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当复来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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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血洒祭台 魂不归乡

道旁杨柳青青,虽是春天,却由于一直下着淅淅沥沥的牛毛细雨,而沾染上了些许凄清萧索的寒意。

“停轿。”轿帘打起,一青衣布衫的老者迈步出来。

“大人,何事?”

“王朝马汉张龙赵虎,送到这儿就可以了。尔等也该各自散去了。”青衣布衫的老者立了脚步,回头四顾身旁几人,终是开口道。

“大人,您此时身旁再无别人,若属下等人离去了,还有何人能保护大人周全。”王朝上前一步,急道。

“此去一行,当是吉凶难料。尔等更随在侧,难免会受到牵累。还是各自散去了吧。”老者看了看天,沉吟道。

“不!”赵虎一步当前,大声道:“我等早已明志追随大人,如今大人遭难,我等又岂会贪图个人安乐而兀自离去。若是展大人在,也定然不会如此的!”

话到此处,众人皆是面色一沉,各自陷入了沉默之中。一时间原本就滞涩闷阻的氛围更添了几分压抑。

展昭——这个名字,自那日起,便是成了开封府众人心中永远不会磨灭的痛。

“大人,如今展大人和公孙先生都不在您的身旁,我等虽力不及展大人,智慧亦是不抵公孙先生一厘,但至少,我们相信,若是展护卫知道的话,他也定当希望我们能够代他陪伴在您身旁,帮您分分忧。还请您一定不要赶我们离开。”

半晌,一直没有说话的张龙突然单膝一屈,径直跪在了老者身前,跪在了泥泞中,缓缓开口道,语低而情挚。

“是啊,”其他几人见状,纷纷效仿,跪成一行:“我等追随大人以来,不图荣华富贵,只求能够为您略尽一己之力罢了,蒙您不弃我等草莽出身,收在身旁,自是感激不尽。协助大人保一方安定,这不只是展大人的心愿,也是我等的想法啊,只是我们几个是粗人,说不出展大人那种文邹邹的话罢了。但一片心意,自随大人以来便是从未改变过。求大人成全!”

“既是如此,那本府也便不再勉强你们离开。”包拯看了看面前几个汉子,向前一步,倾身弯腰将其亲手扶起,叹道:“罢了,罢了。”

“谢大人成全!”几人郑重点头。

众人再未多言,一路上只听得路旁轻轻的风声。

包拯低着头,慢慢踱着,思绪不由地飞到了数年前。那一年,是处理铡庞昱的案子吧,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他就这么在危急时刻,远在千里外的他,竟赶到了自己身旁,救了自己。这样的场景,多不胜数。他跟随自己,有大约10年了吧。这十年中,他公忠体国,为了案子不辞辛劳,身上的伤层层叠叠让人不忍睹目,而他对此,却只是抱以淡淡一笑,或许已经让人将他的伤痛在不经意间当做了一种熟悉的习惯,如今想来,真真是可怕。

而这番,却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袭蓝衫飘动在自己身侧,不会有这样一个青年,冲自己抱以清浅而温暖的笑意,更不会有这样一个职属撩袍对自己说一句——属下回来了。

十年,是自己将他揽入庙堂,最后却带累他为自己而殁。倘若时间真能倒流,只希望从未遇见他,换他一片洒脱逍遥。

唉,终是自己害了他。虽曾句句道是为民,难道这样的话就能够成为自己安慰自己的理由吗?!如非自己,他还是那个快意江湖,声名远播的南侠。

心中倒也自诩公正严明,而到头来却害了亲近之人。思及于此,包拯的心头忍不住泛起一片哀凉。

“大人,天色不早,我看不如在此暂住一晚,明日清晨再行上路吧。”

“嗯,先且如此吧。”身后马汉的话拉回了他飘离的思绪。

这是一个不大的客栈,因为走的不是官道,没有驿站,道旁的客栈显得寒酸简陋。

“几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见一行人远远而来,小伙计殷勤地将他们迎了进去。

“住店。有上房没有?”张龙上前道。

“上房?”掌柜的一愣,苦笑道:“您几位瞧瞧我这小地方,哪有什么上房下房。”

“你!”

“算了,不要太多讲求,能住人便可。”包拯摆了摆手,道:“要三间房。”

“那晚膳是在堂中用,还是给各位送到房中?”

“就在堂中吧。”包拯沉吟片刻道。

“好嘞。领几位客官上去。”掌柜的吩咐道。

“怎地多了一副碗筷?”张龙问道。

“今儿个,刚好是一个月。”赵虎低声道。

“哦,哎,我这脑子。”张龙猛地拍了拍头,一脸愧色。

“大人。”正说道,见包拯自阶上而下。

包拯看了眼多出的碗筷,没有说话,却是阖了阖目。

“这第一杯酒,敬展大人。”赵虎道,率先翻腕倾盏将酒泼到了地上。

众人皆如此,面色肃然——一杯一杯的酒被尽数洒在了地上,倒掉的是酒,泼不尽的是一腔悲愤。

“是本府无能,不仅害了展护卫,还让他回不了乡,只是在京师之地这么草就了。”包拯沉声道。

“这如何能怪大人。皇上偏信谗言,先是要定大人的死罪,而后虽是为着民怨而免了死罪,仍要贬谪到邓城。展大人是为救护大人而.。却被盖上了劫法场大逆不道之罪,如今人已不再,棺木竟不允返乡。这天理何在!”王朝有些口无遮拦地说着,一时间红了眼眶,悲难自抑,一拳砸在饭桌上,哗的一声响,桌上便立刻现出一个碗口大的洞。

“客官.。。”伙计闻声叫来掌柜的,惊道:“您几位小店惹不起啊。”

“您受惊了。是老夫治下不严,还请宽宥。”包拯看了眼王朝,眸光却并未多加责怪,起身对掌柜的一揖,歉然道,并摸出一些碎银子递给了他。

“哎,这、这.。”

“收下吧,小本生意的也不容易。”包拯诚挚道。

“哎。几位慢用。”掌柜的答应了声,退下了。

“大人.。”王朝满是愧意地看了眼包拯。

“本府知道你们是难平心中之意,本府又何尝不是。只是身在外,还当学会收敛自己的脾性啊。”

说到脾性,包拯心中又是一痛——那个蓝衣青年,初时跟随自己,何尝不是一番少年意气满身风华,却是日渐沉敛,生生收去了青年的锐气和皎皎之光,这番隐忍中的委屈自己可曾留意过?!

“大人,皇上此番将您遣至邓城,却不是关外苦寒之地。您看,是否心中对您还是有所眷顾吧?”见众人许久未言,赵虎出声打破了死寂。

“眷顾?”闻言,包拯虎目一闪,复了往日的光芒道:“若真当是关外,不过是条件清苦些罢了,反倒是落得个自在安逸。不过,尔等想,本府一介文人,以何能安邦,纵是到了边塞之地,又有何用?!此其一。其二,尔等再想,邓城何地?汉水以北,辖境属京西南路襄州地界。襄州?王者何人也?”

说到这里,包拯住了口,众人已然明白——襄阳王。

襄阳王赵爵,乃仁宗的叔叔,却与其隐隐有隙,且朝廷一直对襄阳王多有忌惮。此番,却将包拯贬谪至其地界中,且官职在其之下,用意可想而知。

“太毒了!”想明白个中玄妙,马汉忍不住脱口道。

“自古君心难测啊。”赵虎叹道。

“那大人岂不是有危险?”王朝想到这一层,不由地有些发急:“不如咱们不去管这些劳什子的他什么州什么府的。大人尽可辞官隐居,就此摆脱这些。”

“若是别处也罢了。遣至此处,却辞官,用心太过明显,且有抗旨欺君之嫌。如何使得。”包拯摇摇头,又是一叹。

“我等还是先静观吧。”包拯看了看紧张的众人,安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