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浴火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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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南方天气本来就湿冷,再加上一连下了几日的雨,虽已停了,但偌大的宫院内仍是特别的阴冷。

宫院门处,福田领着赵义云进来。赵义云眉目之间带有些踯躅之意。

“大王这边请!”

福田微微弯着腰,在前面领着路,赵义云的脚步却是愈走愈缓,忽地顿住,问:“这次能见到二公主吗?”

福田停住脚,恭敬地回道:“老奴实在不知,自从二公主住进这宫院之后,奴才们再没见过二公主踏出宫院门。”

赵义云深吸了口气,往院内扫了眼,看到那满地的残叶枯枝,他不禁感叹,已经过了三年,她也该放下一些仇恨了吧。

赵义云拍了拍身上的外衫,刚走了两步,突然又止住了脚步,问福田道:“有件事一直想问你。”福田一怔,低了头等待问话,却听赵义云严肃地问道:“诸楚安是怎么死的?”

福田一阵错愕,本就低着的头越垂越低,为了不让赵义云看出他心中有鬼,忙说道:“老奴服侍了两代帝王,一向坚守本分,从不去过问不该过问的事,所以老奴对此事的始末毫不知情。”赵义云也没有强人所难,他带着满腹疑问向前走。

过了景象颓废的前院,走完一条长长走廊,眼前的景象却与前院的荒废截然不同,这里没有断枝枯叶,没有满院狼藉,建筑虽在风雨的几载洗刷下看似老旧,却仍保持着原有的风貌。

一阵清朗的声音传来,赵义云停了脚步,抬起明亮的眼眸望去,突见一片像艳阳般颜色的枫树林,似乎是天边夕阳映照下的云彩都偷偷地躲进了这院子里,地面一层层落叶铺翠叠金。一抹曼妙的身姿舞动着,轻盈地旋转着身体,飘逸衣衫宛如云绸旋绕着她娇巧的身形,那一片火红中,更凸显出她美妙的舞姿。

眼前的一切都好熟悉,虽一幕是在梅林中,一幕是在枫树林中,但都是同一个身影,同一张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仿佛又回到了八年前,与他记忆中的一幕相对应,只是如今的她多了几分成熟美,也更显女人的韵味。

赵义云嘴角微微上扬,有一股冲动促使着他快速走向她,他被她深深吸引住了,却唯恐惊到她,便静静地站在不远处的枫树下,等待她舞步停歇。

站在一边的紫嫣早已发现了赵义云,缓步上前施礼道:“紫嫣叩见大王!”无意间扰乱了韩谨的舞步,她惊愕地停住,扭转头见到赵义云,便背过身来想要逃离。

“楚姬!”赵义云大叫,可她却头也不回地加快了步伐。

见状,赵义云紧追过去挡在她的面前,韩谨来不及收脚撞进了他的怀中。

韩谨惊觉,匆忙后退,不料双肩却被赵义云伸来的手稳稳禁锢。

“为什么要躲着孤?”赵义云的声音清淡如水。韩谨避开了他的目光,轻轻拍开他的手,稍稍向他福了福身,似有不悦地说:“为何要来打扰我,我已一无所有,难道你连平静的生活都不愿给我?”此番话,让赵义云不情愿地放下了双手。

赵义云叹道:“孤本不想来打扰你,只是怕你会带着痛苦颓废一生,所以才三番两次地来此。今日见你已开怀,又能如此悠闲自在,孤也就放心了。”

韩谨不由低了头,却什么也没说,也没再逃开。紫嫣递了张擦汗的丝帕过来,韩谨稍稍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理了理垂挂在脸上的发丝,最后转眸望向赵义云,见他也正微笑着盯着自己,莞尔一笑,领着他去了书房。

进了书房,赵义云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而韩谨却远远地坐在了另一处,许久都不发一语。赵义云心中很是苦恼,久久沉默之后,他抿了抿薄唇,见墙上挂着小提琴,一旁摆着古筝,还有一些其他的乐器,他便站起身来,走去拨动了几根古筝的弦,道:“这几年来,你都用这些来消磨时间?真是好雅兴。”

韩谨淡淡一笑。赵义云又注意到墙上挂着的小提琴,轻声问了句:“你真去过西域?”

“你说呢?”韩谨轻声回应。

赵义云道:“你别总是窝在宫里,还是常出宫走走,游览一下山水美景,这样更能放松身心。对了,这么多年没见楚若,会不会惦记?”

“同根,不同命!有你这般好夫君,我自是放心得很,所以也就不惦记了。”

韩谨很坦白,因为她确实从没想过她,若不是赵义云提起,她似乎早把她忘了。赵义云提起了诸楚若,倒是让韩谨回想起了四年前敏贵妃临死时所说的话。让她不可思议的是,不仅林秀蓉与诸楚若是林天祺的亲生女,而且敏贵妃居然还是诸楚姬的亲姨娘,与她的母妃是双生姊妹。难怪林秀蓉除了身材、神韵以外,与她长得如此相像,这些倒是不难解释了。如今当事人都已西去,有些事不提也罢。但是她曾答应敏贵妃,要让诸楚若知道自己的身世,可若真把实情告诉诸楚若,这对她也实在太残忍了些,也许将这秘密随着死去的人一起埋葬会更好。

两人各怀心事,紫嫣进了书房,给赵义云上了茶,便静静地退出了房门。

赵义云将手臂放在茶案上,感到温温热热,他这才垂眸轻瞄了眼,见茶案上放着一只异状的瓷杯,不禁好奇道:“这杯子怎么像只圆滚滚的猪?”

他手中的杯子是招财猪的造型,外观极为可爱。

“我吩咐陶瓷工匠所制,这叫招婿猪。传说,男子一旦用了招婿猪的杯子,便会成为这杯子主人的夫君。”韩谨玩笑地说道。赵义云一怔,双眸闪出一波波柔光,却见韩谨神情自若地又说:“不过这只是个传说,不必当真。因为喜欢,所以如今我这里都用这种杯子,如果你不想用这杯子,我一时半刻倒不知去哪里给你找杯子泡茶。”

“传说确实不能当真,不过,若真如传说这般,孤倒也荣幸之至。”赵义云说了几句,便捧着那只怪异的杯喝了口茶,一股浓郁的水果香味顿时在他口中散开,亦是让他感到新鲜,他又问道:“这是什么茶?又是你研制的?”

“好喝吗?”韩谨轻声一问,也端起茶杯轻酌了一口。

“嗯!酸酸甜甜的,很特别!”赵义云回味了一番,又端起茶杯喝了几口,

“这是水果茶,多种水果晒干后,与花瓣一起冲泡而成。可这些都不是我研制的,我只用了一张嘴,紫嫣就按照我的意思做得妥妥当当的,虽与我想象中的味道有些差别,不过还是挺香的。”

从一只杯子,一杯水果茶,两人就这样无拘无束地谈开了。对于一些神秘的艺术,赵义云也感兴趣,他们从茶艺聊到了民间文化。赵义云博学多才,对民间艺术、雅情雅艺自是样样精通,他侃侃而谈,每说一样,韩谨也是对答如流。

韩谨对北赵的民风习俗了解的程度,让赵义云极为吃惊,他认真地听着她详细而没有半点出入的描述,实在不敢相信她对北赵如此了解。北赵民间习俗极为复杂,每个地区都有不同的文化与风格,所以即便是北赵人也无人对北赵的民族文化等了解得透彻,肯专心去研究的,更是寥寥无几,而他身为一国之君,自是从小钻研。可她又是如何了解得如此透彻的呢?对她,敬佩二字已不足形容。

自那日之后,赵义云每天都往景德宫跑,往年他都会在南赵处理很多大小事务,这回他完全抛开了正事,一味地沉浸在闲情雅趣中。

每次韩谨与他见面,都会给他意外的惊喜。一次次地被她吸引,一次次地为她陶醉,甚至有时竟与她通宵达旦地论经颂词,至于要帮赵蜀风规劝她回心转意的事,他早已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日天气极好,赵义云又带着派人在宫外准备的一些稀罕物,兴致高昂地去找韩谨。

经过御花园邀月湖边,一阵优美悦耳的乐声从一处悠悠扬扬地传来,赵义云一怔,顿住脚步。

一汪碧水柔波微微浮动的湖面,阳光下荡漾出泽泽波光,引人注目。然而湖边那抹闭目陶醉在琴色音律中的身影,却更让赵义云喜出望外。

“你终于肯出宫院门了!”

欣喜的声音打断了美妙的琴声,韩谨放下小提琴,见赵义云已走到了身旁,便轻声说道:“嗯!多亏了你这几日的劝导,我才明白不一定守在宫院内不出宫院门才是安定与平静,既然你都真心实意地给了我自由,那我还有什么可坚持的!”

“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赵义云一阵兴奋,手忙脚乱地拿出一个纸包,说道,“这是你昨日提到的北方玉米面做的包子,今儿一早孤让人去城内寻此物,结果寻获了。虽不如北赵的地道,不过你就趁热先尝尝味道吧!改日你去了北赵,再吃地道的。”他边说边把纸撕开,吹了吹稍烫的包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韩谨伸来的手中。

“谢谢!”韩谨道了声谢,便把包子放近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她细细地嚼着,点头道,“嗯!好香!”

赵义云站在一旁看她吃得香,亦是笑弯了眉眼,忽而又试探地问道:“再过两日,孤便要回北赵。你对北赵的文化如此感兴趣,这次何不与我同回北赵,亲临北赵的民间,体会一下民间的风俗文化?”

“其实,我也很想再去北赵看看。虽然曾去过北赵,但是,那时候的我……”韩谨垂下了眼眸,没有再往下说。见她又为往日而伤感,赵义云不仅皱起了眉头,一颗心也在那瞬间揪紧,问道:“你还是很介意过去的事?”

“如果我说,我早已不介意,你说会有人相信吗?”韩谨用很平静的语气反问他,顿时让他一阵语塞。

韩谨又道:“所以你不要再劝我回到赵蜀风身边。即便我已不再恨他,也绝对不可能去他身边的。”

“唉……”赵义云叹了口气,道,“若真是如此,孤也不会再劝你,可去北赵一事,你是否同意?”他还是希望她与他同行,也许他更想把她安置在身边,不管出自何意,他只想好好地照顾她,不再让她受任何的伤害。

韩谨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牵动了一下嘴角,转过脸面向波光粼粼的湖面,架起小提琴,又拉起了优美的旋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