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了,内殿冷寂,只有一盏绫纱宫灯淡淡照着,一个人影也无,流澈净不知何时离开的,阿绸阿缎也不知在哪里……脑子晕晕胀胀的,于是披上大氅、提着一盏灯笼步出宫殿,在御花园中闲庭信步。
御花园中花木萧瑟,如洗月华之下,一片清亮。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北面的梨园,梨树凋敝,苍遒向天,冷风中晃动,凄清索然。
往事如烟,世事难料,想当初陆舒意与西宁怀宇乃翩翩才俊佳人,宛然天作之合,如今却是天各一方,陆舒意杳无音讯,西宁怀宇日夜消沉,再多悔恨也无用。
“呀,飞起来了,姐姐,快捡捡。”
我一愣,好熟悉的声音,好像是阿缎。姐妹俩在这里做什么?
我吹熄灯笼,轻手轻脚的往前走去,悄悄隐身,目光扫去,但见宫墙边的梨花树下,阿绸阿缎正麻利的捡着黄色冥纸。捡完后,两人跪下来,虔诚的叩拜三下。阿绸上身挺直,仰首望向宫外的天幕,恭敬道:“将军请放心,阿绸阿缎一定会保护娘娘周全,不让娘娘陷于危险之中。”
阿缎的语气似乎无奈:“将军,您一直暗中保护娘娘,娘娘却……您在天有灵的话,务必保佑娘娘安然无虞。将军,您一定很想知道娘娘的意中人是谁,阿缎告诉您吧,是您同父异母的哥哥,阿缎看得出来,娘娘很喜欢唐王,只可惜将军您认识晚了……”
阿绸阻止道:“阿缎,别说了……将军会不开心的……”
呵,早已猜到阿绸阿缎是流澈潇暗中安排在我身边保护我的,只是姐妹俩一直谨言慎行,找不到丝毫破绽,自流澈净回到我身边,我便疏于观察姐妹俩。如今证实了猜测,竟是开心不起来。人已不在了,如何酬还他的情义?
他是因我而死的,究竟是何人要杀他?是谁?
我迈步来到她们身后,两人闻声霍然转身,见是我,微微一惊,垂首低声唤了一声:“娘娘……”
难得她们一片忠心,对流澈潇,对我。我缓缓道:“谢谢你们一直保护我,如不是你们,我不知死了多少次。你们从小就在流澈府吗?”
阿绸一身黑衣,敛容回道:“不是的娘娘。奴婢两人乃建陵人氏,从小跟随师傅隐居山中,三年前,仇人杀了师傅,幸而流澈将军路过,救了奴婢,安排奴婢在府里住下,做些下人的事儿。将军投入平凌王麾下,奴婢担心将军……有危险,就悄悄的北上洛都,后来,将军让奴婢两人到行宫服侍娘娘,听从娘娘的差遣。”
我微微一笑:“你们对流澈将军忠心耿耿,令人可敬。不过,为何你们不早跟我说?将军……不在了,你们也不想跟我说?”
阿缎抢先道:“将军说过,未免娘娘多心,还是不要告诉娘娘。将军一直为娘娘着想的……”
他是担心我知道后感动于他的一片情义,因为感动而酬他以情,这种“情”,他不要,他要的是我的真心真意。
我淡淡的看着她们,状似随意问起:“宫倾那晚,你们在哪里?可看到追杀将军的那些黑衣人了?”
阿绸瞥我一眼,垂眸应道:“没……那会儿,奴婢两人正好在别处。”
阿缎亦是垂首,晶亮的眸光滴溜溜的转动。
“你们在别处做什么?那晚那么混乱,你们居然跑到别处去?”我陡然怒喝一声,冷风袭来,冥纸随风扬起,掠过宫墙,飘向更广阔的天际。我冷冷道,“还不如实说来?”
两人俱是一震,许是从未见过我发怒的样子。阿绸咬唇低首,坚持着不语;阿缎深深吸气,鼓足勇气道:“娘娘,是冷统领。”