耙田的汉子牛鞭子一扬,雄浑地一声吆喝,水牛呼地往前一冲,泥浆水汹涌地往田壁撞去,却又无精打采地败下阵来……那边妇女们叽叽喳喳说个没完,姑娘们则咯咯咯笑个不停。说归说,笑归笑,手却忙得飞快,扯秧、插秧。
好一幅“嬉闹春耕图”!
刘婶却不敢多看,忙低下了头。偌大的一块水田,只有她孤零零一个,冷冷清清;再看看水田里倒影的单薄的身影,一股不可名状的滋味涌上来。
手在飞快地扯秧、插秧……一行行整齐的秧苗,精精神神地立在水田里,它们试着活动身子,互相搭着话,还直起腰,直向刘嫂致谢呢!
慢慢地,眼前的绿苗幻成了一张秀气的脸,丝丝快慰掠过刘嫂心头。
她想起了女儿。提起她的女儿,远近邻里哪个不赞:秀秀长得灵里秀气啦,心眼好啦,又勤快又手巧啦,最重要的,秀秀每次考试,包准不下前三名!人们都说,刘嫂有福气,不出两年,她家包准出个女大学生!
她不由得想起昨夜今晨的情景——吃晚饭了,秀秀对她说:“妈,后天……”她瞧了母亲一眼,迟疑了一下,接着改口道,“妈,明天我们家插秧是吗?”
刘婶不解了:“秀秀,你是怎啦?不是已经说好了吗?”她停了下,“你爸不在,亏你锦伯帮我们耙了三块田,趁你星期天在家,先开了张再说。以后我再慢慢来……我们母女俩,顶仨!”她无意中把人家赞她们母女的话也吐了出来。
十岁的儿子插话了:“妈,我们学校后天要考试。”
秀秀白了弟弟一眼,低下头只顾扒饭。
刘婶一怔,好像明白了什么,好半晌不说话。
一清早,秀秀房里就亮了灯。刘婶推门走近,对正在复习功课的女儿说:“秀秀,等下叫醒弟弟一块吃饭。我吃过了,趁早下田里。”
“妈,那我吃过饭再去。”
“不用了,你在家看书吧。前段我病了,害得你落下不少功课——明天你们学校也要期中考试了吧?”
秀秀点了点头……
刘婶默默地想着心事,手飞快地扯秧、插秧。
“妈,我来了!”
刘婶一抬头,是秀秀,还卷着裤脚。
“你来做什么?叫你在家看书——”
“我来插秧!”秀秀把头一偏,下了田,“妈,你快歇歇,喝口水!”口盅往母亲手里一送,也不管她手上满是泥、水,再一转身,左手托起秧苗,弯下腰,飞快地干上了。
“秀——”
“妈!”秀秀把话抢了过来,“妈,我一想起你一个人在这里插秧,心就静不下来学习,妈,你放心,我不会考很差的。这次拿不到前三名,下次——”她放低声音,把脸伸向母亲,“下次,我再给你拿回个第一名!”说完孩子般笑了。
还能说什么呢?母亲最了解女儿的心了。刘婶喝了口水,啊,真甜,甜到心里……
瞧那一排排绿苗呀,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