼义来分别等级,使人们有贫富、贵贱的差别,这样就完全可以使各方面互相制约,这就是养育天下的根本原则。《尚书》上说:“要做到齐就必须是不齐。”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马惊车了,君子就不能安稳地坐在车内;百姓反抗统治,君子就不能安稳地坐在王位上。如果马惊车,就没有比使它安静更好的了;百姓要反抗统治,就没有比给他们恩惠更好的了。选拔贤良的人,提拔忠实而又严肃认真的人,提倡孝顺父母敬重兄长,收养孤寡,救助贫穷,如果这样,老百姓就能安于政事。老百姓安于政事,然后君主的王位才坐得安稳。古书上说:“君如船,百姓如水;水能使船安稳地行驶,也可以使船沉没。”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所以,作为君主要想王位坐得安稳,没有比改善政治,爱护人民更好的;要想国家强盛而有声望,没有比尊崇礼义、敬重有才能的士人更好的;要想建立功名,没有比推祟品德高尚、任用有才能的人更好的;这些是君主治国的重要原则。这三条原则做得恰当,其余的就没有不恰当的了。这三条原则如果不恰当,那么其余的即使做得很恰当,仍然没有什么用处。孔子说:“大的原则做得对,小的原则也做得对,这是上等的君主;大的原则做得对,小的原则有对有不对,这是中等的君主;大的原则做的不对,我也不用看其余的了。”

卫国君主成侯、嗣公是搜括民财、精于算计的国君,而得不到民心;郑国的子产能获得民心,但不善于处理政事;管仲是一个善于处理政事的人,但不懂得实行礼义。所以,能实行礼义的君主,才能一统天下,善于处理政事的人能使国家强盛,能获得民心的君主可使国家安定,搜括民财的君主,国家必亡。所以,统一天下的王者使人民富足,富国强兵的霸主使有军功的人富足,刚够保存下来的国家使官吏富足,亡国之君只富了私囊,充实了国库。私囊富了,国库满了,而百姓贫穷,这就叫做上面的财富多的要溢出来了,在下的百姓却漏得一贫如洗。这样,对内不能守住自己的王位,对外不能进行战斗,那么垮台灭亡也就立刻要来到了。所以,自己聚敛财物而招致灭亡,敌人获得这些财物就更加强大。敛财聚物,这是招来寇盗、养肥敌人、灭亡国家、危及自身的绝路。所以明智的君主是不会走这条道路的。

王者争取人心,霸者争取的是交好邻国,好战的强国夺取他国的土地。争取人心的王者使诸侯臣服。争取友邻国家的霸者与诸侯为友。夺取别国土地的则与诸侯为敌。能使诸侯臣服的人就可以称王,与诸侯为友的就可以称霸,与诸侯为敌的国家必然危险。

对好逞强的君主,别国的人固守城池必定严密,别国的士卒必定努力作战,而我方要靠强力战胜别国,那么杀伤别国的百姓必然很多。杀伤别国的百姓很多,那么人家的百姓必然会很痛恨我方,人家的百姓十分痛恨我方,就每天想与我们战斗。人家固守城池,人家的士卒迎击出战,而我方要靠强力去战胜他们,那么他们杀伤我方的百姓也一定很多。杀伤我方百姓很多,那么我方百姓痛恨我必定很厉害,因而每天都不想为本国去作战。别国的百姓每天都想与我方作战,而我国百姓每天都不想为我方去战斗,这就是强国所以变弱的原因了。国土虽多了,但民众却离开了,劳累虽多,但功绩很少,虽然所守的国土增多了,但守土的人民减少了,这是强国反而被削弱的原因。于是各诸侯国无不互相订交,联合那些怨恨黩武的国家,不忘自己的仇敌,窥伺着强国的可乘之机,趁着强国陷入苦境之时去进攻它;这就是强国危殆的时候到了。

懂得强国之道的君主不专用强力胜人,大抵都以王天下当做自己的使命,使自己的实力更强大,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当国力强大以后,其他诸侯国便不能使它变弱了,当政治巩固以后,其他诸侯国便不能削弱它了。当天下没有称王称霸的君主,那么强国就将常胜不败了,这就是懂得强国之道。

那些霸主不是这样,而是开垦田野荒地,充实粮仓,加强军备,以便使用,并谨慎地招募和选择武艺高强的人,然后用厚重的奖赏引导他们,用严刑重罚纠正他们;保存将要灭亡的国家,使已灭亡的国家的后代能继续祭祀自己的祖先,保卫弱小的国家,制止那些凶猛的国家的进攻,表现出自己没有兼并他国的野心,那么各国诸侯就会亲近他了。实行与其他诸侯国相交好的原则,用恭敬的态度交接各国诸侯,那么诸侯各国就会乐于与他交往。

诸侯们和他亲近的原因,是因为他没有吞并别国的野心;如果表现出了吞并别国的野心,诸侯们必然会与他们疏远了。所以,表明他没有吞并诸侯的行为,信守他睦邻友好的原则,如果天下没有称王称霸的君主,那么行霸道的国家就常胜不败了。这就是懂得称霸道理的君主。

战国时,齐国国君齐闵王曾被燕、赵、魏、秦等五国联军打败。春秋时,齐桓公与鲁庄公在柯订盟,曾受鲁庄公的臣子曹沫的胁迫,这没有别的原因,就因齐闵王与桓公不是实行的王天下之道而想称王天下。

那些行王道的不是这样,他们的仁德高于其他所有的诸侯,道义高于其他所有的诸侯,威望高于其他所有的诸侯,仁爱高于其他诸侯,所以天下的诸侯没有不亲近他的。道义高于其他诸侯,所以天下诸侯没有不尊崇他们的。威望高于其他诸侯,所以天下诸侯没有谁敢跟他为敌。凭借这些无敌的威力辅助仁义之道,所以不用打仗也能战胜别人,不用攻取而得到城池,士兵用不着遭受出征的劳苦而天下诸侯自然归属,这就是懂得实行王道的君主。懂得强者之道、霸者之道和王者之道的君主,要想称王就是王者,要想称霸就是霸者,要想称强就是强者了。

称王天下的王者,能够用礼义规范、约束自己的行动,以法令为准绳处理决断政事,政治的清明能使最细微的事物都发挥其作用,政治措施的兴废能随时应变而不至于束手无策,这就叫做懂得了政事的根本。就是能够统一天下的王者。

王者的制度,治国的基本原则不超过夏、商、周三代,具体法度不能和后王的相背离。治国的基本原则超过了夏、商、周三代叫做渺茫难信,法度如果和后王的相背离叫做不正确。穿衣服有一定的规矩,宫室布局有一定的标准,左右仆从有一定的数额,丧葬、祭祀所用的器具,都有和一定等级相符合的规定。音乐,凡是不属于正声的要全部废除;色彩,凡是不与旧有文彩、绘画相符合的全部不用;器具,凡不符合旧有器具规定的全要毁掉。这就叫做恢复古代旧制,这就是王者的制度。

王者用人的方针是:没有德行的人不能使他有显贵的地位,没有才能的人不能授予他官职,没有功劳的人不能给予奖赏,没有犯罪的人不能施加刑罚,朝廷里没有靠侥幸得到官职的人,老百姓中没有靠侥幸得过且过的人。尊崇贤人,使用能人,所给的等级地位与他的贤能相当而没有一点差错;制裁狡诈的人,禁止凶悍的人,施刑处罚恰当。百姓能清楚地懂得:在家里做了好事,会得到朝廷奖赏,在暗地做了不好的事也会在大庭广众中受到惩罚,这就叫做不变的用人方针,这就是王者用人的方针。

王者的法令:按等级征收赋税,处理好民事,利用万物,用来养育百姓。按田亩征收十分之一的税,对关卡和市场只查问而不征税,山上的树木和湖泊中的鱼,根据季节规定禁止或允许采伐捕捞的时间而不征税。察看土地的好坏,分别征税,根据路程的远近决定送交贡物的多少。让财货、粮食能够流通,不要让它积压,使不同地域的物资互相流通。四海之内好像一家人,所以,近处的不隐瞒自己的能力,远处的不怨恨自己的劳苦,不论地处多么偏远不为人所知的国家,没有不奔向他而且愉快地听他使唤。这就叫做人们的表率,是王者统一天下的法令。

北部地区出产骏马和猎狗,中原地区得到了马、狗以后便畜养和使用它们。南部地区出产羽毛、象牙、犀牛皮、曾青、朱砂,中原地区得到了把它们当财宝。东部地区出产粗细麻布、鱼、盐,中原地区得到它们之后便作衣料、供食用;西部地区出产皮革、牦牛尾,中原地区得到了它们才加以使用。这样,住在水边的人有足够的木材,住在山区的人有足够的鱼,农民用不着自己做木工活、用不着做陶器、搞冶炼,而有足够的工具使用,工匠商人用不着耕田而能有足够的粮食吃。所以,虎豹虽然是凶猛的动物,可是君子可以剥下它的皮加以利用。可见,苍天覆盖的一切,大地负载的一切,没有一样东西不竭尽它们的美妙,显现出它们的用处。对上能用来装饰打扮贤良的人的生活,对下能养活百姓,使他们享受安乐。这叫做天下大治。《诗经·周颂·天作》上说:“上天造就了这座高山,太王又将它扩大。太王已扩大了它,文王又让它定安康。”就是说的这个。

用各类事物的总原则来统率纷杂的事物。用礼义这个一贯的原则来统率万物;起点即为终点,终点就是起点,好比一个圆环首尾衔接没有终极点。如果舍弃这一原则,天下因此就会衰乱。天和地是万物生命的本源;礼义是治理天下的根本;君子是礼义的创始者。实行礼义,贯彻礼义、不断积累礼义,在礼义上达到最为完美的地步,这就是做君子的根本。所以,天地生养了君子,君子治理天地。君子能和天地的作用相配合,能成为万物的总管,百姓的父母。没有君子,天地将得不到治理,礼义也失去根本。在上没有君主和老师,在下没有父亲和儿子这就叫做乱到了极点。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如同圆环,起点就是终点,终点就是起点,跟天地既相接又有上下之分同一道理,与万世一起长存,这就叫做最大的根本。所以丧葬祭祀,朝见天子,诸侯们互相问候,军队中有上下等级和礼节,其道理都是一样的。高贵与卑贱、处死与赦免、赏和罚,其道理也是一样的。君为君、臣为臣、父为父、子为子、兄为兄,弟为弟,也是同一道理。农为农、士为士、工为工、商为商,也是同一道理。

水、火有气,但没有生命,草木有生命但没有知觉,禽兽有知觉但不懂得礼义。人有气、有生命,有知觉,又懂得礼义。所以,人是天下最高贵的。人的力气不如牛,奔跑不如马,但牛马为人所役使,这是什么原因呢?因为人能合群,牛马不能和群。人为什么能合群呢?答道:等级名分。等级名分为什么能行得通呢?答道:礼义。所以用礼义的标准来区分等级,人们的关系就能和谐,和谐就能统一,统一就能加强力量,力量大就能强盛,强盛就能战胜万物;所以人们能建造房屋供人居住。所以,根据四季变化安排四时活动,能主宰万物,使天下的人都得到利益,这没有别的原因,是因为有等级名分作为准则的缘故。

所以人要生存不能没有群体,有群体而没有等级名分就会争夺,争夺就会产生混乱,产生混乱就会离散,离散就会力量削弱,力量削弱了就不能战胜外物。所以,建造了房屋也不可能居住,这就是说我们一刻也不能舍弃礼义。能以礼义侍奉自己的父母叫做孝,能以礼义侍奉自己的兄长叫做悌,能以礼义侍奉自己的君主叫做顺,能以礼义役使臣民叫做君。君,就是善于以一定的分工和等级把人们组织起来的人。组织社会的原则恰当,那么万事万物都能得到适宜的利用,马、牛、羊、鸡、犬、豕等六畜都能繁殖兴旺,各种有生命的生物都能生命旺盛。所以,只要养育生长适时,六畜就会繁育兴旺;采伐种植适时,草木就繁茂生长;政治法令颁行适时,百姓就会行动一致,贤良的人才会顺服。

圣王的制度:草木开花结果的时候,就不能让拿斧子采伐的人进入山林,为的是不使树木夭折,不断绝草木的生长;各种鱼类产卵的时候,就不让人把鱼网和毒药投入水泽捕捞,为的是不使各种鱼类夭折,不断绝它们的生长。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季农活不失时宜,这样五谷就能源源不断地保持供给,因而老百姓会有多余的粮食;大大小小的鱼塘,严格规定在一定的时节内禁止捕捞,所以鱼类特别多因而老百姓食用后还有多余;不失时机地砍伐木材和培育山林,山林就不会变得光秃秃因而老百姓就会有多余的木材。

圣王的功用:上接于天,下达于地,充满于整个天地之间,施加于万物之上;这种功用似乎很隐微却又很显著,似乎很短促却又很深长,似乎很狭窄却又很宽广,它真是智慧博大而又简明扼要。所以说:能用札义这一总原则去统帅一切事物的人,就叫做圣人。

叙述官的职能:宰爵主管接待宾客、祭祀、宴会、祭祀时所用牲口的数量。司徒主管宗族、内城、外郭、设置器械的数量。司马主管军队:武器、车马、士卒的数量。制订法令,审查诗歌,禁止淫邪的音乐,按时整顿,使蛮方的风俗淫邪不敢扰乱雅正的音乐,这是乐官太师的职责。修治堤坝桥梁,疏通田间纵横的沟渠,疏通河道,排除涝灾,修固水库,蓄藏水流,按时开放和关闭水库;即使遭受水旱灾害,年成不好,也使得百姓仍然能够进行耕种,有所收获,这是主管司空的职责。察看地势的高低,辨认土地的肥瘠,按时播种五谷,检查农民劳动的功效,认真储备粮食,按时整顿,使得农民一心一意地致力于农业生产,而不从事其他的事情,这是治田的职责。修订防火的条令,保护山林,湖泊、草木及各种鱼类、蔬菜,按时关闭和开放,使得国家能够有足够的财务使用而不会缺乏,这是虞师的职责。治理乡里的百姓。使百姓和顺,规定百姓的住宅界限,畜养马、牛、羊、鸡、犬、豕等六畜,学习种树的技艺,勉励百姓听从教化,促进人们孝顺父母、敬重兄长的风气,按时整顿,使百姓遵循法令,安居乐业,这是乡师的职责。评论各种手艺工匠技艺的高低,根据时节确定要做的事,辨别产品的优劣,注重产品的坚固适用,使设备器具便于使用,促使各种雕刻、绘画的工艺品不敢在家私自制造,这是工师的职责。观察阴阳的变化,预测气象征兆,在龟壳上钻孔火烤,和用摆蓍草算卦,主管根据占卜时出现的五种兆形,排除不祥,选择吉事,了解吉凶祸福,这是驼背、跛子、男女巫师的职责。修建坟墓、厕所,整修道路,严防盗贼,评定物价,按时修订整顿,使商旅安全,财货流通,这是主管城镇的官吏治市的事。抑制狡猾、禁止暴虐,防止淫乱、除去邪僻,并用刺脸、割鼻、断脚、宫刑、砍头五种刑罚惩罚他们,使强暴凶悍的人因此而有所改变,使奸邪的事不再发生,这是主管司法的最高长官司寇的职责。以政治教化为根本,修定法令制度,全面听取各方面的意见,并且经常考查,衡量功劳大小,并作出评定给予奖赏。按时修订整顿,使各级官吏勉力尽职,百姓也不敢马马虎虎过日子,这是宰相的职责。讲究礼乐,端正自身行为,广施教化,使风俗纯朴敦厚,普遍地养育百姓,使得他们步凋一致,这是诸侯们的职责。使道德完备。把礼义尊崇到最高的地位,让礼法制度完善健全,统一天下,使细微末节的事都振兴起来,使天下的人没有不归顺、亲近和服从的,这是天子的职责。所以,政事混乱,就是宰相的过错;国家的风俗败坏,就是诸侯的过错;天下不统一,诸侯想要反叛,这是天王不得其人。

具备了王者的条件,他就能称王于天下;具备了霸者的条件,能称霸于天下;具备了生存条件的国家,就能存于天下;具备了亡国条件,国将灭亡。治理万乘兵车的大国,其强大威严之所以能树立,名声之所以美好,敌人之所以被它屈服,国家之所以有安危、好坏,决定的关键在于本国是否具备了这些条件,而不在于别国。称王称霸、国家的安全、危亡,关键全在于自己具备什么样的条件,而不在于别国。国家的强大威严如果还不足以使邻敌感到危险,名声还不足以使天下人都仰慕,那么这样的国家不能够独立于天下,这样又怎么能够免除忧虑呢!天下被暴国所威胁,假如自己不愿意像暴国那样做,那么,即使每天跟夏桀那样的暴君共事同行,也并不会妨害自己成为尧那样的贤君;所以,这些都不是成就功名的关键,也不是造成国家存亡安危的根本原因。建立功名的关键,造成国家存亡安危的原因,必定要看他在国家强盛时志向立在什么基点上。如果确实把自己的国家作为实行王道的场所,也就能够称王;把自已的国家作为危险灭亡的场所,也就会招致危险和灭亡。

在国家强盛的时猴,要采取中立的态度,不要偏袒一方而参与合纵连横的活动,要按兵不动,观察那些暴国自相争斗;在本国保持政治教化的稳定;明确礼节制度,训练百姓,当做到这些的时候,兵力在天下诸侯中就为最强劲的了;实行仁义,使礼义推崇到最高的地位,严肃法制,选拔贤良的人,养育百姓,当做到这些的时候,名声在天下诸侯中就可以成为最美好的了。重视政权建设,加强军事力量,使自己的名望变得美好,这就是尧和舜统一天下的做法,不能在此再增加一丝一毫了!

玩弄阴谋诡计和搞颠覆破坏活动的人被清除,那么德才兼备之士就自然被提拔使用。刑法政令适当,百姓和谐一致,国家的风俗有节制,那么兵力强劲,城池巩固,敌国自然就屈服了。致力于农业生产,积累财物,不随便浪费扔弃财物,如果能使群臣百姓都遵行制度。那么财物积累增加,国家自然富足起来。如果能按照上述三方面去做,天下诸侯就会顺服,暴国的国君自然就不能穷兵黩武了。为什么呢?因为没有人跟着他去打仗了。即使那些跟随暴君去打仗的人,一定是他统治的百姓,他的百姓亲近我方,如同喜欢自己的父母,喜欢我方如同喜欢芬芳的芝兰,他们回头看他们自己的君主,就像看到受过火烧(黥)刑面目丑陋的人,就像看到有深仇大恨的敌人;那些人的性情即使有如夏桀、盗跖那样残忍,又怎么愿意替他所憎恨的暴君去杀害他所喜爱的人呢!他的百姓已经被我方争取过来了。所以古人中,有凭借一国而获得整个天下的,这并不是要他到别的国家去采取行动;而是在本国搞好政治,这样天下的人就没有不羡慕的,如果这样就可以诛杀暴君,制止凶悍了。所以,周公南征时就有北边的国家埋怨,说:为什么偏偏不到我们北方来呢?东征时就有西方的国家埋怨,说:为什么偏偏把我们放在后面征伐呢?还有谁与这样的人争斗呢!能把自己的国家治理成这样子就可以称王了。

当国家强盛的时候,就应该停止用兵,使人民休养生息,爱护百姓,扩大耕地,使粮仓里有充足的粮食,使各种器具设备便于使用,谨慎地招募、选拔有才之士,然后用重赏引导他们,用严刑重罚防范他们,在这些士人中选择具有才智又通达事理的人统率管理他们,这样就可以充分地积蓄财物、修理器械,因而使用的物资就十分充足了。兵器等各种军事设备,别国将它一天天丢弃、毁坏在原野上,而我们却可以把它修理好,清理整顿好并收藏在府库中。财物粮食,别国将它天天遗弃散落在旷野中,而我们就可以把它储藏起来并收集到粮仓中去。有才能的得力大臣、勇敢善战的武士,别国让他们天天被仇敌打击而筋疲力尽,而我们却可以招募他们、一并收留容纳他们、让他们在国内接受训练,这样,别国一天天越来越衰败,我们却一天天更加完善;他国一天天越来越贫穷,我们却一天天更加富足;别’国一天天越来越疲惫,我们一天天养精蓄锐。别国的君臣上下之间,一天天的相互仇视疏远,我们却会彼此诚恳,一天天更加亲近爱护,用这样的方法等待别国的衰败,用这样的方法治理自己的国家就可以称霸。

做人就随从平常的风俗习惯,做事就遵行平常的惯例,在用人方面,选拔平常的士人,用宽厚和实惠对待臣下和百姓,君主如果做到这样,国家将得到安全和生存。做人轻率恶劣,做事迟疑不决,用人则选拔花言巧语的人,用巧取豪夺对待臣下和百姓,君主如果这样做,国家将处于危险之中。做人骄横凶暴,做事反复无常,用人选拔阴险奸诈的人,对待臣子及百姓方面,则喜欢他们拼死卖力、却轻视他们的功劳,还喜欢利用他们搜刮民财,却忘了他们从事农业生产的本业,君主如果这样做,国家就会遭到灭亡。这五等,君主不可不好好选择,这些都是王者、霸者、国家安存、危殆、灭亡所具备的条件。善于选择的人就可以制服别国,不善于选择的人就将被别人制服,善于选择的人可以称王,不善于选择的人就将被灭亡。称王天下的人和被灭亡的人,制服别国的人和被别国制服的人,他们之间的区别实在是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